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题爱

　　祁峥刚要张口，军哥挡在前面说：“马上来，马上来，实在抱歉，今天新店开业，光高兴了，忘了你们这茬，这两瓶啤酒送你。”说着在柜台上提溜两瓶放到刘思洋桌上，当作补偿。

　　老板很诚恳，反倒让刘思洋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差，气氛有些尴尬。

　　对面坐着的江静宜推拒军哥手里的啤酒，说：“谢谢，我们不喝酒。”顺便还加上一句，我们是学生。

　　谁他妈不是学生。祁峥瞥了一眼，往楼上台球厅去，还不忘在心里帮军哥打抱不平，这俩货看起来人模狗样，怎么说话这么让人难受。

　　物以类聚啊物以类聚。今天算你们幸运，下次可没人帮你们了。

　　刘思洋和江静宜还在说着话，她们不知道在老板的帮助下，她们躲开了一场麻烦。

　　周知看到是江静宜，那个说普通话的女孩子，看起来同他一起吃饭的男生关系很亲密，宿舍那伙整天女神女生叫着的人该伤心了。

　　在军哥店里闹到半夜，十几个人喝得七倒八歪，乱睡一通，拉起卷闸门的响动声惊醒了大家，也不知道楼下谁在说话，不大的声音反倒让人烦。

　　徐辽抱着酒瓶子推周知：“别吵了。”

　　迷迷糊糊说完又睡着了，周知醒了，站在楼梯拐角看下面的情况。

　　一个满脸憔悴的女人和军哥说话，说着什么听不清楚，周知看着没什么事情便上楼找着个相对舒服的位置躺下。

　　闭上眼睛，在起伏的呼噜声中，他酝酿着睡意，楼下的的声音没了，可能是军哥处理好了事情。

　　上楼梯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耀眼的灯光亮起，周知手挡在眼睛上遮光，紧接着就听到有被扇耳光的声音响起。

　　周知立马起身，看到刚刚在楼下的女人正揪起在人堆里乱七八糟躺着的一个男生，男生睡意正浓，一个耳光也没让他清醒，手掌揉着睁不开的眼睛，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地板。

　　那女人又冲着男生的脊背狠狠砸下一拳，咬牙切齿地说：“我让你混，我让你混。”

　　男生一个胳膊甩过，挣脱掉女人的束缚，自己往楼下跑去。

　　咚咚咚，咚咚咚，急切的下楼声，女人追上去，又是一阵脚步乱响。

　　睡梦中被吵醒的人一时半会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他妈那女人是谁？

　　站在一旁的军哥熄了灯，说：“睡吧，睡吧，没事儿。”转身又下去，呼噜声又响起，周知打开手机，黑暗中屏幕的光亮特别刺眼，是凌晨三点钟。

　　房子外面传来的几句咒骂声在这个安静夜晚显得特别清晰，大家都睡去，只有周知没合上眼。

　　那是男生的妈妈。

　　憔悴的脸庞上尽是担忧，周知像是能看到男生母亲一个人在这漆黑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绷着一根恐惧和担忧得神经一家一家找过来。再看到男生的一瞬间，神经崩断了，放松了，但紧接而来的痛心让她狠下力气，向着不成器地，让她没日没夜找的儿子打去。

　　都干了些什么啊？混吗？今天混，明天混，以后还有得混吗？为什么要让我担心？你这个儿子啊？我想不管却放不下手的儿子啊？

　　好似听到了男生母亲内心的嘶吼一样，他有那么一瞬间，发现自己也好坏。

　　坏在他也曾让妈妈这样担忧过，深夜从家里偷溜出去在网吧打一整夜游戏，天还未亮再从网吧回家，当他小心翼翼打开门的发现周母在沙发上坐着时，心里颤了一下，那眼圈下的乌青表明她一夜未合过眼。

　　妈妈也曾这样担心过。

　　可是啊，小孩子的悔过总是短暂的，不如付出过流血般代价来的深刻。

　　周知转头忘掉，快乐才是永恒的，眼前快乐他要抓住。

　　学习上并未觉得难，早在政治老师一味地陈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枯燥理论中，他放弃了文科类学习。

　　所以分数低也没什么大不了，二三十分的历史地理卷子发下来，老师也并不苛责学生。

　　互相放水的学习生活，学生与老师都很悠闲。

　　每周最让人期待的时间是周五，住宿生提前收拾好往家带的物品，准备一放学就挎上包往家回，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老师看着都笑。

　　筱清妈妈提前来电话说到学校接她，要迟一些，她便磨磨蹭蹭收拾，十分钟不到，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过了一会儿，平时热闹的一大栋楼便空空荡荡，连说话声都有回响，楼道里穿堂风刮过，带起一阵寒。想起宿舍夜谈时讲得绘声绘色的怪力乱神事。

