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重生日常

　　显阳在家休整了两天，冯九荣陪着她练了几次投壶，她才发现他对于射击并不在行。他身上有武艺显阳一直都知道，他的骑术也不错，但对于这些需要长久练习积累的准确度和力量的事，他并没那么精湛。

　　问及才知道，他小时候没学过这些，大多被约束着识文断字，极少的那几样拿得出手的，还是在益州自学的。至于骑马，还是小时候缠着父兄才会的。

　　显阳见他捏着算盘的样子却毫无铜臭味，倒像是一个写策论的书生，心里猜测他们家怕是余平的文官，和言瑜一样，书香世家。

　　如此倒也能理解为何会被长辈赐昆仑奴贴身护了。

　　“阿兄自学能有如此，已是很了不起了的。”显阳安慰道，给自己的袖弩上油。

　　之前在兵器铺买的箭弩，让显阳自己改造了一下，更适合背在身上。冯九荣在弩身上给她刻了两个字，乐得她愈加爱不释手。天天拿在手上偷着乐。

　　冯九荣记录完最后一笔账，等墨干，笑着看她：“你若是想寻个小巧的布囊，等孙姨回来让她给你缝。”

　　显阳见他指桌上的牛皮布，她本来打算给袖弩做个趁手的布囊，针线都准备好了，才发现自己于女红这方面没什么天赋。

　　“我方才和对街刘阿婆说好了，她下午包完粽子过来教我。”显阳将涂了油的袖弩晾着。

　　“刘阿婆？”冯九荣指了指院子里草绳圈起来的箭靶，有些无奈，“你又去麻烦老人家。她给你编草绳花了大半日。”

　　“刘阿婆可喜欢我了。”显阳站起来拿了院子里的弓，直臂弯弦，对着靶心空发一箭，“还说要将她的大胖孙子许配给我呢！”

　　冯九荣一愣，也站起来，背着手看她拉弓，笑道：“你就拿话唬我吧，那是许配给你吗？那是叫你帮她养孙子！”

　　显阳将弓递给他，又捡了几根箭来给他，说道：“她家胖孙子我都要抱不动，怎么会养那么胖！”

　　冯九荣见她像是要教他射箭的架势，稍微一呆，无奈站稳，将箭架起来，抬高手臂对准，分神回她的话：“吃好睡好自然养得好，你若喜欢就多抱抱。”

　　显阳想纠正他的动作，却发现他姿势标准，没什么可教的。她靠近他的脸，从他的角度看了看靶心，点了点头，说道：“我怕我将胖孙子拐回家了，我们都不会养。”

　　显阳压住他的手，说了句不错，松开让他放箭。冯九荣手腕一颤，松开手，箭飞向箭靶，却没能射中靶心。

　　显阳皱眉，很不理解，来回看着箭靶和冯九荣。

　　冯九荣摸了摸鼻子，从她手里又另外拿了根箭，看向显阳歉然道：“我好像不太行。”

　　显阳见他难过，连忙摇头，说道：“瞎说，你的姿势和力道都不错，只是判断不准，多练了熟悉了就好了。”

　　“哦？我的姿势竟然是对的？”冯九荣喃喃了一句，再一次架起弓。

　　显阳站在他对面远远看着，觉得他身量挺拔，肩背也是舒展的，姿势确实挺标准。她摆手让他稍等，走到他背面，垫着脚从他肩后去看靶心，才发现他后面的手抬得太高了。

　　她将他的手臂压下去一些，又伸手去控制他前面的手固定，小小的人几乎是从背后环住了他。

　　冯九荣感觉她的呼吸在自己的耳边，只要一个侧脸便能喷到人，他浅浅笑了一下，听她在背后嘀咕：“怎么又歪了？”

　　显阳又耐着性子教了几遍，最后见他勉强能触及靶心，才松了口气，拉他坐下休息。

　　“慢慢来吧，不急于一时。”显阳喝了口水，无奈安慰。

　　冯九荣给她续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才说道：“这弓虽然按照你的力道松了弦，可练久了，手还是会酸。”

　　“这你就累了？”显阳瞪了他一眼，“我昨日练了半天才歇的，你这没拉几下呢！”

　　冯九荣倒也不生气，点头承认道：“劳你匀出些时间来教教我。”

　　显阳见他态度诚恳，抿了抿嘴，无奈点头。

　　两人正说着，不堵架着马车过来了。来的不止他，还有邱老翁。

　　显阳有些意外，前天天一亮，邱老翁便将冯伯他们赶了回来，自己独自置办了他夫人的葬礼。他们在益州没有亲友，他既然想独自处理，显阳和冯九荣之后便也未再出现。现如今应该是将他夫人落葬，难道是来登门拜谢他们的？

