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

作者:杨景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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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天


      情势突变,珈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宋仁一把将她扯到身后,咬紧牙关准备接下那山匪的杀招。
      然而在那危急之时,只听“哐当”一声,王虎的刀落在了地上,他本人也很是干脆的倒在宋仁面前,再无半点动静,宋老师父那一身稀松的功夫没能派上用场。
      只见一位扮成山匪模样的少年,下手极快地解决了剩下的山匪,冲他们点点头,又如鬼魅般离去。一切发生的太快,宋仁来不及反应,他还沉浸在刚刚的生死关头中。
      珈蓝飞快地起身,将倒地的山匪往石室里面拖,宋仁见状也上前帮忙,他们在无言中清理了潦草的战场,一切都在静默中结束。
      门外无人,他们趁机逃出,若那匪首等不到王虎,必定还会派人来灭口,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因着无人看守的便利,他们顺势开了隔壁老道的门,三人在石壁的遮掩下,慢慢向洞口行进。
      而外间的山匪大概也是一群不是那么有能耐的乌合之众,尽管大当家已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对着他们忽悠了一番,但还是有聪明的明白这不叫坚守阵地,而是附逆顽抗,他们在惊惧和慌乱中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敏感异常。
      大当家此时也心乱如麻,他不明白为何官兵来的这般快。他们昼伏夜出,每次任务都做的很干净,他自问并没有留下能让人发现的把柄,但天不遂人意,那天杀的官兵从天而降,将他“开疆拓土”的美梦扼杀在此。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已充满了背水一战的果决,一旦出去就必死无疑,还不如今日放手一搏尚能有一线生机。他站在人前大声道:“诸位于困顿时投靠于我,某自问未曾亏待过大家!今日官府不给我等活路,我等生死全系此战,诸位可愿随我杀出一条生路!”他话中兔死狗烹的悲壮,终于给惶惶不安的众人添了几分血性,底下众匪一齐摔了手中的酒碗,大呼:“杀!”
      在一片愁云惨淡的凝重中,一个黑影钻入了山匪的库房,他随手撂倒了门口的看守,轻松地入了门,在积箧盈藏的仓廪中搜寻,辛卯越过成堆的金银丝帛,四处查看,终于在最深处的暗室中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显然这批辎重已被动用过,但所幸还没被全数转移,若这战场上的杀器落入民间,不知又要有多少平民受到波及。
      辛卯看着那泛着冰冷银光的兵刃,他歪了歪头,飞快地想出了一个主意。
      珈蓝带着二人寻到了一处隐秘的石壁,这里靠着里侧一个废弃的洞穴,隐在里边一时半刻并不会被发现,他们三人刚刚立定,宋仁就抓着珈蓝的手开了口。
      “你之前说有人在青阙关接应,可是真的吗?”他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找回了一丝神智。
      珈蓝苦笑着说:“我随口编来唬人的,就算真的有人接应也不会来的这般快。”
      看那刚刚救人的小子的身手,今日来的定是军中将领,这群山匪怕是难逃覆灭,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洞中的囚徒,今日若不出去,就得陈尸于此。
      想到这儿,珈蓝深吸一口气,她回头对着宋仁说:“师父莫要但心,此地很是隐秘,山匪一时半刻找不到这来。”
      她想让宋仁放心留在此地,自己去引开追兵,但她也明白宋仁不会同意,她不能说出口。
      跟着他们一起逃出来道士,此刻像条上岸的鱼,他喘着粗气说道:“此地虽隐秘,但毕竟在这山匪窝中,难保不会有人找到这里,为保万一,还是得在他们找到这之前逃出去。”话毕他看了一眼珈蓝,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
      珈蓝:“……”这老道太过通透,通透的让她心烦。
      她似是下了决心,刚准备开口,一片火光就映入了她的眼帘,只见洞中平地的哨所无故起了黑烟,木质的台面在炙热的焚烧中轰然倒塌,溅落的火星点燃了台下山匪的衣裳,洞内顿时一片混乱,想是那外间的官兵已得了手,里应外合地想要将这山匪逼出去。
      这这一片慌乱中,珈蓝几人决定静观其变,此刻出去远没有呆在这隐秘的石壁后安全。
      本来严阵以待的山匪见着自家寨内起火,顿时以为外间的官兵已打了进来,他们再也按捺不住,各自拿了兵刃准备冲杀出去,但守在山门前的匪众自然不会让他们出去,两方在对峙中各不相让,山门前的情势一片胶着。
      那边守门的领队高声呼道:“各位兄弟不要慌乱!外面的官兵就在等我们出去好拿人开刀,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就打不进来!”
