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歌

　　谊娴自与母亲吵架那日起，母亲已有十多日未跟她说话了，每每看到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改说些什么。林府的日子似是母亲心中的一根长刺，碰不得，拔不得。

　　拿起茶盏，忽的又放下了，嘴角不自觉咧开笑了起来，显然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

　　“师傅，这招您用了这么久都不腻吗？”谊娴忽的施展轻功跃到了房檐上。

　　“娴儿，可是又忧思了？真是一点都不像我徒弟！”微风吹起洛允儿额边那两缕如缎带般的长发，让原本就一身飒爽玄衣的她更添几分世外高人之感。

　　“师傅...”刚喊出师傅两个字谊娴便红了眼眶。

　　“罢了罢了，你别说了，我已知晓了，你那母亲，真真是井底之蛙！早年吃苦也真是活该！”洛允儿皱了皱眉，早年的经历上了根本，这世都不会有孕，自收了谊娴当徒弟后，便视如己出，知晓庄珍娘因着那劳什子方云廷而让自己乖徒儿伤了心，气不打一处来，又因着是乖徒儿她亲娘而生生忍住了脾气。

　　谊娴快步走到洛允儿面前，环住了她的腰，将脸也埋了进去，良久哽咽道：“...师傅最好了，师傅，我将动身去往京城，您还会来看徒儿吗？”

　　轻轻拍着谊娴的背，洛允儿轻叹口气：“娴儿，你知晓的，我此生都不会进京的。你此趟可是去认那人？”

　　“认人是其次，我想查当年我母亲失踪的真相。我母亲许是因为当年的事，如今的性子与我查到的出入甚大，许是得了心病，近些年越发偏执了。”

　　“那你便去吧，万事小心，此令牌收好。”洛允儿手掌摊开，此刻掌心中安静地躺着一块通体翠绿的令牌，上刻有繁复的山水画，十分精致，半只手掌大小。“这是山水阁阁主令。”

　　“阁主令？现今的阁主不是当的好好的您怎把他阁主之位撤了？”谊娴惊呆地瞪大了眼睛。

　　“他？他出家当和尚去了。”洛允儿想起那而今已在法相寺的人，也不禁笑了起来，山水阁从来讲究的便是纵情山水，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大事，都可。可再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对出家当和尚有了兴趣。

　　“师傅，此物过于贵重了，此令一出，半个江湖的人都得听令，谊娴自问还未有号令群雄的本事。”

　　“你只需当这是一武器便可，阁内事情你也无需过问，要需要时拿出来用一用，趁手就行。”洛允儿将手中令牌抛了几下便扔给了谊娴。

　　不过两日，水云间便送来了国公府的信件，谊娴将信件转交给了庄珍娘，待庄珍娘看过后便慌了神，红着双眼用力抓着谊娴的胳膊道：“囡囡，咱们马上动身去京城，你外祖母...你外祖母怕是要不行了！”说完便转身哽咽着吩咐人去收拾行李，还未走出门便又道：“囡囡，你一定有办法能找人治好你外祖母的对吗？”

　　谊娴看着娘亲慌乱无助的样子，内心涌起一阵高过一阵的愧疚感：“嗯，是，我一定会找人治好她。”

　　确定要动身后，谊娴便去了勿罔书院袁先生院子中。

　　谊娴对着袁正清跪下行了大礼：“此去京城不知归期，还望先生保重身体，健康长乐。”

　　“望你不要忘了你入书院的初衷，此去不管如何，若累了就回来。”袁正清扶起谊娴，“京城盘根错节，万不可行差踏错，做事前需三思而后行，若得造化，亦要不骄不躁。”

　　“谊娴谨记先生教诲。”谊娴起身后又是躬身一揖。

　　袁正清转身踱步到五斗橱前，拉开抽取出一古朴的四方盒递给了谊娴：“算了算，你也快及笄了，这是及笄礼。”

