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歌

　　看着母亲越发疯狂的表情与愈来愈红的眼睛，谊娴赶忙出声打断了庄珍娘的思绪：“娘亲，可是饿了？要先用些吃食吗？”

　　庄珍娘却恍若未闻，依旧看着街边景色出神。

　　“娘亲，娘亲！”谊娴又叫了几声，见庄珍娘还是没甚反应，便伸手牵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娘亲！”

　　庄珍娘似是突然回了神，转过头一脸茫然地对着谊娴道：“囡囡，怎么了？”

　　“娘亲可要先在路边吃点东西垫垫饥？”谊娴有些微担心，但却并未表现在脸上，微笑着道。

　　“不了，咱们先去看看你外祖母。”庄珍娘摇了摇头道。

　　此时在马车外的云毅因着耳力好，似乎也发现了庄珍娘的异常：“先用些食吧，想来老妇人此时也应是在用餐的，这朱雀街上有家新开的面馆，里头的馄饨可鲜着呢，谊娴，可要尝一尝？”

　　“那定是要尝一尝，娘亲，你便允了吧~”难得的，谊娴朝庄珍娘撒起了娇。男装打扮的她撒起娇来竟瞧不出一点女儿家的娇态。

　　“那...那便吃点吧。”庄珍娘点了点头。其实也是饿着的，先前急着想先去国公府瞧一瞧，便忘了饥饿。

　　几人来到面馆，刚到门口里间的店小二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客观吃点什么？”

　　“两碗笋丁鲜肉馄饨，一碗大肉馄饨！”云毅朝着店小二熟稔地点着菜。

　　“客观可坐临窗位置，一眼望去都能看到听雨湖呢！赶巧今儿有贵人包了画舫让春风楼的姑娘表演哩！”

　　店小二边说着边将云毅三人引至临窗的位置上。正如小二所言，湖面的画舫上有舞姬在跳着舞，隐隐约约间有丝竹声传来。

　　待得坐下后小二便退了下去，云毅转头问向庄珍娘：“依稀记得你是...不爱吃笋的，不知可有记错？”

　　“自是没错的，这么多年没成想你还记得。”庄珍娘朝云毅点点头笑道。

　　“当然记得，我可没忘呢，有一日忠勇侯夫人摆了笋宴，你为了能不去还谎称前一日吃多了闹肚，惹得云蓉听说后便拖着我去国公府，还为此闹了笑话。”

　　“娘亲居然还有如此调皮的时候！”谊娴哗一下打开扇子便扇便道，自由一股尊贵劲儿。

　　说话间馄饨便由小二端了过来，各个皮薄馅儿大，瞧着便觉着好吃。云毅向来吃得快，还没等二人吃完两个，他便已将一碗全吃了，惹得谊娴好一阵笑。

　　“行军打仗，靠的就是快，若吃饭也要细嚼慢咽，那可是要饿死的。”云毅一脸正经的说道。

　　“云毅...你也..吃了不少苦吧！”庄珍娘突地问道。

　　“其实也还好，不算苦，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吃点苦流点血的。”云毅被问的一愣后回答道。

　　有云毅和谊娴一阵插科打诨，待得吃完馄饨，庄珍娘也冷静了下来。当几人来到国公府门口时，现任国公爷庄衡已携妻子和儿子张氏在壁影处等着了。

　　“珍娘！你可回来了！”远远看到一行三人，庄衡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握住了珍娘的手。比她大了两岁的庄衡早年因着她失踪老国公爷与老国公夫人一门心思扑在了找她的事情上，后又因老国公去世，庄衡为之守孝三年，待反应过来已是耽误了议亲，而庄衡却并无怨言。

　　“哥…”才出口一个字，庄珍娘却已泪流满面，哽咽着连话都说不出口。歇了会才又道:“母亲…母亲如何了，快带我去看看！”

　　“母亲很好！你莫急！”庄衡带着一行人去到前厅，边走边说道。

　　过了壁影便是一座小桥，桥下是不远处假山上潺潺流过来的水，有鱼儿在水中缓慢游行。

　　前厅的主位上，坐着一满头华发的精致老妇人，那雍容华贵的牡丹头上只簪着一支通体翠碧的累丝翡翠簪子，那簪子末端金累丝点翠制的玉兰花栩栩如生。

　　待得一行人走近，老妇人拄着福禄寿喜的桃木拐站起了身，朝庄珍娘伸出了手道：“珍宝，珍宝你终于回来了！”

　　“母亲！您的病好了？我接到信说您…说您…”庄珍娘颤颤地握住了老夫人的手，仔细观察着她，生怕眼前看到的一切是假的。

　　“我若不让人这么写，你是否还不愿回来？！当年出了林府我当你还未缓过来便不做声响，直到如今你亦毫无回音。”老夫人提高了音调说着，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谊娴，见得她作男装打扮也未多说，只温和道：“这些年也是苦了囡囡了，原该是享福的人儿，生生跟着你吃了这样多的苦！”

　　“外祖母，囡囡不觉着苦，有母亲陪着，囡囡觉得很幸福。”谊娴托着老夫人的胳膊，将她扶到了原先的坐的位置上：“母亲也很不容易呢，外祖母可不要再说她了。”

　　“好囡囡，坐吧！你们都坐。”老夫人拍了拍谊娴的胳膊又朝众人道。

　　“庄清越见过姑姑，姐姐。”待众人落座，庄衡的儿子便小跑到母女俩面前，五六岁的小娃娃，脸上肉嘟嘟的婴儿肥，可爱的仅，礼仪也未落下。

　　谊娴朝着小孩儿招了招手，知晓母亲情急没准备见面礼，便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了两份礼，一把赤金打造的长命锁，一本陶冶居士的孤本。

　　这几年随只看着收租子过日子，但好在谊娴有个不差钱的师傅，自有回京想法那日起，谊娴变想着要送些东西给弟弟。一旁的庄珍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很快被掩饰了过去。

　　“这…这如何使得！出自陶冶居士的诗文本就不多，如今市面上更是难寻，这孤本有市无价，万万不能收！”没想到庄衡的妻子许氏应是个内行人，一眼便看出了这书的珍贵。

　　听了许氏的话，庄珍娘的瞳孔震了震，从没有听谊娴说过一句有关这书的话，如今拿出来送人，也只以为是本普通的诗集，想到这里，庄珍娘的心里不禁开始难受，勉强忍住了面上的表情。

　　“舅母，无论书的价值几何，都不是那些作书人的本意，书的作用便是使人明智，与懂得人来说，它值千万金，与不懂的人来说，不过是沓生火用的纸罢了。”谊娴侃侃而谈，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散发着一种自信的光芒。

　　“你这皮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看来袁先生将你教得很好！”云毅听到谊娴的一番话，笑意便再也止不住，大概除了袁正清与洛允儿，便只剩云毅自己知晓这小姑娘是有多拼命，此时听了她的话便是忍不住夸了起来。

　　“本也是应知晓这些道理的，天家的人，若是不用功，将来如何认祖归宗。”老夫人在听了云毅对谊娴的夸赞，心头亦是忍不住欣喜，本以为长于乡野，谊娴并不会有多出彩，如今看来，真是大大超过了她的预想。

　　“母亲…你…你竟是知晓…”庄珍娘听了自己母亲的话，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额头与鼻尖也开始冒出细密的汗，连说话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自是知晓的！不然…你想瞒到何时？！任由天家子嗣流落在外，那可是大罪！”老妇人见着庄珍娘还想隐瞒下去，不由有些为她那软弱性子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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