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题爱

　　第二天，她在学校还是有些难受，那些人真烦人，她皱眉把自己倒下的凳子扶起来。

　　周知觉得有意思，看着她抿唇拍干净凳子上的粉笔灰，然后坐下，马尾扫在肩膀上，脊背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还真能忍。

　　他笑了一下，尖尖的下巴像是能戳破什么东西，是筱清那自顾自维持的自尊吗？其实那早就碎一地了。

　　徐辽过来拍他肩膀：“皮笑肉不笑的干什么呢？”

　　“哪有。”周知拉长了调子回他。

　　“哥们儿，怎么样，我看上那个女孩了。”徐辽最近一年个子疯长，像是睡觉都在忙着长个子似的，快赶上周知了。

　　“看起来还不错，是三班的？”

　　“放学陪我一下，我把这个送给她。”徐辽手上拿着一盒糖，是校门口经常论个数卖得那种糖，很好吃，学生之间很流行。

　　周知看到那糖盒的外包装上面还细心地绑上了蝴蝶结。

　　真行，他又笑起来。

　　放学后，他们一刻没耽搁冲出教室，人潮涌动，他们站在校门口等着女孩出来。

　　女孩子很漂亮，皮肤白皙，斯文干净，夹杂在人群中很出众。

　　徐辽喊女孩，男生在旁边吹口哨起哄。

　　糖果递到女孩手中，都有点不知所措，害羞居多。

　　“去玩吗？”

　　“今天不行，我妈在家。”

　　那就是明天行，男生堆里有人给徐辽递眼色。女孩子抱着糖果又回到人群中，恋爱就这样搞定了。

　　徐辽很兴奋，他呼朋引伴去庆祝，也有炫耀的意思。

　　男生喝口啤酒，问徐辽：“兄弟，你女朋友真漂亮，还有没有其他女孩，给我也介绍个。”

　　“没问题，有合适的就给你介绍。”

　　两人碰了一杯，一次性塑料杯见底。

　　徐辽夹一筷子蔬菜塞到嘴里，转头跟周知说：“哥们儿，给你也介绍个？”

　　“谁啊？”

　　“我女朋友的朋友，长得不错。”徐辽把翻盖手机打开，在相册里翻出照片。

　　那时手机屏幕小，照片分辨率低，拍照技术差，也无任何美颜软件，但照片里得人还是很好看。

　　谈恋爱是被明令禁止得事情，但青春期学生都有一颗躁动的心，周知也不例外。

　　隔天放学，徐辽和周知在校门口等待。

　　漂亮女孩拉来另一个漂亮女孩。

　　小小的个子，眼睛却明目张胆地打量周知，周知也看她。女孩的眼睛把他看得心像是搁在鼓面上一样，他倒先脸红起来，女孩笑出声，笑声有些野。

　　确定关系的过程很简单，一盒糖果与几瓶饮料，两人谈起恋爱。

　　常常四人约在一处，去溜冰，去网吧，去吃麻辣烫，去精品店。

　　半夜不睡觉在被子里用手机聊天的时候，周知常常被逗得哈哈大笑，这个女孩怎么会这么有意思。

　　那天放学，四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徐辽闹腾一些，经常会把斯文的漂亮女孩惹毛，互相打闹追赶着，和后面周知他们拉开一段距离。

　　剩下两个人并肩走着，女孩大胆问他：“要kiss吗？”

　　周知一笑，她真得野啊。

　　kiss这个词出现在英语单元词表中，课代表每次领读时班里得学生总会怪里怪气，那单词里面含着一些羞人的，不能碰的东西。

　　而刚刚碰过唇的这个女孩，说得那么直接自然，真是个有趣的女孩。

　　女孩脸红红得，捂着唇，看向周知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欢喜。

　　谈恋爱好快乐啊。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生活中快乐得事情并不能长久持续。

　　成双入对的身影被老师发现了。

　　一个下午，他们被请进办公室。

　　高蓉丽扣上书本，眼睛从银色镜眶上翻出来，问他们：“还想不想上高中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尽是搞些没名堂的事儿。”她指着周知和徐辽，跟桌子对面的老师说。

　　罚站了一下午，让家长来领走。

　　周建明来得最迟，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觉得脸皮都被周知扔到地上让人踩得稀巴烂，他恨恨看了眼周知，跟高蓉丽客套了一会，把他带回去。

　　门还没关上，一个耳光落下来，周知耳朵嗡嗡作响。

　　“没皮没脸得东西，尽做些下流事儿。”

　　听听，听听，这是一个父亲说得话吗？站在自家门口听动静的邻居评叹着。

　　“谁没皮没脸了，你就不配做我爸。”

