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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乔意到底是乔苹的亲姐姐，纵使是骂狠了乔苹，却依旧喊来下人查清事实，把曾羽曾瑛的来路查清楚了好替他们做府传。
等下人离去，她才牵着自己的夫郎的手，抱怨道，“乔苹就是吃死了我。”
谢颂云笑道，“妻主不是很乐意吗，怎么又怨起妹妹来了？”
乔意是乐意，不过不妨碍她继续骂乔苹。
洗干净收拾好的俩姐弟五官精致，俊俏的模样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曾羽一直都盯着乔苹的眼睛，如果乔苹流露出对曾瑛不怀好意的眼神，她可能要不顾恩情了。
曾瑛长得是好看，但是好看是分等级的，有晋阳那样如日月光辉的人在前，曾瑛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而且，曾瑛在乔苹眼里就是个小学生，谁会去管一个小学生好不好看，正值高中生年纪的乔苹只会管小学生吵不吵闹不闹肯不肯听话。
乔苹把他们带到自己的书房，找了几本书几幅字帖，布置着功课，“早晨醒来要先读书，再临字，再看书，然后去帮我姐夫干活，也就是些养花种地攀高扶低的小事，先凑活着几天，我先去看看附近的学堂怎么收人，到时候你们就去上学。”
曾羽捏着书本的手有些颤抖，自从父亲死了之后，她就埋了读书的心，没有想到还有人愿意让她继续读书，还带着弟弟。
乔苹见曾羽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想着是不是岭南那边的教育不好，她看不懂手里的书，不好意思，“实在不行，我侄女也开蒙了，你们要是不介意，可以先跟着我侄女开蒙的师长一起念书。”
曾羽抬着头，本来就哭得红肿的眼睛满含泪水，声音沙哑地说着话，她官话的腔调发音本就与江南有差异，加之现在瓮声瓮气的，更加难听得懂。
乔苹仔细听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听懂，她半蹲下来，双手搭在曾羽的肩上，“别想其他了，先和我侄女一起开蒙吧，最起码把你的官话发音纠正一下。”
曾羽当即满脸通红，连着曾瑛也束手束脚起来。
乔苹把小学生都安排好，准备离去，却被曾羽拉住衣袖，她不明所以，问这别扭的小孩，“怎么了？”
曾羽问她，“你白日会在府里吗？”
“我要出去视察，不在府里。”
曾羽抬起脸，对乔苹说道：“那我跟着你一起去。”
乔苹自然不会同意，“去什么去，小孩子读书才是最要紧的事，你跟着我能学到什么？”
“师长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纸上学来的东西终究还是要落到实处的。”
曾羽见乔苹要开口拒绝，又赶紧说道，“你不是要我先纠正官话的发音吗，我今天看周围一圈的人，除了你姐姐，没有人的官话发音比你好。”
在京城一直被嘲笑着官话发音的乔苹，今天在江南被一个来自岭南的小孩夸奖官话发音好，突然有点感动。
乔苹拍拍曾羽的头，“好吧，机灵的小孩可以和我一起出去，但是你弟弟呢？”
“弟弟就留在府里和师长一起读书。”
曾羽把自己和弟弟安排得妥妥当当。
天蒙蒙亮，乔苹便起身吃早餐，吃完早餐带上精力十足的小孩出门。
曾羽见乔苹一身农妇打扮，有些惊异。
乔苹解释道，“唔，今天要下田，穿上简便的衣服方便些。”
曾羽以为乔苹开玩笑，毕竟依乔苹尚书之女知州之妹的身份，怎么可能会下田，那是连她家里一点功名都没有只会耍威风的族长也不会干的事。
但是乔苹在农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还拉上她的时候，她发现乔苹是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乔苹很受安州城百姓的喜欢，单是她今天下田就有不下于五位农妇朝她招手，喊她来自家地里踩水车。
乔苹找到了年纪最大的农妇，和她一起躬身插秧，“几十年前是不是有过一场蝗灾，先是大旱后是大雨，后来便是飞蝗漫天遮天蔽日。”
农妇说道，“是有过这么一场蝗灾，那时候蝗虫多得天都是黑的。女郎是觉得去年冬春旱了几个月，今年春又下了大雨，和当年的蝗灾很像。”
“是有点像，不过蝗灾一般都是旱灾后发生，所以不确定，就想来问问你们。”
农妇开始焦虑，“哎呀，如果是真的可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才等来春耕。”