　　谊娴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支烟紫玉簪，通体深紫，一瞧便知不是凡物，伸手触之冰凉之意袭来。

　　“学生谢先生！”说罢又朝袁正清行了大礼。

　　“此物是我冠礼时我父赠与我之物，如今送与你当作及笄礼，想来也是不错的。”

　　“先生…先生优待我良多，学生无以为报…”谊娴此刻觉着手中的礼盒颇为烫手。

　　“无需你回报什么，你当得起这份礼！”袁正清拍了拍谊娴的肩膀说道。

　　拜别袁正清后，谊娴边起步准备到水云间，不曾想，半路又遇到了方云廷，似是特地守着地儿等她。

　　“表妹，那日…那日是我孟浪，唐突了佳人，原是准备了些说辞，未曾想…见着你便不知怎么变得冲动起来。”方云廷柔声细语地说着话。

　　“不知表哥来此趟来允城的目的是什么？”谊娴忽的朝方云廷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我只是…从祖母那儿听说你们在允城，便想来替祖母看一看你们。”

　　“如此真是劳烦表哥了，这几天我和母亲便要动身去京城了，届时定要去拜访下姨婆，不如今日我做东，请表哥尝尝允城的特色菜？”做着男装打扮的谊娴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忸怩之感，颇有一份风流倜傥之感，与方云廷站一起走在街道上，瞬间让一群姑娘失了芳心。

　　“你…这就要去京城了？”方云廷有些震惊。

　　“是。”谊娴一脸淡定。

　　虽这方云廷对她全无真心，不过想来她日到得京城想来也是会经常遇到，不若做好关系总是不会出错的。

　　......

　　庄珍娘因着心系国公夫人的病情，已经早早联系好了马车，待谊娴回来时，箱笼都已装了五六个，母亲从来都是个宜室宜家的女子，这些事情从来都不用她操心，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愧疚之情又添了几分。

　　翌日一早便出发去往京城，回望这居住了六年的地方，这六年想来应是自出了林府后最惬意的时光了，虽有女扮男装时的压力，深怕行差踏错，但有洛允儿的纵容宠爱，袁正清的严肃温柔，那一点点压力竟也不算什么了。自今往后，想来又是另一番光景，京城的水如此深，不知会不会丢了性命去。

　　紧赶慢赶，在为了保障安全不行夜路的情况下，在第九日午时终于到得京城城外的十里亭，看着亭里候着自己的云叔，谊娴忍不住施展轻功掠去。

　　“你这丫头，几年不见怎还跟皮猴子似的。”云毅说着话，眼睛却粘在谊娴身上不离开。

　　“云叔，劳您等候许久。”赶到云毅面前的谊娴站定身后，朝着他躬身一揖，行的是男子礼。

　　“云毅，我母亲现下如何了，快快带我去瞧瞧。”此时，庄珍娘也走了过来，出口便问自己母亲的消息，因着赶了几天的路，此刻脸色蜡黄，却难掩她焦急的面容。

　　“你~哎，跟我来吧，”云毅无奈的叹道，转身又朝着身后小厮道：“留青，去庄国公府与国公爷知会一声，就说客人到了。”

　　名叫留青的小厮谊娴也是有过接触的，先前在允城时，云毅三五不时便会让留青带些东西送至水云间，而后会仔细打听近况和需要，可以说是云毅的左膀右臂了。

　　马蹄声“笃...笃...”在耳边轻响，此时母女俩又重新进到马车中，庄珍娘不时撩帘而望，此时的京城与记忆中的相重，似什么都没变，却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顺利地过了城门后，沿街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虽允城繁华，却是远远比不得眼前这京城的，鳞次栉比的街边店铺，属实让人看花了眼。

　　不同于谊娴的陌生新奇，此刻的庄珍娘脑海中无数旧时画面涌动，使她的表情变得异常丰富，或陷入儿时回忆，或又有些懊悔与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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