      而这边的匪众不吃他那一套“你放屁!人家都把寨子点了,怎么可能攻不进来,我看你们就是想让我们送死!”
      话音未落,不知是那一方的人先动了手,只见他们在自家山寨门口起了内讧,双方在械斗中杀红了眼,混乱一发不可收拾。但谁也没有发现已在洞顶静候多时的猎隼,在一声低鸣后,腾空而起,飞入云霄。
      陆希言在外间等候,他看着天幕中向他飞来的猎隼,吐掉了嘴中的草根,他果断下令,“动手!”
      身后的右翼军闻令而动,迅速攻进了洞口,那正忙着内讧的山匪没想到官兵来的这般快,一时间手忙脚乱的迎敌,但杀伐果决的右翼军面前,他们如蝼蚁般不堪一击。
      很快洞口的山匪已被清理干净,顽抗的死在冰冷的刀刃下,剩下的俘虏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阵仗,那群黑甲战士无言而肃穆,像林中捕猎的野兽,每一刀都落在了命脉上,若非他们心中牢记还要留下活口,这些挡路的山匪怕是早就死于刀下。
      陆希言看着那缩在角落里的山匪,他闲庭散步似的走过去,对着看守的士兵说:“让他们交待匪首的去向,不说的话就不用留下了。”
      他明白上山入伙的匪众是无路可走的流民,但既然他们选了这条嗜血的路,就得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那不知去向的匪首,此时正面沉似水地站在关人的石牢中,他看到了王虎的尸体,眼睛中闪烁着疯狂,他要让那个阴狠的小子为他的家业陪葬。
      珈蓝已在石壁后待了许久,外间的浓烟滚滚,在这封闭的石穴中令人喘不过气来,她在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这山匪窝的路,官兵找到山匪余孽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得在山匪发现他们之前逃出去,于是她终于开了口:“师父,那群山匪撑不了多长时间,我们现在出去。”
      宋仁听完立即起身,他一人在前走出了石壁,珈蓝和那老道紧跟其后,在烟雾的笼罩下,一行人慢慢行进。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烟雾尽头出现了影影栋栋的人影,宋仁立刻带着二人闪到角落,而那老道却好死不死撞到了墙面,摔倒在地,这动静引来了前面的山匪,宋仁见着来人低喝一声,出手将他制住,但没想到其后的众人随之而来。
      “公子哪里去?寨中想是已安顿不了你了,不如先送你们上路吧!” 森冷的语调在前方响起,匪首俨然在此等候多时。
      被山匪包围的珈蓝知道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在覆灭之前还想拉着别人陪葬,“大当家就带着这么几个人送我们上路,未免太过寒酸,不如我给大当家添些纸钱送你上路吧。”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匪首,面上是真的要给他送葬的肃穆。
      匪首被她彻底激怒,他大喝一声“杀了他们!”周围的山匪立即挥刀前来,珈蓝猛地往后一退,一只猎隼呼啸而来,那匪首痛呼一声,只见他被这猛禽啄伤了眼睛。
      剩余的山匪被这境况吓到了,呆立在原地不敢动,而此时一声长啸在洞中突兀地响起,搜寻匪首的右翼军已将山匪包围,猎隼在辛卯的哨声中落在陆希言的肩头。
      珈蓝看到了那站在人前的少年将军,他面如冠玉,在氤氲的薄烟中,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让她一眼难忘。
      但她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刚刚她见到了那隐匿身形的猎隼在空中无声的盘旋,所以才放心激怒那要杀人的匪首,等来了前来抓人的官兵。
