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

作者:杨景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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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囚


      宋仁师徒被人客客气气的请回石室,倒不是因为山匪还想怠慢,而是这坑中实在没有多余的客房来招待二人,毕竟来山匪窝的不是来入伙的就是做绑票的。
      回去的路上他们路过旁边的石室,珈蓝从裂开的门缝里瞥到一个人影,大概也是个被劫过来的冤大头。
      小喽啰得了令要好生待客,殷勤地替他们开了门,而后转身离去。
      珈蓝缓步走入里侧,她此时后背已湿了一片,刚才在前厅时,那老狐狸对她起了杀心,她强稳心神才应付过去,但还是有些无法抑制的紧张与慌乱。她知道自己的缓兵之计大抵唬住了山匪,但还是要尽早离开才能真正安全。
      宋仁在刚刚的周旋中已被自己的徒儿吓坏了,他拉住珈蓝想与她说话,但珈蓝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门口有人巡查,他随即闭了口。
      待到巡查的人走后,她在一片静默中开了口“师父,现下他们已信了我的话,但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人,我们还需小心为妙。”
      宋仁也明白珈蓝说服了山匪首领,但刚刚一番惊心动魄还是让他心有余辜。他向来只顾行医,纵使之前几经生死,也生不了那么多花花肠子,那些个弯弯绕绕他不懂,他一心只把珈蓝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毕竟自己如今在世上也就她一个亲人了。
      他看了珈蓝一眼并未吭声,但脸色变的很严肃,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徒儿的心眼多的让人害怕,刚刚那一番对峙让他觉得自己认识的那个女孩儿几乎消失不见。所幸自己还在她身边,至少不会让她真的变的面目全非。
      珈蓝知道师父大概被吓到了,但她却不知怎么向朝夕相处师父开口。她咬了咬唇,慢慢转头面向墙壁,身体力行的面壁思过。宋仁看着她这般,还是心软的叹了口气,但还是没有开口,石室中一片寂寞。
      珈蓝面着壁,顺便借着光打量着这石墙,坑洼不平的石墙上糊着一层不怎么结实的黄泥,在湿气淋漓的山洞中被侵蚀出斑驳的痕迹,看着很是狰狞。珈蓝看了许久觉得眼睛生疼,她刚准备移开眼睛,突然注意到了一块凸起。她心中疑惑,于是蹲下身子端详那一小块石墙,她用手在那块石头上轻轻抵了一下,随后惊喜的发现这块石头可以挪动,她记得自己隔壁还关着一个人。
      不知出于何种心情,珈蓝想见那人。她在看了一眼无人值守的门口,又偷瞄了一回自己生闷气的师父后,轻轻的挪动了那块石头。随后那石室中的光线从石缝中浅浅溢出,珈蓝在那昏暗的光线中看到了一位老者,他席地而坐,沉静无言,在这阴森的石室中让人琢磨出了一丝隐尘遁世的清高。珈蓝自问平生未曾见过这种在山匪窝中遁世的世外高人,心中竟生出了一种无端的敬意。
      那老头像是并未发现有人偷看,在原地端坐如木。珈蓝本想与他攀谈,但老头不给她机会,她不能大声问询,于是捡起地上的石子从石缝中扔了过去。
      地上的声响惊动了老者,他缓缓站起寻声走到洞口处,他看到了被珈蓝挪出的洞口,以及一双明亮的眼睛。珈蓝与他对视一眼,率先开了口:“老先生也是被绑来的吗?”十三四岁的孩子嗓音还没有成熟,暗哑中带着稚嫩的语调,让人无法分辨男女。
      他自然的认为珈蓝是位少年郎,于是苦笑着回道:“即是都关在一起,总不能是被请来的。小施主年纪尚轻,为何独自行路被绑至此。”原来是位道士,珈蓝心中暗想“这山匪还真是荤素不忌,连路过的道士都要榨干油水。”
      “你怎知我独自行路,是那山匪只挑落单的行人下手吗?”她有些惊奇老道的眼力,便将疑惑讲出。
      道士不置可否的笑笑,转而又问道:“小施主可是与那山匪谈妥了条件?我来此已有一月,先前住在我隔壁的人被带出去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珈蓝心下一惊,她明白了道士的暗示,原来这山匪本着“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宗旨,可着一只肥羊宰,又不想让人泄露行踪,绑来的人大都没能活着出去过,这么些年来不知有多少无辜死于他们之手。
      想到这里,珈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如若那匪首不信她的说辞,那他们师徒二人无论如何也难以生还。她又有些惊叹于老道的阅历,这种通透的心性是珈蓝心向往之的。
      她对着墙壁作了个恭敬的揖,这动静惊动了宋仁,他悄悄靠近了珈蓝。
      “多谢道长指点。”珈蓝对着这位道士礼数周全,“道长刚刚说自己已在此住了一月,不知是如何保全自己的,望赐教。”