　　邱老翁脸色极差，双眼红肿，穿着一身素缟，整个人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过好在他情绪还算平稳，见到他们俩，点了点头打招呼，哑着嗓子说道：“我一个糟老头子刚经了丧，身上有血多忌讳，就在门口同你们说会儿话吧。”

　　说完，弯着背走到老槐树下面。

　　显阳不置可否，跟着走过去。倒是冯九荣带着不堵回到屋子里，搬了几张凳子出来，还拿了一壶茶水。

　　“阿翁接下来有何打算？”冯九荣给他斟茶，又给显阳倒了一杯拿在手里暖着。

　　邱老翁没什么精神，说道：“打算自然是有，不过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

　　显阳喝茶的手一顿，皱眉想要说话，却听他突然说道：“还是要谢谢你们，虽然你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显阳气笑了，白了他一眼，说道：“瞧着你夫人是个明事理的，怎么就没学上一二？”

　　邱老翁眼眶一红，却没反驳，他说道：“他那么聪明，我当然学不来。我总想着若是死的是我就好了。”

　　显阳抿了抿嘴，有些无措，可邱老翁却好似只想找个能说话的人，原先那些棱角在讲到那人的时候也消失了，平和又柔顺。他似是陷入一种回忆：“我们都是孤儿，一起被主人养大，那个环境弱肉强食。别瞧我现在身子骨不行，可那时候，我还是有些力气的。他身子骨弱，可他聪明极了。我便求着他和我一起，对付其他人，才活下来。”

　　听他讲，显阳想到冯九荣说过，之前老马失控，是他制服的，恐怕他所说的力气也不简单。而他口中弱肉强食的环境，很有可能是那种杀手组织，显阳曾经听人说过，民间有些人贩子，会收养一些孤儿，训练之后作为间谍刺客之类的。只是从她阿耶起，加强的户籍管理，这些组织几乎已经销声匿迹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你夫人同我说起过这些，不过他说是他缠着你保护他的。”显阳说完这话，微微一愣，心下柔软，她难得对着他好言说道，“既然你们逃出来了，便好好活下去吧。”

　　邱老翁看了显阳一眼，不太清楚的视线想要看清楚人，努力眯了眯眼，才说道：“现在自然是不能死，这么多年忍下来了，还能在最后关头泄了气不成。”

　　说完，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交给显阳。

　　显阳拿过来，才发现里面放着几个铜板，她连忙送还过去。邱老翁却摆摆手解释道：“这算是买了你的红头绳，这是他送我的东西，不能不是他的。”

　　他摆手的时候露出了手腕上绑着的红绳，那是之前牵着他们俩的红绳。

　　冯九荣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收下。

　　邱老翁见她收下，脸上有了笑意，他站起来对他们说道：“有件事还想求你们帮忙。”

　　“阿翁请讲。”冯九荣也一道站起来。

　　“我将他葬在了后山，他喜欢热闹，我将他和我的阿兄们葬在一起，那布袋里有具体的位置。”邱老翁指了指那袋子，脸色平和，“若是哪天听到我的死讯，麻烦你们将我和他葬到一起。那里面多的铜钱，算是我的丧葬费。”

　　显阳捏着布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皱着眉确认：“你不是答应你夫人不会寻死吗？”

　　邱老翁难得笑了，本来紧皱的脸舒展，他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回答道：“我都这把年纪了，哪怕不寻死，也活不久了的。”

　　说完，规规矩矩朝他们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冯九荣拦住他，说道：“我让不堵送阿翁回去吧？”

　　“不了，我还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显阳捏着布袋，看着他的背影，和冯九荣说道：“总觉得他像变了个人一样。”

　　“经历些事，总会有所变化。”

　　冯九荣拉着她回家，显阳在屋子里的桌子上将铜板倒出来，十三个铜板，还有一张布条，上面端正地写着位置。

　　“他说的地方我知道，先前冬至祭祖的时候，我便是在那一块儿等你们的。”显阳将纸条和铜板收好，放到梳妆台上，对冯九荣说道，“他那几个阿兄估计也是一同逃出来的。”

　　“近年来并无战乱，最近的也是五年前的南征了。”冯九荣不置可否，“总不可能是从南征的战场上逃出来的吧？”

　　显阳一愣，随即摇头道：“不可能，他瞧着都多大年纪了。女帝征兵都启用青壮年，哪有这么老的。哪怕是对面南庆，也不会用他这岁数的。”

　　说道这，显阳脑中突然闪过什么，那想法快速的逃过，以至于她没能抓住。她正打算细想，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打断了她的思绪。

　　冯九荣起身应门，往外走，同显阳说道：“怕是对街刘阿婆来教你女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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