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高傲
大奶奶迟疑了片刻，期期艾艾道：“老太太，您的意思是……”
老太太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徐徐道：“老太婆我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老三屋里伺候的那两个丫鬟都嫁人了吧？一个正经爷们身边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传出去旁人要怎么打量我们程家！”
大奶奶哪里听不懂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忙谦和恭顺地请示道：“那……老太太觉得拨哪个丫鬟过去伺候三爷比较合适？”
老太太面色一凛，欲要开口，她屋里伺候的一等丫鬟白鹭已凑近前来，垂首为老太太和大奶奶的茶盅里添了些茶水。
老太太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对大奶奶不轻不重地训斥道：“怎么，如今你连这种小事也要来问我的意思？”
大奶奶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嘴，踌躇着该如何说才能哄得老太太心里高兴些。
少顷，她柔声细语道：“那孙媳妇会看着办，必不让老太太烦心！”
老太太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又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就拨白鹭去老三身边伺候吧。”
闻言，大奶奶眼底精光一闪，落在白鹭身上的目光就带了几分讥诮。
只是眼神中的讥诮一闪而逝，大奶奶又微微一笑，感叹道：“白鹭在您身边一向服侍得妥妥当当的，是一众下人里面顶顶拔尖的一个丫头，您竟舍得拨给三爷，老太太果然心疼三爷。
“三爷也是个有福气的，白鹭姑娘得老太太教导，模样好，做事又牢靠，如今去三爷身边贴身伺候，定然是极其稳妥的。”
老太太气定神闲地啜了口茶，面上却不由流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来：“我自己的孙子，哪有不疼的道理！”
大奶奶忙附和道：“老太太疼我们这些当晚辈的，是我们这些晚辈的福气！”
老太太将茶盅搁在炕桌上，吩咐道：“这事就由你去办吧。”
大奶奶忙点头应诺。
***
自那日撕破了脸面后，苏知珺和程言灏已三日不曾见面。
程言灏虽每日吃住皆在书房，却兀自不放心苏知珺，每日派他最信得过的小厮和风暗中向苏知珺身边的贴身丫鬟打听她的情况。
小厮和风和丫鬟们俱暗暗叹息。
三爷和县主这是怎么了？
成亲才多久哪，他们俩竟已闹到分房睡的地步。
不提三爷自从娶了县主为妻后，一直对县主疼爱有加又细心。就连县主，虽成亲后待三爷一直有些淡淡的，但回门那日从侯府回来后，县主待三爷也多了几分之前不曾有过的柔情。
如今可倒好，自那日晚上两人不知为何缘故关着屋门争执了一番后，竟让三爷日日在书房里过夜。
和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是三爷惹恼了县主。
如若不然，三爷每日差他去打听县主的情形，还特意叮嘱他不许惊动了县主，自己却又不敢在县主面前现身，又该作何解释呢？
和风不由感叹，出身高贵的老婆果然娶不得！
他打小就在三爷身边伺候，三爷鲜少动怒，是个名副其实的谦谦君子。何况早在成亲前，他便已看出，三爷心里很是喜欢县主，娶了县主后，更是时时刻刻将她放在心上。
就连三爷搬到书房过夜的那一日，他也是看着三爷下了衙后如何兴冲冲地往家里赶的。
三爷那样子，分明是巴不得马上就能见到县主。
仅凭这一点他便知道，三爷多半是被县主赶出了屋子。
和风捶胸顿足。
唉哟我的三爷啊，真白白可惜了您这张俊俏的脸蛋，您怎么也不知道好好地哄哄县主，若是被旁人知道您成亲才这么些日子就被县主赶去了书房，您的脸该往哪里搁啊？就连我这个身边伺候的小厮，也落不下好啊！
和风一面想着一面走进了书房，见三爷正站在案桌前专心练字，忙收住脚步垂手立在案桌前。
程言灏搁下毛笔，眼底有着难掩的关切：“云雾怎么说？”
和风忙出声禀告说：“回三爷的话，云雾姑娘说，县主的吃用，她们都小心伺候着。还说，县主命人在清泠居的院子里打了靶子，这几日县主每日都会练习射箭。”
程言灏垂眸看着他在纸上写的那个“等”字。
是啊，如今除了耐心等待兰宁哪日兴许会对他软下心肠，他还有何胜算可言？
前世听到他亲口将她说成是个被人硬塞到他怀里的女人，试问世上有哪个女人会轻易饶过这句话？
何况那人还是兰宁！
难怪她宁可搬去东次间居住，也不愿跟他同居一室。
前世，他为何要等到她去世方才明白自己的真心？
和风哪猜得到主子的满腹悔意，见主子默默无言地低头看着桌面，挠了挠脑袋干笑道：“小的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没想到县主居然还会射箭！”
