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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乔苹的命没事，但是她的脖子被划了几道口子，清洗伤口敷上伤药，凉凉的药粉沾上破损皮肤的瞬间带来的刺痛，她还是没忍住倒抽几口冷气。
等得大夫用白布把她的脖子缠了个结实，晋阳毫不客气地赶人，“乔知州若是无事的话，便退下吧，孤有话要问令妹。”
乔意收起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规规矩矩地行礼，带着一众家眷告退。她好像知道了乔苹为什么不等放榜跑回江南，还说什么去岭南的鬼话。乔意觉得乔苹这辈子能不能出得来京城，都得看那位天家皇子的脸色。
谢颂云牵住乔意的手，乔意安抚着面露忧色的他，“不要管她，自己造的孽，自己还。你也不要自责，她要是想出去，谁都拦不住，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今天发生的事与你无关。”
屋内一片沉默寂静。
晋阳走到乔苹的身边，伸手摸向她覆满白布的脖子，“哑巴了？你就没有话要和我说？”
“我......”乔苹目光游移，始终没有和晋阳的眼睛对视上，声音沙哑道：“我无言面见殿下。”
晋阳掐着乔苹的下巴，逼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到底是真的无言面见，还是脑子里没有想好谎话哄骗我。”
乔苹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哄骗殿下。”
“这么急赤白脸地否认做什么，你以为不承认，我就会听你解释了吗？现在是我救了你的命，你该好好地听我说话。”
乔苹是没有想到晋阳真的来了江南，她还想着，尽管皇帝对晋阳万分宠爱，也不会让他做出这种不顾颜面的事情，不光是天家的颜面，更是晋阳自己的颜面。纵然现在女子为尊，但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晋阳当初把杜建时杀了，依着他中宫嫡出皇子的身份，完全可以压下所有试图造次的人。现在他却毫无缘由跑到江南来，完全就是把自己的颜面弃之不顾，简直到了扔到地上让人践踏的程度。从来没有低过头的皇子，现在为了她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她何德何能。
“你在发愣？”晋阳敏锐地看出了乔苹的走神，他自顾自地说了一通的话，她竟然没有在听，“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发愣？”
晋阳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他不管不顾，为了所谓的爱，一门心思发了疯似的千里迢迢跑到江南，见到了想见的人，可她居然在和自己面对面的时候走神发愣，她的眼里没有他，心里也更不会有。流淌在四肢百骸的愤怒席卷了晋阳，他已经浑然没了理智，脑子里挤满了乔苹不爱他的信息，心脏传来的疼痛让他发狂，他得不到爱，别人也休想得到，心里阴暗的杂念如野草疯长。
乔苹突然出声，打断了晋阳的疯魔，“殿下此番来到江南一定受了很多苦吧，我猜想陛下应该不会同意殿下来，可殿下却还是来了，这其中的曲折辛苦，我怎么想也想不到其中的万分之一。”
她忍不住伸出手抚向晋阳的脸，晋阳没有躲开，直直地让她把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我对不起殿下，我不该一边向殿下示爱，一边想着退缩，完全没有顾及殿下的感受。”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
晋阳嘴上说着不愿意听乔苹解释的话，整个身体却挨得乔苹更近了。
“那我便说些殿下想听的吧，”乔苹的眼睛似晴天水面，折光闪闪，“我钟意殿下，我是真心想要和殿下在一起，纵使陛下不待见我，我也愿一心陪伴在殿下身边。”
“你又想拿话来骗我，这次骗了我，就直接下岭南了是吧，做好了和我此生不复相见的准备了是吧？”
乔苹还没来得及说话，晋阳便勾住她摁着她的头，把自己的唇印上了她的唇。
唇上传来肌肤相接的暖意之外，还有着泪水的湿咸。
乔苹怎么也没有想到，晋阳居然把自己摆在这么卑微的一个位置。
一直以来都是他强势为之，她从着自己的心意顺水推舟，可千里追爱不管结局如何，晋阳是要被钉死在耻辱柱上被人嘲讽，他从动了来寻她的心思开始便要做好这个准备，又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是否会被人嘲讽，他只要自己的心上人愿意回去爱他，他不要他的尊严。
现在又巴巴地做出这种花楼男子才会向女子做的讨好姿势，硬生生地把天家皇子的尊严放到她的面前，是摔是捧都由着她的心意。
真是个傻子，乔苹在心里叹气，她伸手搂住晋阳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鸳鸯交颈鸾凤并头，津津舌尖呀呀细喘。
