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满枝桠

　　闻希来在家里买了个全自动的咖啡机，质感看起来就不便宜。

　　人还是不能闲下来，一闲着，什么都想试试，什么都想玩玩，比如闻希来，也不知道买了这么贵的咖啡机，他会用几次。

　　我到的时候，他正在跑步机上跑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T恤，露出坚实有力的胳膊，肌肉线条明显而流畅。脸上的汗凝成水珠，把头发打湿了，一缕一缕的，像是漫画中画的那样。

　　窗外是春色，窗内也是春色，竟让我看得脸微微发烫。

　　见我进来，他停下来，回房间冲了澡。等他的间隙，我看了一下放在桌台的操作说明书。闻希来出来的时候，换了一件卫衣，给他原本冷峻的长相增添了一丝少年感。他没吹头发，一边往我这边走，一边拿毛巾擦头发。

　　“闻先生，要不你先吹头发吧，室内不比外面，小心感冒。”

　　“不碍事的，这都快四月中了，我没那么娇气。”

　　这个咖啡机跟我之前在店里用的确实差不多，倒腾两下我就能上手。先萃取了一杯咖啡液，做了一杯美式。

　　“闻先生，你如果要想做得专业一点，那可能得再买一个食物称，豆子的量最好能够精确，然后买豆子的时候，问一下店家粉水比。若只是闲来无事玩玩儿，用普通的量勺就行。另外，咖啡粉尽量压得坚实些。”我把做好的咖啡拿给他，“尝尝，这豆子挺香的，不过我不知道粉水比，按我以前用的量试的，口感可能不是最好的。”

　　“闻着挺香。”他喝了一小口，看他的表情，应该还不错。

　　“美式呢更能喝出咖啡本来的味道，不同的产地、烘培度、处理方式和萃取方式都会让咖啡的风味有所不同。”

　　跟他说话间，我萃取了一杯新了，打了个奶泡，做了个拿铁给他。

　　“叶小姐似乎对咖啡很了解。”

　　“我之前在咖啡店打过工，知晓皮毛罢了，和专业的差远了。”

　　他靠在桌台上，一边喝咖啡，一边跟我聊天。我呢，回答着他的话，顺手把台子清理干净。

　　“叶小姐似乎做过的工作不少。”

　　“嗯，接这份工作之前，我还做过家教，当过收钱员。不过现在何姐给我开的工资足够我花了，别的我就没再去了。”

　　“听何姐说，你还在上学？”

　　“对，在读研究生，学校就在海淀区，离这边不远。”

　　“看来叶小姐是学霸了。”

　　“闻先生说笑了，我是还没想好以后该做什么，所以才在学校赖着不走。而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学校厉害的人太多了，上学期期末考试，我成绩可是在系里垫底呢。”

　　“叶小姐谦虚。叶小姐别总叫我闻先生，太生分了，你应该比我大些，叫我的名字就行，或者跟何姐一样，叫我小希吧。”

　　“那你也别总叫我叶小姐了，叫我思源吧。”

　　我和他很有默契地同时笑出来。

　　“何姐说，你会在北京多待一段时间。”

　　“嗯，之前的剧杀青了，下一部还在筹备，我想趁中间的空档休息一下。”

　　“挺好的，休息好了才能重新出发。”

　　谈笑间，我听刚有信息进来。[ 来我办公室一趟。]

　　看来微信界面里，老板头上的红色图标，我的呼吸在那一瞬间都停止了。

　　“那个闻先生，不是，小希，我实验室突然有事，我得先赶回去了。”

　　“是急事？那快走吧。”

　　“好，实在不好意思。”

　　出了大门，我寻思着坐地铁肯定是来不及了，于是打了个车。在车上，给老板发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张老师好，我正在生物楼做测试，这个样品测完我就过去 ]，老师没回话，我心更急。

　　下了车，我一路飞奔到化学楼，到了老板办公室门口，敲门前先给自己顺顺气，以免让老师看出端倪。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昨天组会上你报告的那个课题，我看测试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数据也还不错，你近期把论文写了吧。”
　　“好的老师。请问老师准备投什么期刊呢？我好照着要求和格式写。”

　　“这个先不急，你先把正文写出来，我看了再说。”

　　“好的老师，我尽快把文章整理出来。老师还有其他安排吗？”

　　“暂时没有，你回去吧。”

　　“好的老师。”

　　从进组到现在，我对老板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好的老师’，‘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卑微的打工人。

　　老板突然而来给我的任务打断了最近的实验进程。这是我第一次写英文期刊，大学毕业写过一次毕业论文，但跟英文期刊相差甚远。琢磨两天也没有思路，索性将实验停了，花了好几天仔细揣摩师兄师姐之前发表的论文。稍微有了头绪，便开始着手准备整理之前测好的数据、画图，我只上午去实验室，下午和晚上都在图书馆。