      她在听到鹰唳之时就明白来人是西北右翼军,在西北五大营中,只有善长伏击的右翼营才会驯养鹰斥候用以查探敌情。但她并不想与他们有牵涉,西北大营在三年前出兵平了靖州战祸,在血流成河的靖州大地上将烧杀抢掠的北戎鞑子驱逐出境,可谓是救民于水火的忠义之师。
      珈蓝在当年离开靖州时,有幸见过那昼夜奔袭而来的西北黑骑,她还记得那带兵而来的女将身披重甲,暮光而来,像极了话本中的巾帼英雄。她在流民堆中看着那黑骑绝尘而去,心中并无艳羡,反而带了几分酸涩的敌意,她明白那叫嫉妒。
      身边的山匪都已清理干净,他们作为被绑上山来的肉票,并未受到牵连,宋仁麻溜的向前来问询的士卒表明了身份,林家嫡系的体面西北还是给的。
      “我救了林公子,怎的连句谢语都没有?”陆希言不知何时走近,他盯着面容姣好的林珈蓝开了口,心道这小子生的不错,就是看着是个冷面人。
      珈蓝抬起清冷的眼睛,她躬身作揖谨慎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在下感激涕零,只是方才被行凶的山匪吓到,失了分寸,还望将军见谅。”
      陆希言愣了片刻,他惊叹于珈蓝的敷衍让他寻不出错处,珈蓝方才闪躲迅速,他还真没看出来她哪里慌乱。
      少年清冽的眸子似霜雪般透亮,但眼眸深处却像深渊般让人无法看到边缘,像是要将人吞噬掉的漆黑,让久经沙场的陆小侯爷感到了一丝危险。
      他眯了眯眼,“方才说笑了,听说林家嫡子林墨远是你大哥,他与我家有些渊源,只是不知他家幼弟为何要去京都。”这小子年纪对不上,大约是林家哪位庶子冒名顶替,想要行路方便。
      珈蓝早知已被他识破身份,她抿唇道:“我是林家嫡子次女,现任家主是小女叔父,为保全性命隐了身份,不想小侯爷起了误会。”
      陆希言有些吃惊,他观这人分明生了男孩的疏冷,不想竟是女儿身,他为着避嫌往后退了几步,女孩方才的言语也似男子般落落大方,他一时竟认错了人。
      他左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珈蓝丝毫不在意,她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倒是陆希言先转开了目光。
      “林……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随我出去,几位的财物待我等清查完毕后定会返还。”陆希言带来的下属在得到自家主子的示意后开了口。
      林珈蓝对着陆希言的方向行了礼,带着宋仁和那老道离开了那呆了一天一夜的匪窝。
      陆希言看着那三人远去,早已来到他身边的辛卯,忍不住问道:“主子,是那三人有何不对吗?”他不清楚自家小侯爷为何特意问了他救过的女孩。
      陆希言没有答话,他转头看向这个点了山匪老巢的小鬼,“辛卯,我让你放火烧山了吗?追查山匪还要点火,你怎么不顺便再把天捅破了!”这小鬼野惯了,如若不是鸿鸣飞来带信,陆希言都要以为他把人追丢了,辛卯不长眼的开口,引来了一通没好气的牢骚。
      他尴尬地笑笑,心中明白主子不会因为这事而罚他,这次的辎重已悉数找回,他虽贪玩但从未误过大事。
      林珈蓝此刻已出了匪寨,宋仁在后边小声叫她,“刚刚你叫他侯爷,难不成他真是陆老侯爷的嫡子?”
      珈蓝方才听那将军识得林墨远,又提到了“家中”二字,她以侯爷相称他亦未曾出声制止,想来便是陆希言本人了吧。
      “大概是吧”她轻声回道,宋仁心下一惊,当年靖州兵败案是由西北交付上都的,若是让那陆小候爷查出珈蓝的身世,那可真就百口莫辩了,他急切地看向珈蓝,但他没有得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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