“老人家不要太惊慌，州里早有应对的办法，已经安排了人去巡查开挖河滩湖滩和一些湿地，发现若虫立即销毁，也叫大家多养些鸡鸭和蛙，不要捕食白鸟。”
农妇拉着乔苹的手，“我的孙女说这几天在池塘边发现了绿色的若虫，这是不是意味着真的有蝗灾？”
乔苹闻言，连忙把手里的秧苗插完，“你孙女在哪里看到的？快带我去看看。”
乔苹顾不上洗脚穿鞋了，光着脚来到农妇孙女说的池塘边，发现确实有若虫，不过数量不算太多。
乔苹松了一口气，捏住若虫，和农妇的孙女说，“以后看见这种虫子你们一定要把它们拿去喂鸡鸭。”
“人不可以吃吗？”
“人最好不要吃，吃了会肚子疼。”
这个时候的百姓没有多少油，即使想要告诉他们可以油炸蝗虫吃也是不实际。
乔苹不放心，围着池塘一顿开挖，幸亏是个小池塘，不然等她挖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不容易挖完，她倚着锄头擦汗，农妇喊她一起回家吃饭，她婉拒了农妇的晚餐，带着一身的泥泞和曾羽回知州府。
曾羽和乔苹走了一段路，自觉脚上的泥还没洗干净，难受得很，有找了条河脱鞋洗脚。
“脚里有泥，泥染脏鞋，现在又把鞋脱下再洗脚，等脚干净了再穿上，早就是脏了的鞋不是把干净的脚弄脏？”
乔苹在石阶上拍打着她的鞋，说道，“你既然这么清楚里面的逻辑，怎么还跟着我一起来洗脚？”
曾羽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着说，“原来真的有人为百姓操心的。”
乔苹笑道，“这又是哪里触发了你的感慨？”
“之前也有过旱灾水灾和蝗灾，可是不管什么灾，官府都没管过百姓，都是靠百姓自己挺过来的。你们有水车有翻车，还有各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农具，你们的地能灌溉又能排涝，连翻整都不需要太多的人力，还有帮忙下种的。如果我不是来到这里，我都不敢相信居然还有可以不用手干的活。”
“很羡慕？”
曾羽点头，“很羡慕。”
她在岭南也算是殷实之家长大，可是来到这里才发现，一个普通农妇家的孙女穿的和她之前相差无二，和着乔苹这样的大人物对话，没有半点瑟缩畏惧之色。江南真好，比她的岭南好多了，岭南什么地方都比不上江南。
乔苹笑着揉她的头，“岭南也会变得和江南一样好。”
“不会的，”曾羽说，“那里的人比不上江南的人，他们不会让岭南变好的。”
每个人都独守自己的利益，觊觎着他人手上的利益，只要旁人稍微落下来一点，就忍不住饿虎扑食，根本不管旁人的死活，他们从来不会考虑别人，这样的人在岭南比比皆是，他们怎么可能会令岭南变好。
“表妹。”
乔苹又听到别人喊她表妹了，而且声音十分熟悉，东张西望看了半天没见人影，最后在曾羽抬手指向天空的时候，她才发现桥上的谢明希。
“表兄。”
谢明希从桥上走下来，他问乔苹，“你怎么从京城回来了？”
“就......想家了就回来了。”
非常简单的理由，却让谢明希心里涌现着无数的酸楚，她说得真是轻松啊，如此轻飘飘如鸿毛一样的话，在别人的眼里是比泰山还要重，移都移不动。
谢明希看着眼前坐在青石台阶上晾脚的乔苹，眸中闪过几分莫名的情绪，他轻声说道，“送我副画吧。”
乔苹没有反应过来，满脸的茫然，“啊？”
谢明希轻柔地笑着，如雨滴落入平静的水面漾开的阵阵涟漪，“我要成亲了，我想要你作一幅画，当我的新婚礼物。”
乔苹看着向来高山晶莹雪模样的表兄，没有想到他会对她作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既然他开口了，作画也不是件难事，便答应了下来，“表兄要什么样的画？”
谢明希敛下长长的睫毛，“我喜欢红豆，你画些红豆吧。”
“好啊。”
谢明希看着她满是笑意地应下，也跟着笑，笑容里藏着无尽的孤寂，她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也忘记了她对红豆赋予什么意义了。
他说道，“青石台阶凉，若是晾干了脚，还是快点起来为好。”
乔苹伸手去抹脚，没有摸到水迹，连忙把鞋子穿好，“让表兄见笑了。”
“表兄怎么来这了？”
谢家与这里是南北两个不同的方向。
谢明希说，“我来看些首饰。”
乔苹似懂非懂地点头，也是，表兄成亲以后不能和成亲前一样打扮素净了，手上会多套几个金镯子，不是只有一串乌黑透亮如黑珍珠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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