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下的阳光【二战】

作者: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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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祷告


      战争如约而至,就像历史书上那样,早上四点四十分德军入境,上午七点华沙广播响个不停。拉低帽檐牵着珊莎往银行走,出院第二天就打仗,林安觉得有必要找人给自己转转运之类的。
      广播特有的电流声有些刺耳,再配上那慷慨激扬的声音,往老师身边靠拢些,珊莎感觉自己头晕的厉害。

      “老师,这里要有战争了吗?”
      “听上去是这样。所以我们要去银行把钱都取出来买东西,你还记得密码的吧?”

      起大早带着唯一知道密码的人出来取钱,战时银行基本等于报废状态,更别提德国人会以各种理由没收财产。苏菲凯特在华沙银行里并没有存太多钱,但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眼下自己那不靠谱的东家不知跑到哪里,留自己带着少东家战地求生,林安只能保持基本道德心带两个孩子活下去,顺便为她们祈祷别死在某个不知名城市里。

      “那战争来了的话,我们会死吗?就像爸爸那样?”死亡的恐惧并未完全消散,那些沾血的布是珊莎对战争的首次认知。并不全面,但也是战争带来的结局之一,“那妈妈和阿姨怎么办?她们在外面…”
      “珊莎,你母亲和苏菲在瑞士,不在战争区内,等状态安稳一点她就会来接我们走。”蹲下身违背自己的教学意愿,严肃且认真的教孩子撒谎,当然林安并不觉得有什么负罪感,这只是一点乱世自保手段罢了。

      “记住,战争结束前,不管谁问你,你都要说你妈妈她们还活着,而且就在瑞士时刻准备接你们回去。哪怕她们真的死了也要这样说,知道了吗?”
      “可这是在说谎…好吧,我知道了。”被盯得有些难受,放弃试图争辩的念头,母亲只教会了她成本利率,而一些社会阴暗面她尚不知情。

      “那就好,话说珊莎啊,如果你母亲真的去世了,我找机会带你回瑞士,你能确保自己可以继承家产并运营下去吗?”
      “嗯…我不确定能正常运营,但保住庄园和牧场应该是没问题的,那里面的人都很好,她们会帮助我的。”
      “你啊…”看着还满脸天真的珊莎,无奈的苦笑林安只能期盼珊莎说的都是真的,虽然她平时像个小大人,但毕竟也才十一岁。“算了,等下取完钱带你去吃冰淇淋好了,今天可以吃两个球。 ”
      “好耶!”

      有着和林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银行排起了长队,但她们是VIP客户,可以享受银行经理提供的各种高端服务。因为取钱的人太多导致库存现金告急,折腾一个小时只拿到了部分存款,但聊胜于无。
      至于采买更是难题,放干后能储存一年不坏的黑面包,硬的能把人捅个对穿的肉干,干成一团如不可名状之物的蔬菜混合体。这些东西看的珊莎眉毛就没解开过,就连双球冰淇淋都没了胃口吃。

      “别那么嫌弃,打仗就是吃不到什么好东西的,等打到华沙的时候,咱们还要去住防空洞。”和店老板确认订单,为了防止被华沙居民当成下诅咒的女巫烧死,也为了不让自己那难听的波兰语变成笑话,起码在家里她都在用德语或者英语。
      “老师你怎么会知道有防空洞?”
      “住院时我让你拿来的地图,我拜托护士告诉我哪里有防空洞的。”
      “你为什么要找这个?难不成你真的是!”

      捂住那张大的嘴珊莎差点把冰淇淋掉在地上。又被当成女巫林安已经波澜不惊。塞给珊莎一根店家送的胡萝卜,感谢没去中世纪,不然她就要变成烤乳猪了。
      而现在她也掌握了女巫最大的一个特点,既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没什么好惊讶的,我到一个地方就习惯思考战争来了后要怎么应对,你知道我的故乡一直在战争状态吧。”
      “抱歉老师…你放心战争会结束的,这是爸爸告诉我的。”
      “是的,都会结束的。”

