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题爱

　　直到来年夏天，中考来临。

　　学校统一安排考试接送，十辆公交车载着满满当当学生前往考场。

　　两天五场考试，在一个晴空万里的夏日午后结束。

　　初中生活，真正结束了。

　　总要做点儿什么来告别这三年的时间吧！活跃的同学提议唱歌，时下流行歌曲轮流被唱出来，走调的，搞怪的，谁管呢！

　　接送车上，高蓉丽难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学生胡闹。从三年前初见时的稚嫩面庞再到如今略微成熟模样，时间就是这样溜走的。青春洋溢的学生还能再带几届？就让她们去闹吧！她在司机旁边的座椅上回头看看这些学生，不管怎样，三年时间，他们总能得到一些，但与此同时又失去了一些，以后他们会明白的，这就是成长的代价，而她这个成长路上的指路人，也没几天被她们烦到闹心的日子，余下时间静待退休就好。

　　公交车里热得不像话，筱清拿着扇子不停挥动，有人站在她旁边蹭凉风，她暗暗使劲把风扇大点儿。还有十几分钟公交车到学校，下车后各奔东西，她们将不再相见。终于等到这一时刻，筱清内心愉悦，连带着同学都分外可爱。阳光透过树隙落在她前面的同学身上，她用考试袋遮挡住。同学回过头，她们几乎没说过话，可同学却给她一个分外好看的笑脸。

　　公交车停在学校操场，人聚人又散，和往常比起来，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好像今天走了明天依旧还会回到校一样。三年了，无时无刻不盼望着离开这里，如今，她倒不着急，落在最后走出学校。

　　再看这个学校最后一眼，升旗台上的红旗迎风招展，秋季将会有一批新面孔站在红旗下憧憬着未来三年的学习生活，希望他们永远比她幸运，不会遇到高蓉丽老师，快乐度过三年时光。

　　从她迈出校门的这一刻开始，过去三年时光里的好与不好将被她通通留在这里，脚步轻盈，轻松上阵，迎接高中生活。

　　整个暑假，周知参加过几场同学聚会后，便天天窝在房间打游戏，每天中午起床，半夜两点入睡，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

　　周建明说过几次，周知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进屋便反锁住卧室门。

　　中考成绩下来的前一天，周建明将看到的成绩告知周知，和重点高中差些距离，只能上普高，曾寄予厚望的儿子交出得答卷让他失望极了，加上周知不愿意听他劝告去重点高中，费了番力气弄来的名额就这样被周知弃之不顾，两人又是闹了一场，关系僵持，周建明眼不见心不烦，便打发周知去爷爷家过完剩下假期。

　　算起来初中三年，只有初一的底子还算牢靠，其余时间荒废太多，后面再怎么追赶也很吃力，周知自己谈不上失落，每天照旧去爷爷家附近的网吧打游戏，爷爷还是照旧疼爱他。

　　徐辽中考成绩一塌糊涂，已经和家里人商量好去上技校，却因为姑姑家刚考上研究生的表哥建议，掏钱来到了周知所在学校。

　　这是多难得的缘分，原本将会分开的两条细流又在高中相汇。

　　报道那天，周知在班级里发现了筱清，他是从那熟悉的背影认出她的，挺直的脊背，扫到肩膀的马尾。

　　她怎么也在这个学校？

　　周知的意思是，筱清每天埋头苦读，努力用功程度不比考上重点高中的同学差半分，按说她应该去更好得学校。

　　虽然说，有付出就有收获，但付出和收获不一定是正比。一遇到考试，筱清的结果就会不如人意。

　　和她的预期有差，在报道那天还在犹豫是否要来这所学校。筱清在家磨蹭了半天，拿着录取单始终没办法向父母开口。

　　这个小城镇上工作岗位和机会并不多，赚得都是辛苦钱，她没有办法开口让父母给她交重点高中借读费。

　　于是，她拿着通知书去普通高中读书。

　　开课一周后，筱清便喜欢上她们的班主任，也就是语文课老师罗老师。

　　罗老师大学毕业至今，已在学校工作三年。小小的个子，却为人爽快，精明利落。

　　与初中语文课的照本宣科不同，罗老师的课堂不拘泥于课文本身，常常会从作者入手，讲他的起伏人生，再延伸到作者所处历史背景，像是讲故事一样被她娓娓道来，勾得人想要去了解更多。

