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下的阳光【二战】

作者:邦客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水晶之夜


      “东西都拿好了吗?”
      “都拿好了,帮忙把那个递我。”
      “好的,”

      林安总感觉秋天是个比较特别的季节,她很多人生重要事件都发生在这个时候。伊蒂的签证还算顺利的通过,看着那眼熟的白头鹰和自由女神,林安感到有些恍惚。等航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费了好长时间,期间伊蒂还因为心脏问题住了院,一直到现在九月末,她才正式踏上前往美国的探亲之路,而她的小孙女可能已经出生了。
      将手套递给已经准备好的伊蒂,门口司机正在搬行李,伊蒂的女婿为她买了最高档的船票,她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跟着司机走就行。

      “钥匙给你,这段时间好好看家,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买礼物的。”将象征自己大半身家的钥匙交给林安,整理一下皮毛大衣,伊蒂最后看一眼这间相伴了几十年的房子。“真是一间好房子啊。”
      “是啊,是一间很好的房子。”

      经过林安坚持不懈的劝说和医院险些死亡这一遭,想了个明白伊蒂决定在美国小住段时间,可能是三个月,也可能是半年或者更久,反正不管怎样她都是离开了这片即将吃人的土地。
      看着面前的小老太太,心里五味陈杂林安有些不舍,这个年代每一次分别都可能是最后一面,她不确定伊蒂,或者她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也不知道偌大个世界她们还能不能再次相见。

      “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摸了摸脸,即将前往未知国度,为了防止发生一些丢脸事件,伊蒂现在格外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一段时间要看不到你,还有点舍不得呢。”低头看着被擦到发亮的皮鞋,忍住那些情绪林安不希望她们给彼此留下坏印象。

      “要不是你去不了,我真想把你一起带去,反正你在这里也是清闲,还不如跟我一起去度假。”抱怨那讨厌的法案,人到了知天命的时候感觉或许会更灵敏,看着面前一直低头的人,思考一会伊蒂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出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什么?”笑着装傻打圆场,林安自觉并未表现出一点不融洽,但伊蒂眼光老练毒辣,她担心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些什么。

      “你…没什么,老糊涂了我。”
      摇摇头伊蒂的想法和林安一样,她年纪大了心脏不好,这一次分开不知下次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身后司机前来催促,她们要提前去火车站,再耽误下去可能会错过火车。

      相视无言,这将近一年的相处林安已经习惯了和伊蒂一起的日子,她看上去斤斤计较像个葛朗台,却会在自己刚到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给她打好热水泡澡,拿只舍得在圣诞节用的精油给自己当香薰助眠。
      伊蒂是个很好的人,能早日离开欧洲避开战争是好事,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分别的时候总归是不舍的。

      “伊蒂。”
      “怎么了?”
      试图让自己语调平静,将那即将冒出来的哭腔硬生生吞回肚子,唐突的拥抱让伊蒂双手举起不知该怎样,这位小姐今年变化很大,但她已经不想思考那些东西了。

      “谢谢你一直都在照顾我,谢谢你。”
      “哎呀!你真是…我也谢谢你,愿意跟我这个老太婆住在一起。”一把年纪伊蒂不喜欢那些煽情的环节,而且医生建议她最好避免情绪波动,那对心脏不好。但此刻气氛烘托到位,擦掉眼角即将掉出的泪花,拍了拍怀里小姑娘的背,虽然很想再待一会,但时间要来不及了。

      “好了好了,我要去赶火车了,奶牛我也带去了,免得那条胖狗来它们就打架。”戴上林安做的礼帽,重拾那不服输的精明样,伊蒂最后看了一眼还在傻笑的林安。
      转身走下几个台阶,穿着制服的司机拉开后门随时恭候,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在即将钻进后座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
      丢掉手包转身小跑到还站在门口的人面前,握住那因为做帽子被扎的裹满创可贴的手,眼泪落在上面将颜色染深,低垂着头伊蒂不希望自己给她的最后印象是满脸哭花妆的脸。

      “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我知道。”
      “那就好,我走了,到美国会给你写信的。”
      “嗯。”