      事实证明多看书是有用的,哪怕是末日流小说也好。就差买几把机/关/枪修个护城河碉堡,瘫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林安感觉自己已经做了一切能想到的事,接下来就是等待华沙沦陷。
      倒不是她思想阴暗,只是如果她没掉进什么平行世界,那一切还会和历史书上的一样。

      她不是什么有大无私国际精神的战士,敢冲到前线和辣脆打个你死我活,能带着两个孩子苟命就是她最大的仁慈。
      虽然历史很糟糕,但她还记得波兰战争没持续太长时间,毕竟是闪电战术的首次实战,想必现在古德里安正乐的嘴角咧到耳朵根,波兰当局正愁的头发掉满国会大厦。
      当然这些和她无关,目前看她还不在辣脆的迫害范围内,珊莎艾丽娅也没有犹太血统。低调一段时间然后找机会回瑞士,等到那天她一定要往小胡子照片上踩几脚以泄愤。

      只可惜林安还是年轻,网络小说也不能当成真正的知识书来看。

      随着战争天平逐渐向德国人倾斜,广播里的消息越来越糟糕。里面说波兰骑兵在走廊地带被屠杀殆尽,说德国撕破脸要和整个欧洲为敌,说英法要对德开战,说张伯伦怎么还不带着他的厕纸滚蛋。
      整个华沙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想逃离,但德国人推进战线的速度比人们收拾行李的速度快。那些最及时的战报不过几分钟就要重新更改。

      如此情况加上林安那天的大采购,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忘了乱世小心人这条最大警告。
      被洗劫一空的别墅连老鼠看了都要掉两滴眼泪,和珊莎大眼瞪小眼,林安只能庆幸这些人还有良知,给她们留了几条底裤。

      “一群该死的小偷!”唯一正派的厨娘没有背叛她们,抱着本该装有熏肉的盆子,厨娘福杰女士大骂波兰语脏话,“小姐,你应该去警察局,把这群老鼠都关进监狱!我说昨天怎么好心帮我干活让我早回去呢!原来是惦记这些!”
      “老师!我们变成穷光蛋了吗!”见识到人心可怕珊莎气的眼泪狂掉,踢着沙发泄愤,生平第一次骂脏话,她说的还不是很标准,比起厨娘的来更是文雅至极。

      “够了!让我静一下!”
      发出尖锐的爆鸣声震得众人耳膜发疼,一个个都闭嘴安静下来,目光都聚在气场愈发恐怖的人身上,抱作一团两姐妹只庆幸老师没这样对过她们。
      太吓人了,比书里的女巫头头还吓人。

      两辈子人生三十一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林安差点把自己气笑了,合着她忙活一天,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
      换做上辈子她一定找警察给这些人送上银手镯,但现在局势紧张,她不确定自己去报案能不能得到妥善处置。但还好她留了个心眼,钱和一些物资都在她卧室,钱在就好说,起码能买东西。

      留下厨娘带着艾丽娅看家,依旧是带着珊莎出门直奔警察局,开门瞬间一张宣传单借着风直接拍在她脸上,好像上天给的一个嘴巴子,极尽嘲讽。气的林安又发出报丧女妖一样的声音,险些把传单塞进那些学生嘴里。

      满大街都是游行的学生,她们喊着口号奔走在街头,目的地是波兰政府坐在的国会大厦,目的是要求官员老爷们给出合理的解释。
      牵紧珊莎防止她走丢,传单雪一样飘飘洒洒落满街头。和预期中差不多,所有警力都被叫去维护治安,剩下几个看家的酒囊饭袋,别说抓小偷,让他们低头看自己的脚趾都是如登天的难事。

      尽管走了流程,但说实话林安对能抓住这几个人的期望不大,而且就算抓住了又能怎么样,事情不会变的更好。
      经过漫长的心理斗争自我疏导,她现在已经做好了面对最坏情况的打算,只要不受刺激情绪就相当稳定。现在就算丢个全副武装的辣脆在她面前,她都能心平气和的问对方是想要毒/鼠/强还是百草枯自尽。

      只不过当最后通牒到来时,再怎么情绪稳定的人也会破防。

      德军对华沙的包围网已经形成,十七日最后通牒被送至统帅部。德国人傲慢的要求华沙在十二小时内打开城门投降,而波兰政府在一天前已经越过边界逃到了罗马尼亚,此时的华沙就像案板上的鱼,除了扇对方几个响亮的耳刮子外什么都做不了。