　　怪怕的。

　　背上书包在宿舍楼下等着，女生宿舍楼旁边就是操场，十几个体育生拉着几十公斤轮胎练脚力，看起来比地里的牛还辛苦。

　　看了一会儿，那群还在操场上挥汗奋战的体育生好奇地看向她，筱清站不住了，往校门口走。

　　筱清给妈妈电话，报怨她不守时，妈妈说马上就到，让她乖乖在校门口等着。

　　也有些不着急回家的人站在校门口，一堆一堆地。筱清站在个不起眼的角落，眼神没有固定着落点，一会儿看看小贩子给找零钱，一会儿看看人堆里抽烟的人。

　　抽烟人她认识，是徐辽，旁边站着周知。

　　那一堆人里有的看着不太正经，染着一头黄毛，和徐辽勾肩搭背，说说笑笑。那个头发四六分的帅气男生她认识，当时她和同学走在旁边，同学附在耳旁压低声音指给她说：“那个，就是祁峥，是不是很帅。”

　　筱清有点近视，虽然面部细节看不清楚，但帅气的人单看轮廓就能知道，他确实是帅的。

　　周知不抽烟，手里捏着一根把玩着，这是黄毛散的高级货，但放在鼻端闻一闻，和其它烟卷味道没什么区别，该不会是以次充好？他漫不经心地想着，直觉里有一道视线再看他，嘈杂的人群里，他扫了一圈。

　　和徐辽说了几句话，那道视线还在，他状似无意，又扫了一圈，看到院墙边站着的筱清，她干什么？

　　等到黄毛叫的面包车来，大家挤上车往KTV去。

　　黄毛上过几天高一，后来辍学在外打工，听说是在发廊当学徒，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朋友们都很给面子跟他去热闹。

　　车里小强带着女朋友，挨着挤着都快要叠一起了，有人看着动了心思，便开玩笑说：“今天坐了一车单身汪，看看人家小强和女朋友卿卿我我，羡慕羡慕。”小强女朋友大大咧咧，给了说话男生一拳，嗔怪道：“酸什么酸，找个女朋友带上不就好了。”“这不没找到嘛，你朋友多，叫几个来热闹热闹，我们也互相认识，说不定就有看上的。”“瞧把你想得美的，我朋友铁定看不上你，等着。”

　　说着，小强女朋友就开始打电话。

　　车子又在校门口等了会儿，来了三个女孩子，车里坐不下，周知和徐辽下来，女孩们勉强挤上去。面包车走了，带起一阵飞尘，周知和徐辽在车棚取电动摩托车，车子是那后来三个女生的，骑上便紧随其后。

　　周知在后面坐着，临走前又看向那个角落，筱清还在那里，看着他。

　　目送电动摩托车远走的视线里，筱清妈妈那带有标志性质遮阳顶棚的电动摩托车出现在视野里。

　　终于来了。

　　筱清呼出一口气，先抱怨一顿才跨骑上车。电动车遮阳顶棚的粉红色经过一年的风吹雨淋，已经变成了粉白色，在一众车里，显得招摇又陈旧。

　　从学校往出走，会经过一段狭窄水泥路，只能容下一个单向汽车进来或者出去，要是会车，那得花点儿时间错车。

　　前面真是这种情况，周知他们的电动摩托车也被堵着，前面开出一条蛇形小道，刚够摩托车和人过，筱清妈妈让筱清下车走过去，车子轻好掌控些。

　　绕过车头，躲过往前一点点挪动得见缝插针的车轮子，筱清紧紧跟着前面的人走，忽然被人拽住了书包带子。

　　一看是周知。

　　筱清莫名其妙，用眼神询问周知是什么意思，周知好看的眼睛笑起来，说：“这样我过得快一些。”

　　被他那双眼睛看着，筱清没来由地心跳加速，赶紧回过头去，遮住脸上的情绪，她知道，她脸红了。

　　原本沉重的书包这下更沉重了，像是背着块烙铁，压着烫着她的左肩膀，沉默地过完这段小道，两人站在开阔的地方等电动摩托车来。

　　“你跟他们去哪里玩？”

　　筱清先开口问周知。

　　“去KTV唱歌。”

　　坦白讲，KTV这地方，是筱清听过但没去过的地方，时常从影视剧里看到，警察会冲进KTV里抓人，那里汇聚三教九流，是滋生犯罪和坏事儿的温床，他们这一去，只是简单唱歌吗？

　　当然，能产生这样想法，只是由于筱清贫乏生活环境而带来的刻板印象。她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

　　“KTV那地方乱得很。”筱清下结论。

　　“但好玩啊，要不要去，我带你去，你跟我玩。”周知说得轻佻，但只是逗她玩，并未认真。

　　“我不去。”筱清戒备，斩钉截铁地回绝，还自觉的往后退了一点和他保持相当距离。

　　筱清的反应过度，让周知脸上又浮起个笑，乖乖女真不禁逗。便也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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