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题爱

　　第一轮复习已经在暑假已经过了三分之一内容，九月份开学即刻测试检验复习成果。此后，每隔一个月，便进行一场大型考试，到冬天，学生对考试已经麻木了。

　　而另一边属于艺考生的徐辽，已经离开学校在省会城市的集训点待了两三个月。具体时间，徐辽自己也有些记不清楚，每天睁开眼便是训练，到晚上挨到床板时，身体已经疲惫到极限，但这也是最能出成绩的时候，他一点儿都不能放松。

　　一鼓作气，直到三月份测试的到来。

　　天气很好，暖洋洋地，和他刚从田径场上的测试场出来时的心情一样，长久的辛苦劳累在此刻结束了，身心轻松，老话说得没错，付出就有回报，他这次稳了。

　　从集训地收拾行李回学校的时候，徐辽最后一次站在他挥洒汗水去追逐梦想的场地上时，竟然有些怅惘。

　　细数过往的十八年时光，他从来没有为了什么事情而拼尽全力。上课听不懂时他只想逃课，作业不会写时他只想去抄，老师批评时他也从不在意，父母看到成绩而失望时他也从未想过要去努力。只有这一件事情，他想，该去努力了。

　　当伤痛在半夜折磨得他睡不着时，他也咬紧牙关忍受，就算辛苦到眼泪都流出来他也不说一句泄气话，放弃很容易，他已经放弃过那么多次了，这一次坚持住。
　　或许是长大了的缘故吧。

　　坐上高速汽车时，他心里想，长大，真好。

　　周知翘了下午课去高速客运站接徐辽，很久没有见面的两人在大厅相拥着，惹人频频侧目。

　　“恭喜你。”周知拍着徐辽的肩膀，是用了些力气的。

　　谁能想到面前这个壮硕魁梧的人曾经是一个要用头发来拔高个子涨气势的人呢？谁又能想到他曾经是要放弃高中去混职高的人呢？

　　“成绩还没出呢。”

　　“先提前恭喜。”

　　“好嘞，那我也提前收下了。”

　　“走，去喝酒。”

　　“你今天还有课，乖乖回去上课。”

　　“那都不重要，我实在替你高兴，咱们一定要去。”

　　“我是解放了，但不能耽误你，周六放学后，咱们好好聚。”徐辽拉着行李箱，重新合计聚会时间，又担心周知不愿意，便搬出家长来：“我也要先回家一趟，我妈都快要想死我了。”

　　“也是，那你先回家休息，明天课一结束，咱们就去。”

　　这次聚会，是由徐辽做东，在KTV里举办。来的人很多，高三的生活实在太苦闷了，这是难得放松机会，大家玩得很疯。

　　KTV里十几个包间，就属他们包间最热闹，从门口经过的人听到声音，忍不住问身边的人：“里面在干什么？”

　　被问的人趴在门上的小玻璃窗窥探情况：“一群学生，可能毕业了，他们怎么还唱单身情歌，这首歌老土死了。”

　　老土吗？对于青春荷尔蒙旺盛的年轻人来说，只有这首歌，才能在他们寂寞中带给他们一丝抚慰。

　　抓着麦不放的小伙子，声嘶力竭的样子像是在召唤心底爱人，可那声调又像是失恋了一样。

　　江静宜靠在筱清身边，咬了一口香蕉，捂住筱清耳朵说：“平时倒没觉得他这么活跃，好家伙，这歌唱得好难听，别听了。 ”

　　筱清倒觉得很好，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场所，被静宜缠着要求着陪她一起，抱着一定偏见和抵触，难为情地一块儿来了，没想到还挺有意思。

　　见惯了吊儿郎当高高在上的人竟然还有亲和的一面，相处起来也并非像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描述的那样，不拿正眼瞧人。

　　平时见面都要绕着走的小混混也会让酒杯低一截跟你碰杯，只是面熟却从未说过话的人也会来跟你自我介绍。

　　种种，都似乎和她固有世界里的印象不同。

　　就像徐辽手上的那个滑轮打火机，她以为所有的机子都如同爷爷那支蓝色机身绿色盖子的滑轮打火机一样，一揭开盖子，便是冲脑的汽油味。而那个，却不一样，银色机身上闪着光彩，一看就值不少的价格。爷爷的那个几块钱的老器具根本比不上。

　　借火的同学衔着烟往徐辽跟前凑，擦嗤一声，蓝色火苗窜起来，又跌落在银色盖子里。

　　“Zippo，哎呦，不错哦。”借火的同学狠狠吸了一口烟雾，吞到肺里，把机子拿到手里把玩观赏。

　　“刚拿到的，你是第二个用它点烟的人。”