      当然鱼扇人耳光疼不疼响不响林安不知道,但她猜现在什么古德里安小胡子的脸肯定疼的厉害,毕竟统帅部就差一口唾沫喷回去,指着鼻子骂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长得丑想的花】
      很有骨气的行为,林安很想给他们鼓掌,只可惜防空洞里挤满了人,别说抬起胳膊,就这样坐着都跟别人亲密相贴。

      防空洞内空气浑浊又闷热,味道更是熏的人想吐,厨娘福杰差点被闷出心脏病,但她也不能抱怨什么。如果没有林安的防空洞小地图,她们可能早就被炸上天。

      忍不了的德国人对华沙进行了大轰炸,炮火声穿过厚重混凝土,灰尘被震的漫天飞舞,很难受,但林安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这段时间她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活,德军先对华沙附近的要塞进行轰炸,冲击波震的她脚底发麻。期间她还有幸见证了德国王牌战斗机斯图卡的威力,黑色战机俯冲而下,特制风哨发出的尖锐嚎叫让人头痛欲裂,那一整天她都是耳鸣的状态。
      又是一轮新的轰炸,照明的灯泡被震的忽闪忽灭,偶有哭泣声响起却又很快平息,所有人都在等着那已知的结局。

      两个小姑娘精神一直紧绷,这个时候的孩子对营养需求旺盛,而整个九月林安都找不到足够的食物,物价已经涨到一个新地步,而苏菲她们更是杳无音讯。
      肉/体加上精神的双重折磨,两个孩子很快就消瘦下去,艾丽娅眼窝深陷的能卡个镜片,珊莎嘴唇不再像露水玫瑰那样充满血色。

      粗糙的水泥墙壁硌的后背发疼,林安想到了上学的时候,某天在实验室,学弟在没素质的公然外放他最喜欢的战争军事纪录片。那位学弟对历史很感兴趣,二战史更是倒背如流,甚至颇有一些不好的苗头。

      “要是可以,真想回去看看二战到底怎么打的,找古德里安要个签名,再亲耳听听斯图卡的声音,想想就帅!”

      “战争才不帅。”

      1939年9月28日,在经历十多日的保卫战后,华沙守军司令部正式签署了投降书,至此华沙城门为德国人打开。
      也是林安第一次经历战争,并成功活了下来。

      在签下那屈辱的降约后德军停止了攻击,广播内守城的最高官员发表着简短的演讲,从今天开始华沙彻底沦陷并交由德国人管理。走出防空洞的时候阳光有些刺眼,伸手挡住那和现在并不搭调的阳光,再次睁眼林安只看到那熟悉的红底旗挂在旗杆上,那抹红色比阳光刺的眼镜更痛。

      “走吧,从今天开始就要在德国人手底下讨生活了,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但愿还能有住的对方。”

      看着一脸淡然的东方姑娘,福杰太太有些好奇她都经历了什么,因为这么多天,包括刚刚那一瞬间她就像知道会发生战争的老者一样,年轻的容颜却有着沧桑的眼神,这一点都不协调。

      大街两旁的人行道站满了人,正中间的马路上德国士兵踢着整齐的步伐有序前进,镶有鞋钉的特质军靴踏在沥青地面哒哒作响。所有人想看清到底是怎样的军队在一个月内打败了波兰,拖着有些肿胀的脚站到人群最前,当看到那钢铁洪流时,人们的表情都难看的厉害。

      莱茵金属打造了一只高机械化的军队,配着机/枪的摩托上还沾着鲜血。一辆辆外壳漆黑的坦克从面前开过,那些黑色并不是它的涂装。
      闻着风中令人有些反胃的血腥味,一块黑色从行驶的金属怪物上脱落,那是未被清理鲜血和肉泥一次次叠加风干形成的外壳。它或许来自波兰平原的骑兵军团,也可能来自波兰西部其他拼死抵抗的军队,但不管来自于谁此刻它成功击破了华沙人民的心里防线。

