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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乔意见乔苹牵着晋阳的手从屋里走了出来，便知道乔苹把气势腾腾矜贵异常的皇子哄好了，看着面露微笑的晋阳殿下，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乔苹了。
心情舒畅的晋阳没有一点儿架子，对着乔意一众人很是友善。
夕阳时分，天空云际烧红，乔苹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殿下是要住在驿站还是要住在我家？”
“自然是住在你家。”
“那我叫下人收拾好客房。”
晋阳喊住乔苹，“不用收拾了，睡你的屋子就挺好。”
“殿下在说什么呢，女未婚男未嫁的，传出去了有损殿下声誉，”乔苹见晋阳满不在乎不以为意的神态，继续说道，“再说了，要是陛下知道，我就是十个脑袋都不够她砍。”
晋阳懒懒地伸腰，身体延展出优美的曲线，“不要太紧张，逗你玩的。”
乔苹松了一口气，又听到了晋阳的话，“我想去你的屋子看看。”
只是看看，不是睡睡，所以不用如临大敌。
乔苹自觉自己的屋子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床、榻、桌子、屏风，还有被隔开作为书房的小房间。
晋阳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了书房，他十分自然地从桌案上取出摆好的画卷，摊开来看，只见画里树枝下缀着几串朱红如血的果实，“这画的是什么？”
乔苹走过来看，“是红豆，表兄要成亲了，这是他叫我给他画的新婚礼。”
“表兄？”晋阳的手指摸着画上的红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个人。”
乔苹自认为没有和晋阳说起谢明希很正常，毕竟只是个关系普通的亲戚，又不是乔意乔维谢颂云这类直系亲属，聊起家庭成员总避不开他们。而且外家人口众多，从姥姥姥爷开始一个个拨算下来，拨算了十几个人才会拨算到谢明希。
“他比我年长一岁，今年一月的时候已经和崔家的表姐定亲了，崔家的表姐就是崔庭安的二姐。”
“你表兄是什么样的人？”
乔苹表现得毫无求生欲，明摆着的送命题，还把自己的脑袋往绳索上套，“表兄风姿卓绝音容兼美才貌兼备，世家郎君无出其右，是江南有名的才子。”
晋阳听了，顿时一股邪火从脚窜到头，烧得他浑身发酸，他摁着手下的画纸，面笑心不笑地问乔苹，“你觉得我与你表兄相比如何？”
乔苹的求生欲腾地升起来，“殿下怎么会想着要与表兄相比较，萤火岂能与日月争辉。”
晋阳哼气，油嘴滑舌的家伙就知道用花言巧语哄他，“你与他关系如何，你对他评价这么高，有没有偷偷喜欢过人家？”
“我与表兄只是普通的亲戚，没有过分的心思，而且我也不愿去喜欢不喜欢我的人。约莫是世家公子的骄傲，表兄待人向来冷情，也就待姐姐会稍微有些暖意，即便是我也没得过他几分笑意。”
晋阳蛮不讲理地挑乔苹的话，“你还想得他几分笑意？”
乔苹为自己辩白，“我不想得，我只想得殿下的笑意。”
晋阳看手下的红豆图远没有乔苹送他的山水画更来得有心意，也不打算追着不放，小打小闹是情-趣，大吵大闹要不得，只是，“他为什么要你画红豆？”
红豆大抵不过健脾止泻、利水渗湿、活血补血之类的功效，可是作为新婚之礼却显得有些不符合场合，难道在江南还有另一层意思不成。
此时还没有人写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和“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诸如此类以红豆喻爱情相思的诗句，乔苹被晋阳问得神经紧张头脑空白，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这些诗句。
她瞎猜，“表兄向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这次让我画红豆，大概是红豆是红色的，刚好衬他的婚礼？”
晋阳却觉得没这么简单，表兄找表妹要新婚礼，还点名要求画红豆，这摆明了有小心思，乔苹傻愣愣地没发现谢明希的心思，不代表谢明希自己本身就没有心思。
“既然你表兄要你画红豆你就画，那我也要给我画上几幅。”
“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画？”
