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开

　　凌雀城为花国国都，城池以东西南北中五区分列，犹如花瓣散开。东城多植箭竹，城绿如璧玉；西城多植牧草，城喧如牧场；南城多植药草，城香若粉黛，色如长虹；北城多植沉木，城翠如墨染；中城百花绽放，如幕带覆盖、如彩羽着身。从断龙山瞰来，与其说如花瓣绽放，更似飞雀展翼，自断龙山向远飞去，凌雀由此得名。
　　已行军半月余的东方觉大军，终于到达终点，驻扎在凌雀城外百里，燕舞山下。
　　“报！”探马来报。“王上已知将军大捷，明日朝会将军参加，压要犯向子斯同去。”
　　“好。”东方觉放下手中文卷。“辛苦了。赶快下去休息吧。”
　　东方觉见探马已退去，对着大帐后正在喝茶的花国二皇子花存笑说道。“殿下，您怎么看？”
　　“父王定是要为你庆功，这件事不需要我的揣测。”花存笑从帐后缓缓走出。“至于向子斯，此事...”花存笑皱了皱眉，看了眼东方觉。“今日，收到向国送来的求和文书，恐有变数。”
　　“殿下，这万万不可。”东方觉连忙起身，作揖于殿下。“此人是我军劲敌，能拿下此人实属侥幸。若是此次不能除之，怕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这些道理我自然是懂得，只是这进贡之事关乎国运。”花存笑缓缓说道。“你我长居在这燕舞山，当知这燕舞之名取自农家燕雀，安居乐业是我等期许，可当前水运通航，带来的可不仅仅是通商，更带来了外面世界的觊觎。”
　　“这...”东方觉一惊，想不到还有这层关系。“难道堂堂的大邱王朝，还会在乎我们这点乡野之地吗？”
　　“居安思危啊。”花存笑踱步，接着说道。“从全局看，花、向两国如葫芦的两个肚子，只是向国在底、我们在顶，而葫芦口正是水运。向国三面环山，唯一的对外出口便是断龙谷，看似闭塞，可也固若金汤。若此时真有个外敌，我们怕是毫无还手之力。”
　　“那依殿下之意。”东方觉听不得这些大道理，内心对向子斯只有一百个想杀之而后快，只是二殿下的意见，绝不能抗议，这一点他十分清楚。
　　“一切见机行事吧！”花存笑收起折扇，接着说。“明日朝堂，若如将军所愿便罢。若此事不成，将军切莫着急，我再想办法。”
　　“可...”东方觉想再说些什么，被花存笑打断。
　　“此事，莫要再多争辩。”花存笑说罢，匆匆离去。
　　“恭送殿下。”东方觉作揖，送走殿下，急唤左右。“去把影卫召回来，我有大用。”
　　东方觉站在大营之外，想着向子斯白天说的话，看着茫茫夜空，他不知是天气转凉，还是衣衫单薄，只觉得寒意一阵阵袭来，想着殿下的话，更是不适，便回营帐痛快舞起剑来。
　　向子斯虽受囚之人，毕竟朝堂面圣，定要收拾一番。东方觉吩咐兵士监视，由下人伺候梳洗，换了身干净衣裳，退去凝血战甲，将长发揽在背后，揽青白色巾绩，束素白腰带，腰挂游龙佩，手脚虽带着镣铐，却依旧洒脱。
　　走在中城长街，看着百花争艳，好不热闹。街坊店面，品类繁盛，一副繁华景象。深巷别院，植几株草木，却又闹中取静，甚是自在之地。向子斯冷笑，又无奈摇了摇头。
　　东方觉骑马盯着向子斯，见他东张西望后，看着看那后摇头，微愠说道。“怎么？堂堂花国中都，都入不了向兄法眼吗？”
　　“若是不再征战，解甲归田，当是个好归处。”向子斯随手摘一支花，嗅了嗅。“只是这血腥味，怕是多少花也盖不住了。”
　　东方觉一愣，让他想不到，最想打下花国，至今数次打败自己的向子斯，向往的竟是如此。“等你身后，我定派人收了尸骨，在我庭院里种些花草之用。”
　　“哦？看来东方兄还是记得赌约呢？”向子斯不忘抓住机会，深深挖苦。“若是真有心，便随我一同归田，伺候我几年岂不是更好。”
　　“口舌之快。”东方觉冷哼。“送向兄走这最后一程，便说去吧。”两人相视再无言语，快步向百灵殿走去。向子斯被压在殿外，无趣地四处观望。
　　大殿外百花如约如宾开放，美而不艳、香而不腻。大殿飞檐落兽，梁柱绘盘龙逐日，亭台鳞次栉比，内顶绘山川河流；殿前放三足玄铁鼎，上绘百鸟朝凤，底座三足如刀锋销琢，上书“天、地、人”；双耳绘蛇纹暗绣，吐信之处透着阴冷和鬼魅，与庭院格格不入。尚未来得急深想，便听得大厅内召唤。
　　“此人便是向子斯？”花国国王花伏看了眼东方觉。
　　“启禀陛下，此人便是。”东方觉答道，接着说，“数年征战，杀我军士、乱我国本，此人罪恶滔天。”
　　花伏眯着眼睛，盯着向子斯。“花、向两国本是唇齿之位，如今来到我花国，向皇子对朕的花国有何看法？”
　　向子斯知道，此番朝堂之会，岂是两国交流之局，不过是要拿自己演一场杀威棒痛打宿敌，花大旗迎风招展的旧把戏罢了。“花哨了些，倒也恬静。”
　　“放肆！”花伏狠狠拍在椅背。“朕念你也是堂堂皇统，若这般不识抬举，便在我这堂前祭天。”
　　“哦？”向子斯整理了下衣袖，让长袖盖住枷锁，端端正正站好，抬头扫视众人后，不紧不慢说道。“看来堂堂花王，也一样不愿坦诚，谈些明白事呢？”
　　花伏见向子斯毫不服软，胸有成竹，也有了些兴趣。“如此说来，向皇子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想必使臣已来过。”向子斯又问又答。“求和文书已递交陛下。”向子斯看了眼东方觉，见其眼有怒色，接着说。“陛下现在要的，不过是个好价码。”
　　“好！好！好一个向子斯。”花伏冷冷地看着向子斯。“既然你猜到了，你觉得什么价码更合适呢？”
　　向子斯端详着花王，希望得到点回应，只是许久未见自己所想的变化，只好作罢。“应了这文书如何？”
　　花伏玩味地看着向子斯。“你可知这文书提了何等供奉，又有何等要求？”
　　向子斯当然有这个自信，作为主帅，向国二皇子，何等价码也是值得的。“何等？都是要应的，也一定办到。”
　　花伏不等其继续说什么，示意左右把文书取来，交予向子斯。
　　“什么？”脸色大变的向子斯猛地看向花伏。“这文书...”内心里突然觉得这文书定为伪造之物，刚想说又克制地冷静下来，检查了印玺和笔迹，确认无误后，不知作何回答。
　　花伏不再兜圈子。“若我告诉你，供奉三年，附加你永不得回向国，依旧如此觉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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