      "这怎么可能,他们是怎么造出这么多坦克的!"
      "不是说德国穷到鞋子都穿不起吗!为什么他们还能供给这么多士兵…"
      面对那未曾见过的机械化部队人群中绝望悄悄蔓延,这就是德国人想要的效果,从今天开始第三帝国的黑鹰将永远笼罩在华沙上空,从今天开始华沙的人民将迎来最黑暗的时刻。

      短暂居住过的别墅已经被炸成了废墟,幸运的是厨娘的家躲过了轰炸,而她愿意提供一个房间给可怜的三位前东家。虽然是一间老旧还带着一点霉味的房间,但总比流落街头好。
      福杰女士早年丧夫,一个人拉扯儿子尤里长大。也许是逝去亲人的庇护,尽管在轰炸前被迫分开,但尤里还活着,这是如此局面下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帮忙收拾有些乱糟糟的家,年龄相差不算太大的三个孩子很快就熟络起来,而此刻唯二的成年女士正聚在主卧商讨以后要怎么生活。

      "她们的妈妈很可能…嗯你懂的,如果真是那样你们三个怎么办?英法对德宣战了珊莎她没法回到英国,或者你们可以回瑞士但那就必须从德国走,你们还有多少钱,现在银行基本报废了。"
      "我会去找工作,她们两个也会帮着干活。如果她们的妈妈不幸去世的话,等情况安稳一些我们就想办法回到瑞士,珊莎有瑞士的国籍,那个时候你们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不会离开波兰,这里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看着面前来自德国的东方姑娘,福杰太太眼神坚定,她不会离开养育自己的故乡,就算要离开也是那群德国人先滚蛋。

      "好吧,现在我要去找工作了,您有头绪吗?"
      既然对方拒绝那她也不多多劝说,此刻她焦虑要找什么工作养活这两个姑娘。她们的钱所剩不多,现在的华沙没人有闲钱找翻译。或许她可以去医院碰碰运气,但那里全是德国人,她不是很想去。

      "我也不太清楚哪里有工作,而且你看上去不像能做体力活的。"看了眼那瘦成杆子的小身板,福杰太太怀疑她到底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人总是要改变自己的。"无奈的笑了一下林安第一次感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语言天赋,此刻在现实面前是多么的可有可无,"等一下我们去街上看看吧,应该会有工作给我们的。"
      "好吧。"

      吃了几口干硬的黑面包果脯,安顿好三个孩子福杰太太和林安一起出门找工作。大街上已经有人开始清理街道,听说过段时间会有大人物前来视察,德国人要求赶快将华沙街道清理干净,没有受损严重的商铺全部强制开门,一切都必须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作为战争失败者华沙要无条件的满足德国人要求,几家在轰炸中幸存的酒店被征用为德国军官的休息场,人手不足的他们正在大街上招聘服务人员。虽然能解决温饱,但服务对象是占领自己国家的仇人,没有几个人上前去应聘这份工作。

      但对家有三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的家庭来说,就算服务对象是撒旦,只要能解决吃饭难题,林安敢保证她能给撒旦当二十四小时贴身保姆。
      在面试了三家酒店后,或许是看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随时有倒下的风险,精通五国语言的加分点并没有帮她赢到工作,三位经理当场果断拒绝。

      不过身材相对健壮而且厨艺还算不错的福杰太太顺利入职,在酒店做糕点师给主厨打下手兼职整理客房,工资也变成了最为原始的以物易物。她可以将酒店后厨剩下的菜饭带回家给孩子们吃。

      看着和酒店经理前往新工作地点的福杰太太,林安满脸黑线。想她上辈子怎么说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学校工作工资都不错。穿越后也是柏林文学院优秀毕业生,精通五国语言的高知人才,现在社会价值居然比不上从未上过学不认识字的厨娘。

      继续走在大街上只要有招工的地方她就凑上去询问,可那些人不是嫌她看着太瘦弱就是嫌她黑头发黑眼跟个女巫一样,逛了一下午碰了一鼻子灰,直到下午五点即将宵禁她才往家里走去。