　　吞到肺里的烟雾经过了一句对话才被放出来，蓝白色的烟缓缓升到空中，被尼古丁安慰着的人觉得舒泰，说出的话都不想经过思考：“那第一个人是谁啊。”

　　能是谁啊，不是自己第一个先试吗？

　　徐辽笑了笑，说：“一个女生。”

　　“我操，这么快就有情况了。”

　　“不是你想得那样。”

　　“不想说算了，我去唱歌了。”也不纠缠，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

　　不是想得那样，那到底是什么样？

　　此时在教室里趴着休息眼睛的周玲闷闷的。

　　晚风有些凉，窗子开着，风穿过大块的空隙吹拂到身上，就像她站在那棵树下时的晚风一样，徐徐的，凉凉的。那时站在一臂之外的徐辽是否也感受到了风的温柔。

　　她被风轻柔的包围着，隔一个过道的同学拍她桌子，抖着肩膀请她关上窗户，她戴上黑框眼镜，关上那扇窗户。头顶风扇倒是转得欢，这才几月，就开始吹风扇。

　　对面教学楼只有少数几个班级还亮着灯，她离开座位，出门前把风扇停掉。听到后面有人唉唉的好像再叫她，她没回头，直接下楼。

　　晚上的校园，没有教学楼的大片灯光透出来，仅仅靠着几个路灯微弱的灯光支撑，人走在下面，鬼魅极了。

　　柳树枝条随着风摆动，把灯光割裂着，晃动着。周玲席地而坐，搜罗出一只烟点上，烟在指尖燃烧着，烧出一截烟灰，她吸了一口。

　　烟雾在口腔里聚齐，呛得人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又吸了一口，把烟扔在脚下踩灭。

　　再次尝试，还是和第一次一样糟糕，想要让人流眼泪。她才不会哭，不管是此刻无人之时，还是徐辽看着她把烟吸进肺里呛到眼里蓄满泪水的时刻。

　　她不要哭，可好辛苦啊！周玲把脸埋进胳膊弯里。

　　回到寝室时，她特意在楼梯下的大玻璃镜前停留，黑框眼镜遮住全部情绪，她又用食指按住鼻托，让它更加贴合。隔壁班级瘦高个的女生昕昕从教室里回来，手里托着卷子和参考书，跟她打招呼：“今天回来这么早。”

　　“嗯，眼睛有些不舒服，就回来了。”

　　“啊，还想请教你一道题呢。”昕昕笑着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好啊，我先回寝室一下，等会儿去找你。”

　　“那就麻烦你了。”昕昕得到应允笑弯了眼睛，果然还是她耐心。在向周玲寻求帮助之前，也在班上问了好几个人，无一不碰钉子，也不知道是真不会还是不愿浪费时间给她讲。

　　周玲洗了头，去昕昕宿舍时，发尾还在滴水，衣服后背已经被打湿一坨。她推门进去，寝室里原本的热闹戛然而止，看到是她后，又恢复了刚才话题。

　　昕昕以床为桌，趴在上面写题，台灯竖在旁边。看到她进来，赶紧拉出小矮凳让她坐。

　　是一道导数题，先求导再画图，周玲在草稿纸上画出图像，给昕昕讲解步骤。昕昕认真听着，拿笔一步步写下过程。

　　寝室里爆起一阵笑声，而昕昕丝毫未受打扰，认认真真地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每一步，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安心学习，周玲还是很佩服她的。

　　不像她自己，早就被笑声搅得心烦意乱。心里不禁猜测起一众女生口中的‘她’是谁。

　　昕昕写完了，让她再给检查一遍。核对无误后，又拿出另外一题请教她。半干的头发贴着头皮，她一手打散一边想着解题思路。

　　“看，这道题应该先用正弦定理，然后再解就简单了。”周玲说着，昕昕点头，把变形过后的公式列出来，再进行下一步。

　　昕昕写着，周玲听着。

　　“她去KTV玩疯了，指不定什么时间回来呢，你用呗。”一个女生想用热水，但自己暖壶的用完了，摸了其它暖壶里，还有一瓶是满的，但主人没在这里。

　　“这不好吧。”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已经揭开瓶塞了。

　　“放心吧，说不定今晚她不回来。明天早上去给她打一壶不就得了。”开水房每天限时供应热水，早晚两次，但大多数人只有一支暖壶，所以常常发生水不够用的情况。

　　“听说徐辽最近追她追得紧。”

　　“谁知道，听说她和刘思洋好上了。”

　　“好乱哦。”有女生躺在床上双腿架空对着空气蹬自行车，床晃得吱吱呀呀，周玲心烦。看昕昕做的差不多了，便回到自己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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