　　听听，听听，这是一个儿子说得话吗？邻居又啧啧叹着，养儿不教父之过啊！

　　生平第一次，周知用了他最最不敬得话来攻击周建明，他不能忍受‘下流’，谈恋爱就下流吗？他在侮辱人，侮辱感情。以往忍着的，憋着的，他都要还给他。

　　看着周知梗着脖子和他对着干，大有要和他拼命得势头，周父心里寒了，怎么养了这么多年，养出个这样的东西？丢了先人了。

　　气闷在胸口，他给周母打电话：“你回来，看看你的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我管不了他了，交给你管。”

　　他气得从西装裤里撩起衬衣下摆，开始抽烟。

　　周母最近刚升职到仓库主管，忽略家里太久了。听到周建民得电话，她心里凉了大半截。

　　匆匆赶回家，看到周知半边脸肿起来，满脸倔强，再看看周父疲倦的神色，周母再想，是不是当初就不应该出来工作。

　　然而，已经造成现下事实，她只能尽力来挽救。

　　孩子是要哄的，丈夫得气要顺的，周母翻来覆去睡不着，周建明也一直睁着眼。

　　他回想起小时候周知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缠着他学骑车，教他打篮球，追前追后喊爸爸得样子，小时候也打也骂，打完骂完教训完还是黏着他，怎么一长大就不懂事，追着赶着学坏，还说他没资格做爸爸。

　　周建明扪心自问，从小到大，物质上从未缺过他什么，就是学习上要求严格些，但他有错吗？哪一个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成绩好。

　　打他骂他，那是希望他往好学习，是惩罚，是督促勉励，是让他下次想要再做事情之前，能记起来，时刻提醒自己。

　　他有错吗？有，打他的时候手重，可他也是心疼的，打在他身上的每一下，也是打在他自己身上啊，哪一个父母不心疼自己孩子。最气人得是他还偏偏在你气头上与你作对。

　　他想着叹着委屈着，怎么养孩子这么难？管也管不好，不管也不行。

　　周知窝在被子里，听着电话另一端得女孩哭泣，那么有意思的女孩，那么野的女孩，受到多少委屈才会哭成这样。

　　她爸爸也打她吗？

　　想到巴掌落在女孩漂亮的脸上，她肯定是不躲的，仰着脸承受，那简直比打在他自己脸上还难受。

　　周知心像是被人挂门檐下打，左一下右一下，疼死了。

　　他柔声安慰女孩，把他能想到的，平时说不出口的甜言蜜语都说给她听，希望她能好受些，别哭了。

　　女孩哭着哭着睡着了。

　　周知第二天见到女孩得时候，她眼皮子都肿着，可她笑嘻嘻的，说没关系，主动牵起他手，说：“我们才不听她们的，要好好的。”

　　但始终是受影响了。

　　徐辽和斯文的漂亮女孩先分手，女孩哭得稀里哗啦，好多天都蔫蔫的，徐辽跟周知坐在一起，看着黑板上学委抄得短语，他说：怪难受的。

　　周知他们坚持了一段时间也以分手告终。

　　女孩还是仰着一张笑嘻嘻得脸，说：“祝福你。”

　　周知看着她得脸，心里想，这个女孩，从头野到尾，真不错。

　　反倒是他自己，难受了好一阵子，毕竟是真心相待过。

　　失恋后的一段时间，他安分了不少，很少去打游戏，整天用学习来转移注意力，但学习，也忒折磨人了。

　　他已经很久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落下一大截课程，做题常常卡在半中央，想破脑袋也没思路得时候，他就生气地要摔笔，真得太难了。

　　去外面换换脑子。

　　周知双手搭在栏杆上，看楼下郁郁葱葱的树随风微微晃动。同班女同学几个人凑在一起聊天，刚好在他旁边，也就顺耳听了一些。

　　女生得小心思怎么这么多！

　　他没听了，转身回教室，看向教室里的筱清，刚刚女生话题的主角，挺着脊背，奋笔疾书，真是倒霉女孩。

　　体育课上，老师让大家自由组队跳华尔兹。

　　两人一组，女生找女生，男生找男生。最后，总是有那么一个人，找不到队员。

　　应该说，无人愿意和她一组。

　　哪怕女生去找男生，也不愿意和她一起。

　　体育老师是照顾学生的，落下的那个人，就和她一起跳。

　　筱清拉着老师的手，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她微微抿着唇，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老师讲解动作要领得时候，松开她的手，她站在原地，站在众人面前，被各种眼光巡视，她僵直了背，尽量不去在意。

　　跳华尔兹的体育课，是筱清最不愿意上的课，一个学生和老师跳，多怪异啊！她就像能听到那些编排的话，心里不舒服。

　　算了，哪怕请假在教室里，也比和老师跳好得多。

　　空荡荡的教室里就她一个人，她安静地做题背单词，她喜欢这样的时刻。

　　体育课快下得时候，周知鼻子在打篮球的时候被人不小心碰流血了。老师让班长和学委跟着去处理，洗干净后回到教室，下课铃才响。

　　几人嘻嘻哈哈进教室，安静得教室热闹起来，筱清依旧脊背挺直，看着单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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