　　算算日子，距离上次去给闻希来送菜已经有三天，明天早上得去一趟。我正想着这茬，何姐打电话过来，我从位置上起来，跑到楼梯间接电话。

　　“喂，何姐。”

　　“思源，小希今天晚上要出席一个活动，品牌方借的衣服刚送到店里，能麻烦你去取一下吗？”

　　“可以，我要去哪里取，然后送到哪里呢？”

　　“送到家里就行。今天的通告是临时的，有点赶，我带着化妆师直接去他家里。我们六点要出发，务必在这个点之前送过来。地址我等一下发给你，取衣服的时候报我的名字。”

　　“好，我收拾一下去过去。”

　　这段时间文献看多了，一到下午就头痛。借着送东西，出去透个气也好。我回位置拿了电脑和书包，都三点了，回宿舍放东西怕会耽搁，还是直接去吧。

　　何姐发给我的店铺在西单大悦城的楼上，我取了衣服，接着赶去闻希来家里。

　　下车时我看了一下表，刚过五点，时间还早。进门后，发现屋内所有的灯都开着，来了好些人，平时这里冷清惯了，突然这么多人，我竟有些不习惯。闻希来坐在临时搭的梳妆台前，几个人围着他，我探头瞧了一眼，已经在弄头发了。

　　何姐在客厅坐着，我想把衣服拿给她确认一下，别到时候拿错了。何姐扒拉着袋子看了一眼，又往梳妆台看去，“妆好了吗？”

　　“好了。”

　　“思源，你去拿给小希吧，让他赶紧换一下。”

　　闻希来拿了衣服便去了卧室，大家都在客厅等着。

　　“思源，你进来一下。”他在卧室唤我进去。

　　我看了一眼何姐，“他应该是让你帮他理衣服，去吧。”

　　“来了！”

　　卧室的门留着缝，我直接进去，进去的时候，闻希来正在系衬衣的扣子。

　　他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西装裤，稍硬挺的面料衬得他的双腿修长又笔直。上身是一件白色的衬衫，衬衫下摆扎进裤子里，还没有打领带。

　　这是我第一次见闻希来穿西装的样子。以往我来送东西，闻希来都穿得很休闲，要么就是运动的衣服。

　　偶尔看叶思渊穿西装，我只觉得绅士、彬彬有礼且成熟稳重。

　　闻希来给了我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西装革履的闻希来，第一眼让人觉得英挺和贵气，细致瞧来神色中又多了凌厉和锋芒，直让人想避开，但他那俊美的脸庞下，双目如星，深邃的眼眸又拉扯着你去注意他，处处给人透露着危险的信号。

　　“思源，你帮我系一下领带吧。”

　　“哦，好。”听见他叫我，我才发现自己刚才竟出神了。

　　我从椅子上拿了领带，走到他面前，一时不知如何下手。我身高163，而闻希来的官方身高是185，我可能踮起脚也没办法把领带从他头上绕过去。要是从脖子上绕一圈，又太显亲昵，不妥当。

　　他看出了我当下的窘迫和手足无措，自己弯下了腰到我面前。一时间，我们俩脸的距离被拉得很近，我瞪大了眼睛看他，他也注视着我，我听到了心跳加快、扑通扑通的声音，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他的，周围的空气好像也在那瞬间凝结。

　　看我半天没动手，他嘴角边带着玩味的笑容，“思源？你脸怎么红了？”

　　“啊？哦，没，那个屋里有点热。”

　　我手忙脚乱地将领带绕过领子，在前面整理好两边的长度，开始系领带。

　　“你会打领带，是因为有男朋友吗？”

　　这是随口问的吗？“不是，我没有男朋友，是哥哥，他手笨，所以只能靠我了。”

　　“你还有哥哥？”

　　“嗯。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打领带？”我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系好领带，把衬衣的领子翻过来整理好，拿了床上的外套给他。

　　他一边穿，一边回答我的问题，“我不知道啊，猜的。”

　　猜的？好吧，估计是觉得我什么都会一些，所以会打领带也不足为奇。

　　他穿的是一套黑色的西装外套，上面没有多余的花纹修饰，是经典又简约的版型。

　　“走吧，出去了。”

　　到客厅，化妆师又给他整理了一下被我刚刚不小心弄乱的头发。

　　“要出发了，走吧。”何姐已经在门口催他了。

　　“来了。”闻希来回头看我，“思源，你不用跟着我们去了。等大家都走了，你帮忙把门关好，就回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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