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海棠

　　“买小笼包嘞。”“瞧一瞧，看一看嘞，新鲜的水果。”“卖玩意嘞，三铜板一个。”吆喝声此起彼伏，楚麟寒忙了一个通宵，此时不免好多了。于是到处走走逛逛，正走着，却不免撞到了一个人。“哎哟！”一个人叫了起来：“赔钱，没一百两金子别想走！”楚麟寒想：“这年头竟然还有碰瓷的，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但楚麟寒不是一个好惹的人，脸一撇，道：“想什么呢，不给！”那个碰瓷的喊了起来：“看这个人啊，撞了人还不赔钱啦，没天理了！”楚麟寒眼一撇：“我什么时候撞到你了？我可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人哭得跟肝肠寸断似的，楚麟寒脸一黑，在前世，谁敢给他这样说话。但他已经穿越了，于是没有多说，拂袖而去。只剩下那个人，呆呆地看着楚麟寒离去。

　　“岂料逾旬便隔生，曲栏幽榭终寒窘。最是一年春好处，烽火遥连太白高。”

　　一个人走在院里吟诗，楚麟寒走近一看，顿时笑道：“萧逸清，你什么时候这么迂腐了，还烽火遥连太白高，你是来搞笑的吗？”被楚麟寒破坏了兴致的萧逸清完分恼火，对着楚麟寒就喊道：“滚一边去，别打扰你爷的兴致！”楚麟寒和萧逸清都有一个习惯，不论你干什么，只要打扰了这两位“爷”的兴致，都会骂道：“滚一边去！”虽然有失文雅，但楚麟寒和萧逸清不管，但还有一点，在谢俞语面前，两人绝对不敢说话。楚麟寒欠揍的表情又上来了，萧逸清忍无可忍了，飞起一脚踢去。楚麟寒一个须臾的身法，落到了五米外，随即又嬉皮笑脸地说道：“残害同门了，救命呀！”萧逸清停住了，有厌恶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走开了。

　　楚麟寒愣住了，随即又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得又没我帅，走啦走啦。”说完，拿出镜子照了照，一撇头，高昂地走了出去，估计这情景，连冷面狂魔谢俞语都得笑了。“两个小二郎啊，背着个书包上学堂。”楚麟寒唱着歌出去了，一副得意之样，估计清心的谢俞语会给这个骄傲的徒弟“好好赏赐”几个耳光。

　　楚麟寒和萧逸清谁也没有发觉，阴暗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一个穿黑衣的人飘然现身，垂下眼帘，缓缓道：“麟寒，逸清，对不住了。”说完，黑衣人纵身一跃，消失在天地之间。

　　回到青莲雨榭后，楚麟寒和萧逸清开始修炼，但以楚麟寒这个坐不住的性子，肯定会修炼一会儿就去疯玩。每次，萧逸清都会“夸奖”地说：“没人会比你更会玩了。”往常要是萧逸清说几句，他肯定不会在意，估计今天萧逸清的眼神伤了楚麟寒的自尊心，竟然一连修炼了九个时辰，当萧逸清从修炼地状态里清醒时，看到楚麟寒依旧在修炼。这可把萧逸清吓了一跳。“这家伙怎么回事？吃修炼药了？”萧逸清的实力也不差，裂王九星。此时的楚麟寒看上去想突破裂皇。师尊才裂尊五星，那楚麟寒岂不是又离巅峰近了一步。思索到这，萧逸清摇了摇头，走出了修真室。

　　晚上八点半。

　　谢俞语回来时，看见了楚麟寒修炼，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把一盒饭放在了门口，转身朝武器室走去。

　　谢俞语走之后，楚“爷爷”就醒了，突破裂皇的楚麟寒十分疲惫，看到门口有盒饭，连忙端起，埋头狂吃，像二哈一样，估计看到这场面，天王玉帝来了都得捧腹大笑。

　　吃饱喝足后，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楚麟寒一看，顿时骂道：“谢俞语，我操你全家！你个没良心的人！”纸条缓缓从手中飘落，上面写着。

　　“如果醒了，把饭吃了，吃完后，把《静心经书》抄十遍，勿忘。”

　　楚麟寒只能把《静心经书》抄十遍，躺在床上，埋下头，愤愤地睡着了。

　　躺在床上，楚麟寒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谢俞语。

　　“尊主今日把我们召来，是要给那位楚公子选师父吧？”

　　“是啊。”

　　雾冥长老幽幽叹了口气，拨了拨自己优雅柔顺的长发，哀怨道：“在下觉得，在下此刻就像一株便宜白菜，摆在案头，等着楚公子来挑拣。”

　　所有人：“………………”