      福杰太太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了养活四个可怜的孩子她努力在酒店干活。为了确保人手永远充足酒店提供住宿,福杰太太住在酒店里,每天只有换班的时候才会带着食物回家,那些食物看上去很糟糕,但她们知道这已经是华沙普通人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这期间林安也没有放弃找工作赚钱,可现在华沙根本没有多少需要人的地方,就算有也轮不到她这个外乡人去。

      就这样时间到了十月六日,苏菲和凯特依旧查无音讯,冷静下来的两个姑娘好像接受了妈妈死于战火的假设,但她们很坚强没有哭泣也没有吵闹。为了不让全职照顾家里的林安太为难,她们和其他孩子一起去外面捡弹壳卖给工厂,虽然钱很少但也能补贴点家用。

      日子过得虽苦但相互扶持倒也过得温馨,晚上挤在那张双人床上两个姑娘死死抓住老师的衣服,这段时间林安慢慢从老师保姆变成了野生亲娘。轻轻拍着因噩梦呻/吟的珊莎,看着有些发霉的天花板她终于睡上了一个好觉。

      但老天最喜欢和本就苦命的人家开玩笑,第二天早上酒店经理和另一位女士扛着福杰太太回来。看着嘴唇惨白的福杰太太,三个孩子焦急的围在她身边。

      放下一袋子食物酒店经理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敬佩这位勤劳的母亲,为了照顾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三个外人,她无止无休的工作。
      从厨娘到客房整理再到清洗床单,整个酒店除了要面对客人的侍应生工作外,这位太太包揽了酒店所有的工作。但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在经历战争的心理折磨后又接下超负荷的工作,福杰太太的身体终于在今早罢工。

      看着皱眉休息的福杰太太,林安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但很快她又强打起精神来。此刻她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如果连她也倒下那这三个孩子肯定无法在这样的华沙活下去。

      拿出自己私藏的退烧消炎药给福杰太太喂下,又将经理给的食物谨慎的分成几份,看着只够吃四天的食物她焦虑的啃着拇指,这个不好的习惯形成于八月为未知命运焦虑的时候,长时间焦虑出现的刻板行为可能会伴随她一生。

      嘴里弥漫出血腥味,吸吮着被自己咬破的手指她思考之后的生活要怎么办。随着时间推移华沙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德军,除了主要的国/防/军外,身穿黑衣的党/卫/军也开始频繁出现,他们对华沙进行了严格的管控,住在华沙的犹太人们生活一落千丈。

      想起郎曼一家她又开始啃手指,自从战争开始后她们就再没见过面。或许他们都安全的活着,也可能被压在哪出废墟之下,作为朋友她或许该去寻找他们,但此刻她要照顾四个人实在分不出心,但愿上帝保佑他们都平安。

      德国人搜刮了很多物资,加上战争对供给线的影响,华沙物价水涨船高。她们的钱能买到的物资一天天变少,看着手里那一小块价格高昂的黑面包,从小生活优渥的珊莎第一次为食物发愁。
      物价越来越高,钱包越来越瘪。福杰太太试图证明自己可以去工作,但只是从卧室到厨房这一点距离就让她嘴唇发紫。很典型的心脏问题,如果不吃药可能会死,而那个药很贵,她们现在买不起。

      终于在一天清晨,听了一晚上福杰太太痛苦的喘气声,连早餐也没吃一口,林安找了个借口出门。所有人都在担心福杰太太,只有珊莎注意到老师的不寻常。

      如果不去注意那些被炸毁的建筑只看街道的话,恐怕没人能猜到一个月前这里刚被轰炸过,也猜不到漂白粉的功效有多强,能把那些人最后存在的痕迹都洗刷殆尽。
      低头贴着墙根走,几个德国士兵正在戏耍一个犹太老人,一个疯掉的女人抱着脏娃娃傻笑,随后她被带走,应该是为了不让大人物看到防止影响市容。

      但林安此刻没心情管这些,她要去的地方说不上多神秘,一间和有求必应屋一样的杂货铺,她打听过这里有福杰太太吃的那款药,而老板是个喜欢趁火打劫的黑商。

      “早上好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从报纸里探出头,戴着金丝框眼镜的老板看上去很和善,违和感也强的离谱。
      “那盒治心脏病的药,一个月疗程的。”
      “小姐,这个很贵,你有钱吗?”