程言灏从纸上缓缓收回视线，转而又将目光投向了和风，眸中的神情复杂到让人看不透：“你自然是不知道。兰宁她是会射箭，箭术还相当不错。”
前世他是见过兰宁射箭的样子的。
那时候，因心中不喜太后的赐婚，又不愿让兰宁瞧出他的心思免得给程家惹祸，他鲜少回清泠居，大部分时间皆住在外院的书房里。
如今他已不记得那日他为何回了清泠居，只记得他还未踏入清泠居的院门，就已听到院内传来一阵阵欢笑声，甚是热闹。
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无法勉强自己将他的感情赋予兰宁，却也不愿见到她被深宅的沉闷所困住。
除了感情，只要他有的，旁的东西他都愿意给她。
待他进了院门，才发现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围着兰宁在看她射箭。
时至今日，他亦不曾片刻忘怀过那一日的她。
他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兰宁站在那里，抽出一支箭上弦、开弓、对着四十步外的靶子将羽箭射/了出去。
他顺势朝靶子望去，那支羽箭刚好射在了靶心上。
她背挺得笔直，脸上的神情既张扬又高傲。
成亲以来，他只见过小心翼翼、含羞带怯、脉脉含情的她，却从未料想到兰宁也可以是张扬的、桀骜的。
他一时间很难辨清自己的心思。
是惊讶，抑或是心动？
他痴长到十九年，却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他自己也看不明白他对那一刻的兰宁是何感受。
他只清楚一件事，那样的她是鲜活的、生气勃勃的。
他心里头的某个地方，似乎被悄然拨动。
一个丫鬟疾步上前，回禀道：“县主，隐绣阁派人过来了，正在屋里候着您。”
隐绣阁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绣坊。
兰宁一脸从容：“让她们再等等！”
她扭头问立在一旁的丫鬟：“银针，还有几支箭？”她的鼻梁小巧又挺直，程言灏第一次发现她的侧颜线条竟是这般好看。
那个丫鬟忙回道：“回县主的话，还有三支。”
兰宁点了点头，别过脸去，举起箭弓，眯眼对准了靶子：“练完这三支再去！”
她精准地将羽箭射/到了靶子上，甩了甩手，将箭弓递给了银针，又用绢帕擦了擦手，吩咐道：“去见见隐绣阁的人吧。”
她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朝堂屋走去。
脊背挺得直直的，还是那样的高傲，与他侧身而过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程言灏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不由自主地跟在众人的后面一同回了屋。
进了屋里，取了本书在炕上坐下，埋头看起了书，却什么都看不进去。
他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勉强读了几行，又被兰宁清脆的嗓音打断。
只听兰宁出言吩咐隐绣阁派来的掌柜：“这月白色，还有这藕荷色、青碧色的料子都不行，太丑了，换些别的料子给我瞧瞧！”
她的嗓音清脆圆润，带着一股子他从未见识过的干脆利落。
隐绣阁派来为兰宁缝制衣裳的掌柜自然是个人精，哪会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忙伸手拿开那些颜色素净的料子，一脸殷勤地端来好些花色艳丽的料子铺在她面前供她挑选。
程言灏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朝她望去。
少顷，就见她挑选了绛红色牡丹纹缂丝料子、茜红色柿蒂纹杭绸料子、水红色如意纹缂丝料子等十来匹料子。
她抬起头来，明明还是一副孩子气模样，却一本正经地叮嘱隐绣阁的掌柜：“先这样吧，回去先给我缝制八件褙子、两件挑线裙子、两件月华裙和两件综裙。”
她的模样既嚣张又俏皮，程言灏竟一时间看得有些入迷了。
正回想着前世的她，小厮和风已忙不迭地大声唤道：“三爷，三爷？”
程言灏这才从前世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着桌面，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如今想来，那时，已发生了他向母亲表示自己对亲事不满的事了吧。
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兰宁其实亲耳听到了他说的那番刺心话。
所以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连瞧也不愿瞧他一眼。
那时候的兰宁，已对她心里的那个探花郎死心了吧……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