破光

　　张衫一直以为，像李肆这样的人只要态度冷一点，说话狠一点，总会磨平他的意志，可当她看见李肆坐在图书馆研讨室的时候，还是觉得低估了他脸皮厚的程度。

　　“你怎么在这儿？”张衫眼神示意李肆。

　　李肆摊开手，张衫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也难得去揣测，她走到空位问了问旁边的人：“这儿有人吗？”

　　“没。”坐在位置上的陈耀有些紧张，他看着张衫从进门到坐在自己旁边，脑子都是木的。

　　“怎么了？”张衫见旁边的人肢体僵硬，还想着要不要换个位置。

　　“…没事…”可能是不熟，又或者是张衫坐在自己旁边对陈耀来说冲击力有点儿强，他整个人背打得直直的，就那么目视前方。

　　张衫还是觉得不好，虽说她没那么多计较，但是旁边的人反应太大，弄得她都有点儿不自在，正当她准备起身找个单人坐的时候，面前就被人挡住了：“…干嘛？”

　　可能是第一印象，张衫一直觉得李肆不带表情时有些凶，就像现在，他没笑，就那么居高临下得看着她，她都会莫名得心虚：“我给你留了位置，坐过来吧。”

　　“…我”

　　“她坐这里挺好的，你那边视线差一点，可能看不全黑板。”陈耀出声是两个人都没想到的，张衫对这个同班同学印象不深，也就是在袁国华哪里“一起共过事”的关系，李肆就更不用说了，转来一学期话都没说过两句。

　　从张衫这个角度看李肆他整个人是背光的，一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下也说不清楚是不是不太高兴：“走吧。”

　　李肆没回陈耀的话，直接上手抓住了张衫的手腕。

　　可能张衫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步，她被两个人“撕扯”的时候人都还是蒙的，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发火就有人替她“打抱不平”了：“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本来这次补课不是袁国华负责，可是昨天李肆突然打电话问他自己可不可以参与这次补课，秉持着“不打击学生学习激情的理念”，袁国华二话没说就把补课地址发给了李肆，但晚上睡觉的时候袁国华越想越觉得不对，李肆平时连自习课都要逃的人，为什么主动要求补课。这么想着，他不惜推掉了妻子回娘家的计划，说什么都要来看一看，结果一跨进门就看见三个人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的画面。

　　“你们三个，怎么回事？刚刚是要打架吗？”图书馆禁声，袁国华专门把三个人叫出来在大马路边儿训。

　　“不是，我们，看手相呢。”李肆发挥着说瞎话的本事，张衫只需要在一旁点头附和就行了。

　　听多了李肆张口就来的胡话，袁国华这次说什么都不信：“行了行了，真以为我傻好糊弄？陈耀，你说，你们干什么呢？”

　　站在一旁的两个人默契的看着陈耀：“…嗯，我和李同学在研究手相，刚刚在给张同学看。”

　　事实证明，好学生的话可信度就是高，同样的瞎话，陈耀说出来就是比李肆说出来更合理：“是吗？”

　　三个人整齐的点了点头。

　　袁国华虽说心里不是很信，但想着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你俩进去吧，李肆，你留下。”

　　张衫甚至头都没回，给袁国华鞠了个躬就走了。

　　“李肆。”

　　袁国华一声把李肆放在两个人背影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嗯，袁老师。”

　　“你能主动要求来参加补课老师非常欣慰，原本呢这个补课是学校特地对参加竞赛的同学设的，但是，我们也不会打击学生学习的积极性，所以你要加油啊，不要让老师失望。”有时候李肆搞不懂，袁国华只是个教数学的，哪儿来那么多思想教育话来说，每次都听得他脑袋疼。

　　“嗯好。”

　　袁国华又拉着李肆说了几分钟，注意到李肆频繁抬手看表才反应过来，要是他再讲下去，李肆到时候就不用去听课了，直接可以回家了：“行吧，就这样，你这几天好好跟着老师上课，不懂的一定要问。”

　　“好，袁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去吧。”

　　市中心图书馆很大，研讨室一次可以坐二十个人左右，李肆去的时候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李肆环视了一圈，发现张衫并没有坐在陈耀旁边，而是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

　　李肆挑了挑眉，迈着“我是拽哥”的步伐走到了张衫旁边：“咳，让一让。”

　　张衫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给这二逼留位置了。张衫拿着东西挪到了里面，让李肆坐到自己旁边。

　　“你就非得坐这么近？滚远点。”张衫压低声音说。

　　现在李肆还沉浸在“我就知道她会和自己坐”的喜悦中，就算张衫对自己说话语气不好，他听在耳朵里也是高兴的：“挤到你了？那我坐外面一点。”

　　“…”张衫不知道李肆又犯什么病，不过她现在没心思理他，竞赛的事儿已经火烧眉毛了，她本来不怎么在意，可刚刚补课老师就去年的排名狠狠打击了他们一番，个人名次决定着学校排名，现在她不在意也得在意了。