      那老道像是被问到了要紧的地方,他沉吟片刻说道:“贫道身无长物,夜行至此,那山匪劫道后本想杀人灭口,但贫道深谙相面之术,当即给绑人的山匪相了个面,随后被他带回寨中交给他们首领,被留下在寨中测阴阳,卜吉凶,苟活至此。”这年头,会门儿手艺还能保命,珈蓝被这奇遇惊呆了。
      老道还怕她不信又继续道:“近几日他们又觉得我算的不准,昨夜派人来教训我,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要受此折辱。依着他们的意思,怕是留我不长了。”他越说越可怜,简直是催人泪下。
      可惜珈蓝不是容易触动之人,她无情的说:“今日我与匪首谈妥了条件,但他们不会轻易放人,我们师徒二人也是前路未卜。”
      老道听后心中了然,明白这小子心有戒备,不会轻易坦白。同时珈蓝缜密的心思又让他好奇,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如何会有这般城府,能劝的山匪放下屠刀。
      他转而说道:“施主心中有事,但意志坚定,是能成大事者,他日必能了却心愿。但须知莫为执念所控,一切遵从本心,方能得以真的解脱。”他再怎么清新脱俗也免不了世间出家人那一套神神叨叨,多聊几句就忍不住给人家算上一卦,也不知他那双老眼看没看清珈蓝的脸。
      珈蓝还从未见过讲几句就算命的老头,感到十分新奇,她还未开口,宋仁便出了声“什么解脱不解脱,我徒儿年纪尚小,还不能随你遁入空门,你当我这个师父是死的吗?”他一直不喜欢这些个躲入深山老林里念经的秃和尚老道士,刚刚听他念叨一句就头皮发麻,谁知道这人好像还要当面翘他墙角,顿时再忍不了,将一肚子火冲着牛鼻子老道发了个彻底。
      老道就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还惹了一通火,还好他性子平和没有和宋仁计较,顺势闭上了乌鸦嘴。
      珈蓝从小深受师父教导,从不去相面算卦,对那道士的话也并未往心里去,毕竟她就是靠执念才坚持到如今,她也并不想解脱。
      此时已时过晌午,外间洞口的山匪隐在山林中巡查,他们从前只是家中种田的农人或山中打猎的猎户,身手并不那么敏捷,只是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才没有露出太大的破绽。但这却瞒不过善长打伏击的西北精兵,很快他们就被躲藏更深的黑骑发现了。
      西边的猎隼被放入空中,它在空中盘旋低鸣,山道旁的陆希言听见了这动静,他转头对着身边的小骑说道:“辛卯,跟上去,跟丢了就不用再回来了。”辛卯愁眉苦脸道:“主子,您怎么老不要我。”他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利落的翻身下马,几个起落就缀上了那猎隼带的方向。
      陆希言也没停下,他吹了声口哨,林中的猎隼闻声飞出,落在他肩上,这是只猛禽,也是他从小养大的朋友。一人一鸟策马向那暴露的土匪窝行进。
      辛卯年轻虽小,但在西北却是听记的好手,他轻功极好,很快就追上了那巡查的山匪,他咧嘴一笑,跟了上去。
      陆希言看着那方向像是在山上,心中明白那群山匪大抵挖出了一串老鼠洞,还是得打草惊蛇的把人吓出来,当即放出了信哨,派出一队人去山匪大门口招摇过市的转几圈。
      他从小在西北长大,十三岁就进入军营被一群兵痞摔打,四年的磨砺让他变的老练,懂分寸,知进退。但作为定北候的儿子,他也注定逃不过朝廷的防范,此次剿匪,大概是他入京前最后一次领兵了。陆家是大梁的盾,更是朝廷捏在手里的刀,老侯爷明白鸟尽弓藏的道理,他把儿子交给上都,就是给西北留下一条生路。
      那巡山的山匪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转完一圈就准备回寨中。但就在这时,一列黑骑撞入了他的瞳孔,他吓的跪倒在地,倏尔又爬起来,脚步凌乱的跑回了山寨。
      “头……头领……朝……朝廷派人……打……打过来了!”小喽啰连滚带爬的跑到王虎面前,惊恐的语调带着喘息让人无法听出他说了什么,王虎劈手就是一掌,他吼道:“什么打过来了!把舌头捋直了再说!”那山匪在头晕目眩中又讲了一遍,王虎当即变了脸色,他目露凶光大声说道:“把巡山的弟兄们叫回来!他们一时半刻找不到这儿来。只要我们不出去那群官兵不敢贸然进来。”
      他突然又想到珈蓝说的追魂散,于是他暗骂一声,回身去找了大当家。
      珈蓝却不知这洞中发生了什么,她还在与那老道互相打探,殊不知那匪首如今已在商量该怎么将她碎尸万段,从世间蒸发。
      王虎向他大哥报了信,大当家心下一狠,若他没了这山寨就一定必死无疑,无论是否被发现,他都要让那个害他的小子去见阎王。
      珈蓝已觉腹中饥饿,但山匪给的东西她不敢吃。她感觉自己的精力已在消散,那老道的车轱辘话她也听腻了,她想起身堵住洞口。但在这时牢门蓦地被人打开,王虎阴沉着脸踏进了石牢,他一边抽刀一边开了口:“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敢阴我们,这么快就有人来救你了,大哥本想放你一马,奈何你却要害我们,只好先送你们去死了!”说完他大喝一声,挥刀前来。
      珈蓝:“……”
      这又是哪路神仙在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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