      她们之间有种神奇的默契,就像现在,直到汽车离开街道尽头,她们都没有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哭脸。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林安和伊蒂的缘分可能到此就画上了句号,或许很多年后她们还会再见,但在林安心里这样的道别已经足够了。

      伊蒂离开的前几周她还有些不适应,院子里不知道什么花开了,林安学着伊蒂摘了一些用来煮草药茶。只可惜她学艺不精,那味道很奇怪难喝的要命,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她打算拿去做护肤水试试。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林安也想起了那件她记不清的重大事件。

      大部分人都以为1939才是辣脆针对屠/杀犹太人的开始,但在一年前,也就是1938年秋冬的时候,名为水晶之夜的行动才标志着迫害的开始。当然或许更早的时间这些不平等已经存在,但在任何百科都会告诉你,水晶之夜是辣脆对犹太人有组织的屠杀标志。
      林安有些庆幸伊蒂和朗曼一家都跑了出去,能躲一天是一天。她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但想来也快,发疯的辣脆谁都惹不起,最近几天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如果不是偶有中介试图看看这房有没有人,她真能过上大隐隐于市的生活了。

      玻璃壶里草药茶变得不再烫手,拿出小瓶子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房门被大力推开,下意识拿起菜刀进行防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但既然都叫水晶之夜肯定是晚上干的,而且自己不是犹太人。
      握紧菜刀林安紧张的心脏狂跳,但还好这暴力开门的来者不是别人,是许久未见的凯瑟琳。急吼吼跑到林安身边,将那一壶难喝的茶水牛饮干净,扭曲着脸,不浪费精神是她没全喷出来的底线。

      “什么事给你急成这样?”
      林安本以为在报社工作后,那风风火火的性格能改善一些,但现在看完全没作用。帮忙轻拍顺背止咳,金发小妞苦的舌头都吐了出来,又跑去关上大门,在林安疑惑的眼神中她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出大事了!”
      “什么?”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扶着额头林安感叹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看着茶几上翻到十一月七日的日历,脑瓜仁跳着疼林安想游过大西洋去找伊蒂。

      “拉特已经被送到医院了,如果他出问题…我的天啊。”
      捂着心口凯瑟琳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窗外广播比她介绍的更全,那是很有情绪很能煽动人的一段话,电流的杂音让林安想到自己看过是历史视频,但现在自己不再是屏幕外的观望者。她变成了屏幕里的人,在黑白胶片上挣扎,以证明自己生存过的痕迹。

      电流声刺的耳朵发疼,将窗帘拉个严实,坐到凯瑟琳身边林安有些焦虑的扣手,说不怕是不可能的,第一次经历这种只在书上看到的历史事件,心比凯瑟琳还要慌乱,试图深呼吸稳住心态不要提前崩溃。
      靠在一起两人各怀心事,但又更默契的都没说什么。

      第二天那些犹太人的报纸杂志全部停止出版,靠在后院篱笆边听人们的谈论,拉好窗帘林安焦虑的大把掉头发。冲了个冷水澡强迫自己冷静,啃着三明治她尽量让自己别太紧张,她又不是犹太人,伊蒂也不在家,想来那些人应该不会找自己事情的。

      这样想着终于能放宽心,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她准备去打扫下房间,可刚走进客厅,那从窗边一闪而过的影子还是吓到了她。
      握着扫把的手直冒汗,看来她有必要加强一下屋子里的安保措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林安所预想的那样,十一月九日晚上拉特重伤不治,拿着菜刀缩在被窝里,偌大的房子里静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和钟表转动声。已是深夜,林安早早就熄灭所有灯,她看不太清现在是几点,坏习惯的抖腿她希望今晚最好无事发生。
      心里清楚这种情况不能睡,但长时间紧绷的神经在这种黑暗环境下慢慢松懈,上下眼皮打架她警告自己不要睡,可最好合上的眼皮还算宣告抗争失败。

