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丈夫心有白月光之后……

　　想来，楚微晓当初直接动手，不过是黑化初期时的逞一时之恨，并未能充分考虑事发的后果，故而，便一直为当初的我隐而不发而心生忧惧，这些日子也并不好过，所以仍然选择在今天来了湖心亭。
　　她太稚嫩，轻而易举地就将把柄送到了我手中；也足够心狠，心中亦谋算了一并杀人灭口的可行性。
　　直到她终于放松紧攥着的双手，露出血迹淋漓的掌心时，才权衡好了利弊，开口应下了这个听上去就很麻烦的条件。
　　“第一件事，把你身上藏的那些可爱的小玩意统统搜出来，去西街全部卖掉，”我悠然开口，“日没前回来将钱带回全给我，不能少于十两。”
　　楚微晓脸一白：“……不知……你在说什么。”
　　我静静地看着她。
　　楚微晓不堪承受似的垂下眼，纤长的睫毛仿佛茸密的小刷子剧烈抖动，仍然是一副弱不禁风的表象，咬着唇，梨花带雨地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素朴的匕首、一段细长的铁丝，和一个里面成分不明的小油纸包。
　　我右眼皮一跳：“……”
　　——还真难为她费心了。
　　挑了挑眉，我又说：“还有头上新戴的簪子，不对，所有的头饰，一并拿去卖了。”
　　楚微晓动了动嘴，屈辱地没敢反驳。
　　片刻后，她酝酿着颤声言：“我……我一个姑娘家，这些……这些如何……如何卖、卖得出去……”
　　“你一个姑娘家，咋就能把这些搜罗回来还整在身上的呢？”我也疑惑，但依然温情安慰她，“快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楚微晓：“……”
　　她泪眼婆娑地看我一眼，扭头便冲着西街去了。
　　我站在原地，遥遥望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继续向南湖边走去。
　　……
　　春意渐浓，微风习习，一排排的依依杨柳在碧波间奏着款款涟漪，更有江花袅娜，怯怯含羞，可谓风景甚美、如诗如画。展眼览去，果然在湖心的亭中央发现了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还好还好，我一直吊着的心终于稍微放下。
　　或是天色渐晚的缘故，此时游湖的人并不算多，稀稀疏疏地三两结伴乘舟同游，湖心亭中则只有春婵一人，给这边留下了一个很好认的背影。
　　还好找到了。
　　下船后，匆匆赶至春婵身边的我却发现……她睡着了。
　　在亭中，搂着两块碎花布包裹住的石头，脑袋正磕在小臂上，露出半张格外安详的脸，呼呼大睡。
　　我：“……？”
　　“春婵，春婵？”伸手戳了戳，“醒醒啊。”
　　“……嗯……嗯？？！！！姑娘！”春婵惊醒，神色茫然中透着一股莫名的机警，开口时还带着种奇妙的可靠，“姑娘莫急！”
　　她睁着大眼骤然起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噗通”、“噗通”两声将被花碎步包着的两块石头干脆利索地投下湖，凭栏观望片刻，又信誓旦旦地说：
　　“姑娘，成了。”
　　我：“？？？”
　　——哪怕只有一刻，请你看一下我现在的表情。
　　“我们快些离开这里，”然而做起事来尤其沉浸的春婵没有丝毫往旁边瞧瞧的打算，只记得紧紧拉住我的手，煞有介事地在原地绕了个圈（？），恰好又回到原来的位置，顺其自然地再次闭上了眼睛，睡了。
　　是，她睡了。
　　她居然又睡了。
　　我：“……”
　　我：“…………”
　　——春婵，你敢不敢清醒一点啊春婵！
　　是以，随即她便被捏着鼻子恍惚间憋醒了，迎着那张睡眼惺忪的脸，我笑得宽和而含蓄。
　　“……嗯！嗯？姑娘？姑娘你……噫！噫噫！——姑娘你做什么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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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后，已是日薄西山，被我作势扔簪子吓醒的春婵愁眉苦脸，正重新盘发髻，嘴里还在嘟囔：
　　“……记不清了，春婵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只晓得要去找石头把她沉湖来着……谁知道突然就在这里了，唉，春婵好可怜，好可怜啊春婵，春婵什么都不知道，一觉醒来还被姑娘如此作弄……”
　　心中好笑，我替她重新将狐狸簪子戴好，说：
　　“是是是，你好可怜啊！我都不知你几时胆子这样大了，话都没听人说完，就要去把人‘沉湖’，你啊……”
　　“她害姑娘，自然要死。”