      老鼠眼在镜片后滴溜溜打转把人看了个遍,那种眼神很惹人厌,但老板并不这么觉得,毕竟有着这些资本,他算是华沙过的最滋润的人。
      忍住想给他一拳的冲动,料到会有这种局面,深吸一口气,林安卷起大衣的袖子。那枚小手表晃晃悠悠挂在手腕上,祖母绿的表盘映出老板贪婪的目光。

      “表链指针都是纯金的,表盘是整块祖母绿宝石,我想这应该够了。”
      “够够够,小姐你还真是好货色,我这就拿。”伸出手迫不及待想解那手表,即便是他也很少看见这种堪称艺术品的东西,只是刚触碰到表链对方就迅速收手,有些恼怒的盯着对方,老鼠眼气的瞪大了一圈。“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再给我两块白面包,还有一块牛肉和炖牛肉汤的东西。”

      金属特有的触感从手心上传来,嘀嗒声在耳边响个不停。说不心疼是假的,这块手表她很喜欢,但福杰太太的命更重要。
      她终究不是冷血生物,做不到见死不救。

      “小姐,这好像有点不对等吧。”
      “这手表已经停产了,全欧洲也就一百条,你想好了,到底值不值。”虽然不冷血,但不代表她不会说谎,要不是不了解怕被识破,她都是说这是某位公主的手表。
      “好吧…小姐你是个生意人。”

      虽然不满,但这桩买卖不是很亏,一手交表一手交物,最后看了眼那块小手表,林安头也没回的离开杂货铺。只不过刚走两步,她见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人。

      “珊莎,你怎么在这里?走,我们回去。”
      抱稳纸袋林安对珊莎的出现有些惊讶,而对方低着脑袋似乎有什么心事,但林安没空做什么心理辅导。此刻华沙街头她抱着一大块牛肉,这和拿着钱进土匪窝没什么区别,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护住这块肉。
      依旧低头不语,直到林安有些不耐烦的托起那颗红毛脑袋,压抑不住的眼泪一路流到她手上,这可吓坏了林安。

      “你哭什么啊?难道是福杰太太她…”
      “不是的。”努力擦干眼泪,可这只是让自己更加狼狈,“老师你为什么要换掉那块手表,你明明很喜欢的。我这就去用项链给你换回来!”
      “等等!”

      一把拽住牛犊一样往里冲的珊莎,一手纸袋一手哭唧唧的小红毛,找了个长椅坐下,林安掏出手帕帮她擦脸。看着这样的珊莎她有些欣慰,但也眼眶发酸。
      她林安上辈子不说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不明不白死了后鬼上身了一个根自己同名同姓同脸的人,过着憋屈日子,现在更是要靠变卖私产度日。
      说不委屈是假的,她现在很想找个地方毫无形象的把这段时间的压力都哭出去,可她现在连哭的心思都没有。

      “珊莎啊,谢谢你想帮我赎回那块表,但我更希望你的项链能留下。那是你爸爸送你的吧,对你来说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一定要收好。”
      “但那块手表不也是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吗?”一个好问题,但几秒钟林安就反应了过来。
      “嗯,怎么说呢,我想那个人应该是希望我可以物尽其用的,我现在就觉得这块表发挥出了最大价值。”起身揽着珊莎往家走,今天的华沙难得不刮冷风。

      “而且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回家做牛肉糖喝,我还藏了块巧克力给你,别告诉其他人。”
      “老师…”
      “你怎么又哭了!别哭啊!”

      珊莎的生日过的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寒酸一个,但还好牛肉汤很好喝,白面包烤的也很香。
      围坐在餐桌边做着饭前祈祷,林安并不信教,也不认为西方神会管她这个东方人,但只在今天,借着珊莎的生日许愿,她希望神也可以倾听她这个并不虔诚的非教徒的心愿。

      “…如果您真的存在,请带我脱离饥饿与不安的苦海,阿门,宙斯,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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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腰疼,明天还要去练车,但还好,不是很难
    华沙篇开启了,应该会更新快点
    最近话痨犯了,碎碎念增多
    再说一次,我讨厌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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