      玻璃碎裂的声音将她吵醒,那声音在夜晚是格外的刺耳。慌忙爬起身却差点被菜刀划伤,贼一样蹑手蹑脚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她看到不远处邻居家玻璃全被砸碎,随后是冲天的火光。
      火龙划破黑夜,地上碎玻璃被照射的反光,就像橱窗里的水晶一样漂亮,却又能割裂肌肤。看着一地碎片和疯狂的人群,林安觉得起这个名字的人很会形容。

      窗外打杂高喊和火焰灼烧建筑的声音不绝于耳,抱紧双腿坐在地上,为了应对未知的危险她已经换了方便的衣服,就连菜刀也磨的发亮。外面嘈杂声渐退只留哭喊,再次掀开窗帘林安不忍看那些倒在地上的人,顺着光亮看去,那些人似乎奔向了下个街区。
      站起身活动下已经麻掉的双腿,林安感觉今晚可能就这样过去了,但天不遂人意,楼下传来玻璃破碎声,心提到嗓子眼,头发发麻林安握着刀连大气都不敢出。

      推开门缝观察,她看到了老仇人,那三个年轻人穿着希青团的衬衫,尽管此刻屋子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那三张脸化成灰她都不会忘记。
      该死的。

      “那个犹太人都不在了,我们来找麻烦是不是不太好。”
      “该死的女巫,上次害的我被不知道哪来的教官训了一顿,这次看我不…”
      个子最矮那个看上去还能有点良心,但他手上的铁棍看上去一点良心都没有。
      跟他一起的两个同伴一脸恨铁不成钢,领头那个叫汉斯的给了矮个一拳,咬着牙说话,那气势恨不得将目标碎尸万断,听着那恶毒的话语,林安庆幸自己没有放松警惕下楼。

      看着他们翻箱倒柜的搜刮,背着装满自己钱的背包,拿着菜刀踮着脚行走在楼梯上,借着夜色掩护她即将穿过被这些人撬开的后门,从这里去后院,再打开那扇小门,然后她就可以逃脱了,但至于逃去哪里她不知道,先跑路再说。

      就像吐槽过无数次的狗血情节一样,脚下发出吱呀一声,看着被踩重大声抗议的老地板,手电光刺的眼睛疼,尴尬的对视一会,率先反应过来的林安拔腿就跑,而身后三个人和疯狗一样穷追不舍。
      去往后院的门口处有两阶台阶,没注意摔了个狗啃泥,防身用的菜刀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突然返祖四肢并用的爬起,踉跄着向后门走去,刚刚摔下来的时候好像伤到了脚,现在左脚脚踝钻心的疼。

      事实证明先起步加上求生本能可以让人进入无敌状态,躲闪着身后袭来的十块,肾上腺素飙升她都忘了自己脚受伤这件事,前有发疯游/行□□的人群,后有疯狗三兄弟,心里已经问候了全体辣脆及其家人,虽然逃跑是明智选择,。但她现在跑不动了。
      体力不支,脚踝动一下都疼的厉害,身后叫骂声越来越近,咬牙心一横,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翻过一个围墙,这面围墙爬满了藤蔓,而且看上去没有被修剪过,她记得伊蒂曾用藏在藤蔓偷袭的方法告诉她,定时的修剪有多重要。

      缩紧身体趴在垂至地面的藤蔓里,顺手扯过一些杂物盖在自己身上,那三个人也翻墙进来了,拿着铁棍敲敲打打,手里握紧刚捡到的石头,林安决定万一被发现干脆拼个你死我活,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你们是谁!给我滚出去!”
      当其中一个人距自己只有一步之遥时,苍老但极具威严的训斥打破宁静,透过缝隙看到的情况,那应该是这间房子主人的邻居,距离远加上天黑,林安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觉得很耳熟。

      “我们再看这里有没有犹太人,大婶你别碍事。”领头的汉斯语气不善,将铁棍扛在肩上轻敲几下无声的威胁,但邻居明显不怕他,推了推眼镜,那双眼睛看到汉斯有些胆颤。

      “你的意思是,一位党卫军军官会在家里窝藏犹太人?你知道这种污蔑罪名多大吗!”
      “你别污蔑人!”意识到这间屋子的主人惹不起,暗啐一口汉斯只恨今天不走运。
      “现在,给我从我邻居的院子里滚出去!不然我马上报警,就说有人闯进军官家,还打算对其进行污蔑,看到时候你们怎么解释!”
      “该死的,我们走!”