晋阳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你自己画，画出来了，我再看看行不行。”
晋阳打开了乔苹放在书房里所有的画，看着她从笔触稚嫩到运笔成熟，画风简单到意境深远，当真是一幅幅画练下来的。
桌案上有几本巴掌大的书籍，每一本都画有不同的花朵，每一页花朵花瓣的形状都较上一页有着轻微的区别，似乎都是在细细观察花卉绽放形状的同时画下。
乔苹拿起一本画集对晋阳说，“殿下，这几本画集不是慢慢翻看的。”
人类的眼睛具有视觉残留的特性，在看到一副画后零点三四秒内不会消失，这便是利用了视觉暂留，将花朵绽放的花瓣舒展的瞬间绘成画幅，通过快速翻看画集达到视觉流畅的效果。
随着乔苹弯着画集侧面快速翻看，团团簇簇，花苞柔绽花瓣妍伸花蕊吐香。
晋阳看完乔苹手里的绿牡丹，也学着她的动作翻着自己手里的昙花，向来只在夜里开放转瞬即逝的昙花，就这样随着画页的翻动在他的手中再度绽放，“真是有趣，你是怎么想到的？”
乔苹不能说因为这是医学常识，一般的现代人都知道，开始瞎掰，“我看皮影戏的时候想到的，既然皮影有留影之效，那别的东西应该也会有。”
晋阳拿着几本花的画集，毫不客气，“这几本画集便送我了。”
“不着急，书房里还有许多画，殿下慢慢看。”
不一会儿便在书房里看画看到入夜，晋阳回到自己的屋内，发现谢颂云正指挥着下人安置物件。
谢颂云看到站在门口的晋阳，屈身行礼，“殿下。”
晋阳看着面前温柔娴淑的男子，微笑道，“我有一事想向乔主君请教。”
“殿下请讲。”
“我见乔苹画里有红豆，觉得新奇，我很少见到有人画红豆，可我不知红豆是什么意思？”
谢颂云笑道，“是妹妹要送给殿下的画吧，这是相思的意思。”
晋阳强忍怒意，继续露着笑，“还有这一层意思。”
“本来是没有这层意思的，我与妻主临近成亲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按照习俗，我在婚前一个月都不能与妻主相见，妻主想念我得紧，时不时喊妹妹送东西给我。有一日妹妹便拿着一匣子红豆送给我，因着妻主往日送的都是些纸条小像之类的东西，只这一回是红豆，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妹妹说红豆是相思豆，姐姐送红豆给我是相思的意思。我后来去问妻主，她是怎么想到要送红豆的，妻主说她实在想不出要送什么东西，是妹妹一边吃着红豆羹一边提议的。”
“原来如此，”晋阳手指发紧，“听闻乔苹的表兄谢明希在江南很是有名，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颂云听到晋阳的话，再一联想他问红豆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只觉得心跳加速冷汗连连，乔苹怎么和谢明希有什么红豆上的关联，还被晋阳殿下给撞着了。
“明希是我大姨最小的儿子，极负才名，也因着才名之盛，为人处事向来冷清，甚少会有笑意对人，连着妹妹也不曾有过什么好颜色。妹妹本就是少女心性喜好分明，见着别人冷眉冷眼的，就不爱凑上去了，一年之中也只有节日寿辰亲戚团聚才会出现在谢府，连着帮妻主送东西，都是直接跑到我的院子里。而且，妹妹的文章写得不好，纵然有旁的才艺傍身，也顶不住长久以来的刻板印象，我那一大家子的人，喜爱妻主更胜于妹妹。现下明希已经与崔家的二女郎崔庭宜定亲，八月便要举办婚礼了。”
“主君既然说谢明希恃才傲物，那崔庭宜可有什么过人之处？”
“崔庭宜和妻主同届春闱，是进士出身，也是写得一手好文章。”
“只有文章好这一长处？”
“样貌亦是端正，岳庭书院是崔家所掌，从江南出来的官员多是崔家门生，连着妻主和妹妹都是岳庭书院的学生，崔家在家世上较于乔家更高些。”
原来谢家也是看重门第的。
照谢颂云的说法，倒像是谢明希自己一厢情愿，乔苹懵懵懂懂地蒙在鼓里，不知他的情意。晋阳在情场之上作为胜利者，自然有胜利者高傲的姿态，他最是喜欢看到失败者的失意落寞求而不得。而且所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他可不管谢明希因为什么缘由没有表白心意，落得个嫁于旁人的下场，而且自恃才华的人向来清高，喜就是喜，不喜就是不喜，若是红豆图能够膈应这对妻夫，夫郎恋恋不忘心中所爱，妻主恨恨愤懑旁人，离心离德没了当初结合在一起的初衷是最好不过了。
如此说来，那副红豆图也不用毁了，这红豆图不仅要完好地送给谢明希，他还要和乔苹一起送给谢明希，祝表兄表姐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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