　　学校图书室只中午时间对外开放，筱清常常避开饭点高峰期，先去图书室借书，再去餐厅时学生已寥寥无几。

　　筱清没有午休习惯，会在食堂坐一个中午读课外书。

　　学校图书室并不大，由一间教室改造而成，书籍类型并不多，中外名著，高中生必读书目占去一大半，言情小说最多不超过二十本，夹杂在各类书籍里。

　　那天看到比她高一个头的书架上有一本书名叫《法老的宠妃》，还以为是关于埃及艳后一类的，那个古老神秘的国度容易令人遐想，筱清便没细看介绍借走了。

　　书页发毛，是被很多人翻阅过，从打开书直到上课零响，筱清才从故事中回到现实。一开始只是抱着猎奇的心态去看，谁知，一下子就掉进作者编织的故事里去。

　　当她看完已经是三天后的中午，秋日的阳光没有什么温度，从窗子里照到她掩上的书页上，她那挺直的脊背上，凉凉地。

　　周知拧开矿泉水瓶盖，眼睛定在那个熟悉的背影上，她怎么又在这里坐着，每次从球场下来到餐厅小卖部买水，他都能在靠墙角位置看到筱清，她到底在干什么？

　　“喂，干嘛呢？”

　　好奇心驱使，周知从后面靠近筱清，手拍在她的肩膀上。筱清回头，泪眼汪汪地看向来人。

　　我靠，我手劲儿没那么大吧！周知吓到了，他第一反应是打疼了筱清，可他根本没有使力气，只是轻轻拍了一下。

　　眼泪流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上，筱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她还沉浸在拉美西斯二世和奈菲尔塔利的感情里，感动到泪眼婆娑而不自知。

　　“没事儿没事儿。”她赶紧掩饰自己的失态，在脸上挤出一个笑来。但那笑脸看在周知眼里，更增添了楚楚可怜的意味。

　　她，该不会又被人欺负了？

　　“找我有事儿吗？”筱清问他。

　　“没事儿，就路过看到你打个招呼。”在新班级里，两人第一次碰面眼神遇到一起就自然地错开了，筱清还以为周知不记得是初中同学，毕竟她实在没什么存在感，没想到他是假装不认识。

　　筱清抱着书，和周知一起回到教室，周知从后门进，筱清走到前门，她的位置在第三排。

　　班里两个同学谈恋爱，晚上确定关系，男生很高兴，在小卖部买了一大包糖挨个给散，周知拆了一个塞进嘴里，甜甜的。

　　后桌几人在一起讨论最近新推出一款重力感应智能手机，有同学下手买了，他凑上去，也感受了一把。

　　还未上课，学生自由散漫。

　　操场上有人踢足球，篮球场上老师穿着球衣和学生一起打，乒乓球案边人最多，男生女生接连替换，教室里三三两凑在一起，有人探讨题目该怎么解，有人学着一首新歌，有人讲着昨晚的球赛，有人说眉毛怎么修好看，有人把最新一集电视剧讲给人听，有人讲着笑话，有人吹着牛。

　　周知背靠着墙，看着班里热闹的景象，来到新学校一两月有余，他才真正认识到这所高中的面貌。在这里。成绩不是全部，可探讨的话题那么多，没有人过多干涉你，喜欢什么就去研究它，爱做什么就去动手，就连谈恋爱也可以大大方方。

　　哪里都是自由的味道，他爱极了。

　　当然，不是说学习不再重要。

　　才开学时，班里同学传阅着一份入学成绩单，里面有多位同学的成绩是可以去重点高中，周知才开始还想不通为什么留在这里，如果换位思考，他自己包括他任何一个初中同学有这样的成绩，是会毫不犹豫去重点高中，过了段时间事情便明了了。

　　很简单，学费和奖学金原因。

　　高中学校的生源不再局限于周围的几所初中学校，还包括其它地理位置较远的地方。

　　山高水远地方出来的学生，地理位置的局限性让他们的目标缩了水，再加上信息偏差和财力资源欠缺，以及对于自身的自信，又或者是竞争环境上的过大差异，让他们做出的选择更保守，或者居中。

　　然而，重点高中和普通高中之间的区别，那真是天差地别。无论是从学校风气，教师资历，学习理念，学习环境等等方面来看，重点高中都是普通学校无法匹敌的。

　　有些同学会这样想，重点高中的学生考三本不是少数，普通高中考重点大学的也不是没见过，无论是在那个学校，学习始终靠自身。如果自身不努力，就算把你放到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那也是白搭。

　　这话没错，也是事实。

　　但如果你真这样想，那就走了极端。少数毕竟是少数，不具有普遍性。

　　重点高中考二本三本是少数，重本一本是普遍；普通高中考重本一本是少数，二本三本是普遍。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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