晋阳双眼泛粉迷蒙朦胧，揪着乔苹的腰，问她，“你这是打哪儿学来的？”
平日里像个榆木脑袋，现在花样这么多，难道回江南的这些日子，有人把她给教坏了。
乔苹顶着通红的脸，细声说，“我在梦里见过殿下。”
乔苹这个年纪的梦里出现心上人，会是什么景象，不需要乔苹多说，晋阳也能知道。没想到看着是个正经人，实际上是个不正经的。
晋阳依靠在乔苹的怀里，细白的手指正圈绕玩弄着乔苹的黑发，“我没想母皇会同意我来江南，虽然我也进宫去求她了，可是我求她，也只是想告诉她，我要下江南寻你。”
刚刚还脑补着晋阳把自己弄得十分卑微的乔苹，此时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晋阳的脑回路，“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母皇亲自教养我长大，她是什么性子，我就是什么性子，她最懂我了，”晋阳把自己的头发和乔苹的头发卷在一起，“母皇现在被帝王之位束缚着，要做天下万民的统率，循规蹈矩地迈着每一步，可她从前最是恣意任性不把规矩放在眼里。”
“我求到母皇面前，母皇表面上怒气交加，实际上心里早就已经下好了决断。皇姐帮我劝她，实际上皇姐劝她的那些话，不过是些场面话，说给起居郎听的而已，让史官们在写史书的时候，写得好看些。”
“殿下求到陛下面前，也是为了让史书写得好看些？”
“一半一半吧，毕竟让母皇在别人的嘴里得知我带人下江南，好像有些大逆不道。”
岂止是大逆不道，换个皇帝知道皇子无诏带兵离开京城，留个全尸都已经是看在母子情面了。
乔苹后脊背发凉，唯恐晋阳行差踏错，“殿下日后不可以这么任性了。”
晋阳放下缠绕在一起的头发，撑起身来，眼神勾缠，“你要管我？你是用什么身份来管我？”
乔苹伸手捋开落在晋阳脸上的发丝，“殿下想要什么身份，便是什么身份。”
晋阳不由自主地笑得颤抖，他揽上乔苹的肩，“你惯会说甜言蜜语来哄我，你最好能哄我一辈子。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来江南寻你已经做好了打算了，你若与我说你不爱我，我便杀了你，以命偿命。你若与我说你爱我，却碍于身份卑微不想和我回去，我便把你绑回去。如今你选了最好的路，甚得我心。”
轻言细语柔柔地飘进乔苹的耳朵里，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一个有着美丽皮囊却是不讲理喻的人。
晋阳见乔苹瞳孔放大作微不可见的惊讶状，挑眉问她，“怎么了，现在看清楚我的真面目害怕了？”
“殿下说的什么话，在还没有见到殿下时候，早就耳闻了殿下的性情，虽然不是殿下的全部，但也有三四分了，若是害怕殿下，在京城的时候早就远远地躲开殿下了，哪里还会凑到殿下面前示好。”
“可我明明记得你在怡亲王府时，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
那日乔苹被东宫叫过去，非常规矩地行礼问安答话，眼睛低垂神情恭敬，非常标准的臣子见到天家的姿态，没有半点逾矩。
“我在梅树下偷偷地看了殿下两眼。”
“哦？”
晋阳一直在观察乔苹，他居然没有发现乔苹偷偷看自己。
“那日礼部侍郎的二女王长捷问我是不是因为爱慕殿下才来的，我说不是，可是在梅树下远远地看了殿下之后，我觉得王长捷说对了一半。”
晋阳问她，“哪一半？”
“我是爱慕殿下的，”乔苹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后来舅舅看了我画的山寺桃花，问我是喜欢山寺的桃花还是喜欢院子里怒放的梅花，我和舅舅说都喜欢，可我的心里却在说我更喜欢站在梅树下的晋阳殿下。”
“你说你在怡亲王府见到了我便对我有意，可是后来我也没见你作出什么接近我的举动。”
“殿下何等尊贵，整个京城爱慕殿下的人又是何其之多，我不过是其中一人罢了。”
“如果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不会来找我？”
“殿下可能不爱听我说的话，但我还是会回答是的。”
晋阳戳着乔苹的胸脯，“你这么胆小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你怎么连个追求心上人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殿下不是殿下的话，我会用尽我毕生的才华去追求，可殿下是殿下。”
晋阳吟吟发笑，“那我便给你发挥才华的机会。”
乔苹却显得有些为难，“我才华的巅峰之作已经送予殿下了。”
晋阳想起那副恢弘壮丽的山水画，也有些为难，“可是那副画，我已经送给母皇了。”
“你画不出比那副画更好的了？”
乔苹诚实地点头，“画不出了。”
那副山水画凝聚了她全部的情感和想象，她再也画不出那样的作品了。
晋阳想着，“从母皇那要回来问题应该不大，”毕竟，她看到画的时候只惊艳了片刻，便全程的满脸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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