　　但到了那一天，他却偏偏选了谢俞语。

　　谢俞语已经完全晕了。

　　也怪自己太入迷,在青莲雨榭又毫无戒备之心，居然连有个人挨过来了都没有察觉。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小孩儿？啊好像是那个楚什么……楚什么来着？楚烧？楚煮？楚……鱼？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把神态娴熟地控制在“生人勿近”的状态,凤眼里的惊讶和慌张被他很快打扫干净，端出惯有的凌厉和刻薄。

　　“你——”

　　正习惯性地想要开口训斥,手却忽然被捉住了。

　　谢俞语都惊呆了。

　　他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随随便便抓他的手腕。一时间居然黑着脸僵在原处,不知该如何应对。

　　抽出来，反手一个耳光？

　　……感觉配上“非礼”二字,就和个女的也没什么不同了。

　　那抽出来,不打耳光？

　　……看起来自己会不会太好说话了些？

　　谢俞语犹豫了半天没有动作，那少年却笑开了：“你手上戴的这是什么？挺好看的,你教怎么做这个么？他们都自己介绍过了,你还没说话呢,你是哪位长老？嗳,你刚刚撞那一下头疼不疼啊？”

　　一股脑儿这么多问题丢来,谢俞语觉得刚刚自己头不疼，现在却疼了。

　　脑子都要裂了……

　　他一烦躁，手中金光微微浮起，眼见着虚元就要应召而出，其他长老纷纷悚然动容——谢俞语疯了吧？这个楚公子他也敢抽？

　　手却忽然被楚麟寒握住了。

　　这下两只手都落入了这位少年的手里，楚麟寒混然没有觉察出危险,拉着他,站在他跟前,仰着脸，笑眯眯的说：“我叫楚麟寒，这里谁我都不认识，但光看脸的话，我最喜欢你。要不，我就拜你为师吧？”

　　这个结果始料未及，周围的人更加悚然，有几个长老的脸看上去都皲裂了。

　　雾冥长老：“嗯？”

　　琉璃长老：“哇！”

　　九天长老：“哦？”

　　无归长老：“呃……”

　　药凌长老：“呵，可笑。”

　　禄雨长老最娘，卷着头发，眼泛桃花：“唉呀，这小公子好大的胆子呐，当真是英雄出少年，连谢宗师都敢摸。”

　　“……我拜托你，能别说的这么恶心吗？”九天嫌弃道。

　　禄雨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哼哼：“嗯，那就换一个斯文说法，当真英雄出少年，连谢俞语宗师都敢摸。”

　　雾冥：“…………”杀了他算了。

　　所有长老里，最受欢迎的是温润如玉的琉璃长老，他的法术入门容易，本身又是个谦谦君子，死生之巅大部分弟子都拜在他的门下。

　　谢俞语原本觉得这个楚麟寒应该也不例外，就算不是琉璃，也应该是明快活跃的无归，反正轮到谁都不会轮到自己。

　　可是楚麟寒就那么近地站在他面前，脸上是一种对他而言陌生无比的亲热和喜爱，他就像被忽然选中的丑角，竟无端生出些手忙脚乱来。

　　谢俞语只知道怎么应对“敬畏”“害怕”“厌憎”，至于“喜欢”，太难了。

　　他想都没有想，当即就拒绝了楚麟寒。

　　少年愣在原处，纤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里居然有些落寞和不甘的意味。他低着头，想了半天，忽然蛮不讲理地小声说了一句：“反正就是你了。”

　　谢俞语：“……”

　　九天在旁边看得有趣，此时忍不住笑着问：“阿寒，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又没有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哈哈，你既不知他是谁，缘何一定就要了他？”

　　楚麟寒依然拽着楚晚宁的手，转着头，笑吟吟地和九天说：“因为他看起来最温柔，最好说话呀。”

　　黑暗中，楚谢俞语猛然睁开眼睛，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真是见了鬼了。

　　他不知道楚麟寒当时的眼神是怎么了，居然会觉得他温柔。不要说他，这事儿当时整个青莲雨榭都知道了，并且都以“瞧这傻孩子”的目光对楚麟寒公子报以了深情问候。

　　楚麟寒回想起自己的事迹，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可笑。

　　上辈子的事都过去了。

　　如今，谢俞语只是他的师尊。

　　他们之间，任何混乱的，仇恨的，旖旎的纠缠都还没有发生。

　　他不应该有这种念头的。谢俞语被谁打也好，被谁扶着也好，爱跟谁在一起也好，就算被谁杀了，都也不关自己的事。

　　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现在的感受，究竟算是什么。

　　是恨吗？

　　前尘往事自眼前一幕幕滑过，到最后,一点一滴,碎片嶙峋,都是楚晚宁那张俊秀得有些冷清的脸。

　　上辈子，谢俞语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让他今世的心转变了。

　　是我负你，生死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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