      人没抓到还被老太太骂一顿,嘴里嘟嘟囔囔没一句好话,翻墙离开这院子,但凡他们用心一点就能发现,自己距刚被追杀的人只有几步的距离。
      他们的眼瞎对林安来说是好消息,继续缩在里面不敢动弹,仗义发言的邻居已经离开,林安感觉她应该是发现自己了,但出于某种东西没说出来,真是位善良的人,祝她身体健康。

      时间就像停滞了一样,土腥味萦绕在鼻尖,嘈杂声已经听不到了,想起身看看情况,可身子就像小草一样扎根长在了地里,肾上腺素消退后疲惫感加倍袭来,咬着嘴唇强迫自己清醒,可困意比刚刚在家里还要重。
      如果自己被那个党卫军军官发现的话,恐怕会一起丢进集中营,无所谓了,她现在真的好累。被丢到哪里都行,起码在那之前,让她休息一会吧,她真的累了。

      再次醒来不是集中营也不是挤满人的火车,天花板上挂着铃兰花形状的吊灯,身下也不是泥土和藤蔓,干净柔软的床单还带着洗衣粉的味道,起身查看情况但身体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昨天晚上在楼梯上都摔了几下,更别提翻墙后还掉在地上。也就是现在年轻还能折腾,换上辈子她早进医院了。
      脚踝一晚上肿的厉害,神奇且恐怖的是,她的鞋袜都被脱掉了。随手拿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防身,单脚扶墙艰难前行,林安想看看是何方神圣收留了自己。

      熟悉的哼唧声在门口响起,心里默念一个不能那么巧,拉开门的瞬间她就被一条大狗扑倒。倒吸一口凉气,林安觉得这世界还真是小。
      这么大个地方,这么多房子,她乱跑居然跑到了艾德曼家,不知是幸运还算不幸。怪不得看院子和邻居有些眼熟,这几个月下来她对这里不要太熟悉。

      “感觉怎么样?”将兴奋状态的摩西扯到一边,伸手将对方扶起,看那疼的龇牙咧嘴的表情,心里不是滋味,艾德曼觉得今天说不上来惊喜还是惊吓。

      “没事,就是脚崴了一下。”
      已经放弃思考是谁把自己扛进房间,也不想思考是谁把自己鞋袜脱了的,控制住面部表情不要太狰狞,咬牙切齿的说话,她肯定自己现在绝不算和善。

      “别动,我帮你涂点药酒。”掏出已经准备好的装备,冰袋跌打膏一应俱全,治疗这种伤他比医生都熟练。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嘶!”
      “你确定吗?”
      “…那就麻烦你了。”

      肿胀的脚踝被放上毛巾包裹的冰袋,冰敷让胀痛散去不少,舒服的喘口气,坐在床边林安享受着私家医生的治疗。某种意义上她们都是聪明人,昨晚的事情都知道个大概,那现在就没必要说,别多嘴是报名第一法则,以后局势只会更差,她应该把这条守则刻在骨子里。

      “等!疼疼疼疼!”
      在她还研究以后对策的时候,往手上倒上些药酒,艾德曼准备按一下,这些药酒有助于消肿和筋骨复原,是很好的药品,只是他没想过林安的反应会这样大。
      本能的将脚往回缩,可对方抓着自己小腿,一幅不上完药就不肯罢休的样子。又疼又急恨不得对着他脸踹一脚,林安不知道他又抽的哪门子疯。

      “我自己上药就行,你去忙你的吧!”
      “你怎么上?你又不是医生。”握着小腿不松手,一脸真诚的看着对方,艾德曼坦诚的表达善意,强行但动作轻柔的将那肿成猪蹄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还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你!”