　　本来张衫不和李肆坐一起就是怕旁边人太“跳”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经过一下午看来，除了几次和他讨论题，其余多余的话他是一句也没和自己说。其实张衫早就该知道，在学校的时候李肆上半学期不听课也只是自己静静趴着睡觉或者玩儿手机，从来没影响过她。

　　一直到下午四点补课结束，李肆才开口和她讲话：“飘飘晚上吃什么？要不我们外面吃？沐沐呢？”

　　“不了，张沐沐在王姐家，我得去接他，晚上就在家吃。”张衫说。

　　“那…”

　　“张同学。”李肆还在想怎么说才可以赖着张衫去她家蹭一顿饭，就被眼前的人打断了。

　　张衫抬头一脸疑惑得看着陈耀，满脸写着，找我？

　　“张同学，西街开了一家粤菜店，我想请你去吃，顺便，可以讨论一下老师下午给我们讲的题。”陈耀单肩背着包，腰挺得直直的，脸上的镜片眼镜称得他无比斯文。

　　张衫还没开口，就被李肆抢先一步：“同学，你…和她很熟吗？”

　　“李同学，我在和张同学说话。”陈耀又偏头看向李肆，后者靠着椅子背，双腿叉开，坐姿和人一样桀骜不驯。

　　张衫默默在桌子下按住了李肆的手，生怕他又犯病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抱歉陈耀，我有事，去不了，下次吧。“

　　张衫拒绝的意思很明显，李肆听了才抚平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哦，好没关系，那下次吧...”

　　陈耀走之前看了一眼李肆，那一眼包含的情绪很复杂，不过男人的直觉告诉李肆，这个眼神，蕴含着挑衅的味道。

　　“张衫，你和他，是朋友吗？”李肆跟在张衫身后，冷风把他的脸吹得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发热了。

　　张衫上课的时候就听李肆咳了几声，现在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又涌上了上次他发烧的情景：“李肆，你不舒服吗？“

　　李肆有些莫名其妙，他摇了摇头就说：“没。”

　　入冬之前张衫从来没想过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能和小姑娘一样身体柔弱得天天生病。张衫拽着李肆的衣服，把手盖上额头的时候李肆话都还没说完，他本来想说，只是小感冒，中午已经吃过药了，可张衫的举动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不过惊吓过后就是激动，张衫摸他了，张衫又摸他了。

　　“啧，这不没发烧吗，怎么脸这么红。”张衫皱着眉说。

　　“风吹的。”

　　“…”张衫收回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脱下来扔给他“戴上。”

　　“哦。”这次李肆不再说“勒脖子”了，张衫关心他，他可不能这么不识趣。

　　李肆跟着张衫把张沐沐接了回去，然后路过菜市场买了些菜：“你是不是闲？天天往我这儿跑？”

　　“你猜我为什么天天追着你？”李肆放下手里的菜刀，转头看着站在一旁啃着苹果的张衫。

　　张衫见气氛不对，赶紧跑：“你喜欢干活你多干吧，我白拣便宜就不多逼逼了。”

　　李肆自己都想笑，他这上赶着替人做事儿的毛病，也是没谁了吧，关键是人家还不领情，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要是不往前走，张衫就会往后退，他们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只要想着他和张衫会成为话都没几句的陌生人，他觉得累一点也没什么。

　　饭桌上三个人，李肆不开口也没人说话，除了夹菜的动作，李肆存在感低到张衫以为人没来。
　　张沐沐倒是很会看情况，见气氛不对老早就吃完就去沙发坐着看电视了。

　　“…张沐沐，少看电视，看会儿书呗。”张衫隔着一个饭桌的距离，对坐在沙发上的张沐沐说。
　　“哦，好。”

　　“学校就能看书，在家玩儿会儿怎么了？宝贝儿，看吧。”

　　张沐沐有些无语，这两人，能不能别把怒火迁到自己身上，他站起身关了电视，拿起书就往房间跑。

　　“…你犯病了？“张衫放下筷子，没好气得问。

　　李肆边夹菜边回答：“嗯，犯病了。”

　　张衫头疼，这tm是追求者该有的态度？

　　“…少爷，您说，我哪儿做的不对。”张衫忍着脾气问。

　　李肆有些别扭，他也不是不高兴，只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有点儿不想说话，刚刚也是真心觉得小孩子看会儿电视也不会怎么样，这么小年纪看什么书：“没，就是累的。”

　　“…我和他不熟，硬要说，也就是同学关系。”

　　张衫这句话李肆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她是在回答下午自己问的问题：“啊，哦好。”

　　见李肆没什么反应，张衫以为是自己说得不清楚又继续解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请我吃饭，我已经拒绝了。”

　　“好，我知道了…飘飘，我没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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