　　春婵很是自然的，脱口便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仿佛在说“饿了就要吃饭”一样寻常的道理。
　　我动作一顿。
　　“姑娘，怎么了？”她握着我的手，纯真的眼神望来，“我没说错，她害了你，凭什么不死？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春婵，”我说，“……也不可以这样想，首先，我还活着呢……”
　　“万幸！万幸姑娘身体无碍，”春婵哆嗦了一下，心有余悸的，拉着我又贴近了些，“倘若你有个好歹，我却不会让她死的，她死也不许死成。姑娘，春婵最重要的人就是你，我决不让你出事！”
　　我默默地回抱她。
　　果然，春婵还是吓坏了吧。
　　相伴这许多年，从平州县原府到盛京城姜家，我俩自垂髫之年相遇，此后便形影不离，互相扶持度过了多个艰难时候——原府火难、千里投亲、初至京都……她永远都在，一直都在，是我可亲可爱的丫鬟，亦是肝胆相照的姊妹，待我之心至热至诚，当日我横遭一难，她怎会不惧不忧不慌不恨？可我只沉浸在“前世今生”的混乱中，却忽略了安抚她的心情，才令她时至今日仍深陷于当日的惶恐难以自拔，故而钻了歪的牛角尖……
　　怪我，怪我。
　　“春婵，我在这里呢，一直都在这里呢。”
　　那环在腰间的双臂登时收紧。
　　“那天一定吓坏你了吧？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不小心的……我绝不会丢下春婵的，也绝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春婵，你知道的，我在这里呢。”
　　春婵好长的时间没有开口，静静的，只是搂着我。
　　湖光中，能看到她刚刚挽就的鬓发有一缕又散了下来，柔柔地缠在我的腰腹处，在呼吸濡湿的布料间，也传来了她发闷的声音。
　　“那天，我就走开了一会儿，还不到一刻钟……回来就听人说、说姑娘落水了……姑娘……姑娘……我守了一夜，姑娘还是没有醒……春婵好怕……姑娘从来没有让春婵这样怕过……姑娘会不会丢下我了……明明、明明有姑娘在春婵什么都不会怕的，春婵什么都不怕的……姑娘醒了、可姑娘醒了后总发呆，春婵又开始怕了……姑娘，你真的没事了么？你不会抛下春婵么？”
　　“没事啦，真的没事啦，”我说，“我不会抛下你的，永远都不会。”
　　“可我还是想杀她，不仅是她，还有容二，他不配……姑娘，他怎配让你伤心？”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春婵，我都知道啦。”
　　“……他们都该死！姑娘，他们欺负你，每个都不是好人！”
　　“我知道啦。”
　　“姑娘，我还是怕……”
　　“春婵莫怕……”
　　……
　　待春婵终于将好一番情绪都倾斜出来后，我才将她从怀里捞出，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我为她拭去额角闷出的细汗。
　　“春婵的意思我都在知道了，那么，再多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走的。”
　　春婵抿着唇，好一会儿才松懈了肩膀。
　　“……可恶，可恶，她竟说对了！”
　　迎着我不解的眼神，春婵慢吞吞地解释道：
　　“是在春婵脑子里的声音，好一段时间了，一个女人，净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她说姑娘你不喜欢春婵捡石头，还说姑娘不愿意我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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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和春婵分开后，我压下了心中的惊诧忧虑，便在式微的日光中独自返回了和楚微晓相约的地点。
　　可那里竟出现了两道人影，一高挑一纤弱，我猛然刹车。
　　为时已晚，那两人眼尖，早早瞧见了我，高的人影便大跨步走了过来，后面的人则踏着细碎的步伐紧随其后。
　　“……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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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晦气！
　　——这声音除了容贼还有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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