      咬着牙说话林安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如此死心眼,除了疼痛和这奇怪的画面,最重要的是她痒痒肉很多,再这样按下去她怕是会笑出来,还是毫无形象的那种大笑。
      强行抽出脚收在被子里,忍住那因为痒意出现的点点泪花,心一横眼一闭,林安说出了自己非常讨厌的谎话类型。

      “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那里!看了哪个女人的脚就要娶她!你还摸!”
      “我不知道你们有这个说法,我…”双手尴尬的停在空中,看着对方那涨红的脸,艾德曼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我可以负…”
      “你负什么负!出去!不准看了!”
      “好。”

      快步离开却被摩西绊个踉跄,如果林安视力再好点就能看到那变红的耳尖,和她因为忍笑而憋红的脸很像。
      自顾自涂着药酒,刺鼻的味道冲击嗅觉神经,林安感觉自己鼻腔都通透了,现在她能画出自己的鼻腔构造来。信息差一直都是最好用的武器,回想刚刚自己说出来的,在一些短视频软件上很火的话,虽然不认同还觉得有点怪,但不得不说在某些情况下还是挺好用的。

      就是那最后一句话很奇怪,林安猜不透也没精力猜辣脆的心思,她只想赶紧回家,证件和各种东西都在那里,她百密一疏忘了把证件装进包。现在没有证件寸步难行,她最好赶紧去看看家里怎么样,那可都是伊蒂一点点用心血浇灌出来的。

      药酒在皮肤上挥发带来的凉意很舒服,踮着脚尖瘸腿走出房门,她看见艾德曼和摩西一直在楼梯口等她。

      “有什么事吗?”比摩西先一步过来,耳尖还是有些红,艾德曼语气里有些藏不住的兴奋。
      “我要回家。”
      “这就回去?”
      “对。”

      拄着拐杖站在那已经被烧成废墟的建筑面前,如果不是那写着地址的信箱还在,林安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揉揉眼睛看不出个花,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林安想不到那三个人居然放火烧房子,还直接被烧成了危房。

      眉毛拧成绳结,风力传来一股东西烧焦的味道,艾德曼庆幸林安没有留在这间房子里,虽然也受了伤,但那和被火烧死相比不值得一谈。

      “你的钱…”
      “钱我一直带在身上。”麻木的回话,她现在不能进入房子,这已经是被拉上警戒线的危房了,估计很快救会有人过来将房产充公。
      “有什么在里面吗?”
      “我的证件,我的衣服,我家里带来的东西,都没了。”

      头疼欲裂林安躺在艾德曼家次卧,凭着人脉,虽然不能把那房子从“国家资产”里拿出,但他还是进去抢救出来一批损坏还不是那么严重的东西,杯水车薪也好过什么都没有。摩西趴在床下,豆豆眉灵活的跳动,枕头捂脸长叹一口气,林安不知道接下里的日子要怎么过。
      如果去租房,那她的钱几乎有一半要贡献给房租,而且没有证件她连房子都租不到。她要怎么和伊蒂解释,为什么每当日子好过一些时,就像要故意玩弄她一样,天堂地狱只在一件小事之间,她的心脏没有那么强大,再来一次这种从云霄跌落泥潭的事,她真的会崩溃从而报复世界的。

      “我可以进来吗?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敲门声响起,随便发出一个音节表示同意,转个身背对门口,林安现在不是很想见任何人,但对方目的明显不是单纯的送饭。一个相当厚实的信封被放到身上,保守估计里面有将近一万马克,坐起身盯着信封发愣,又看看那个背光站着的家伙。点开台灯林安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是什么意思?”
      “一万五千马克,你先拿这些钱去买些衣服,至于证件我会帮你想办法。”将饼干袋子递过去,艾德曼讨厌甜食和在床上吃东西,但现在可以破例,“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伤,事情最后都会有好结尾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呢。”灯光昏黄给那张符合雅利安审美的脸打上阴影,林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完全可以不理自己,辣脆德国的种族法非常严苛,作为血统优秀的雅利安人,他终有一天会和同样金发碧眼的女性结婚生子,然后踏入那个名为战场的绞肉机,客死他乡或在战俘营里尊严被践踏信仰被折毁。
      如果他没有踏上前线而是驻守在其他地方,那那场轰动世界的纽伦堡大审判他也逃不掉。
      但现在更大的问题是,他可能因为过于亲近自己被同僚干掉。

      活了三十年林安觉得自己并不算蠢,她清楚这个奇怪的辣脆在想什么,她并非真的猜不透,只是那想法太可怕,她不想也绝不能参与进来。她们应该是两条永远不要相交的平行线,最好一辈子都别扯上关系,或者大家各奔东西及时止损,那才是对双方都好的事。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我不是你的亲人,对你也没有什么救命的恩情。我们之所以能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有凯瑟琳有摩西在,如果没有她们构建出来的桥梁,除了你捞我上来那次咱们根本不会认识。为什么呢艾德曼,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和我扯上关系对你以后的发展肯定会有很大影响,你应该是最清楚这一点的,所以能告诉我原因吗。"

      年久失修的台灯偶尔闪烁,等着回答林安调整了下坐姿,脚踝已经不疼了,可药酒的作用很神奇,感受皮肤变得发热,她不知道是药效还是自己过敏了。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这次不敢直视的人变成了艾德曼,盯着那双蓝眼睛,不管看了多少次也不管她们关系怎么样,林安承认那是双漂亮的眼睛。

      是漂亮的蓝色,很冷漠很存粹,就像冬季冰封的贝加尔湖一样,她没亲眼看过,但在书上看到过照片,那是值得付出时间金钱去看一次的美景。
      用力掐住自己胳膊,通过疼痛提醒自己不要被眼珠子蛊惑,随便将视线塞到别的地方,林安希望自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们…我们是朋友…对吧…”
      伸手梳理头发,发胶经过一天半的摧残终于失去了效力,试图将散落的发丝变得齐整,但这似乎没有什么用。台灯逐渐微弱的光芒照在她脸上,在经历一晚的风波后,此刻她还是那样淡然的神情。
      明明那么年轻,但那双眼睛里不知为何总是带着一丝悲悯,年轻的灵魂却有着如经历颇多看透世间的老人一样的眼神,这是她身上最奇怪最不协调的地方。

      “就这?”
      “对,就这样。”

      “是啊,我们是朋友,但也只能是朋友。”得到答案她突然笑了一下,那个笑容看上去有些无奈。“所以我的朋友啊,能帮我找一件房租便宜不需要证件的住处吗,你不能看着朋友去睡大街吧。”
      “现在柏林空房子不会很多,符合你要求的也很难找,而且没有证件,那些中介是不会轻易放人的。在你满足租房条件前,先在我这边住怎么样?房租就用看摩西不拆家来抵消,等下我就给你一份合同。你觉得怎么样?”
      “恐怕我也没别的选择了。”耸耸肩林安想不到兜兜转转居然是这个下场,“成交。”
      “好。”

      坐在书房起草如过家家一样的合同,将墨水瓶上的耶稣转到自己看不见的角度。
      没错,他又说谎了。

      现在柏林的房产中介们手上大把空房,只要用心就能找到符合条件的房子。不过如她所说,没有证件确实是一大难题,他应该想个办法将那证件重新办下来。
      打印好的纸张散发着油墨味,在甲方那里签上自己的名字,艾德曼永远也忘不掉今天所看到的一切。

      他带着摩西回到家,却看摩西硬是撞开后门跑进花园,而在那藤蔓和毯子下明显有它感兴趣的东西。直到他掀开那些杂物时,尽管时间处境并不合适,但他还是想到了儿童绘本里睡在树洞里的公主。
      当然林安不是公主,她是个像老虎一样的女人。

      很怪的形容,但很合适,拿好合同起身去厨房,他要为老虎奉上晚餐,但愿她会喜欢放了百里香的牛排。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水晶之夜了啊,没什么可说的,让我们祝老曼成功。
    最近在看爱情的边疆,维卡真不错
    我目前最喜欢的片段是艺秋在餐馆拉着维卡的手【狗头】
    又是老曼男疾男户的剧情
    实在太困,又错别字可以直接说
    围脖放了老曼代餐,等下放个老曼眼珠子上去
    林林:神经病辣脆,掉狼窝了
    老曼:恋爱闹,启动
    摩西:开心,终于不用跟那个神经病一块过日子了,拜拜了您内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6707556/9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