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无泪

作者:凤尾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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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重逢



      临回去前,文昌德在清真寺旁的一家干洗店找到了万晓阳。
      这家干洗店的玻璃门上用红漆写着:男女衣服分洗。看来在她的人生阅历中,那朶浪花已经成为了她的永久记忆。
      她从高墙走出来后,断绝了和过去熟人的一切来往,别人认出时她一概以“你认错人了”回应。
      当文昌德站在她面前时,她楞住了,注视久了,她的记忆开始发生故障,忘记了自己是谁,恍惚中看到了那件不合时宜的灰色雪花呢短大衣,她眼窝湿润了: “是你,真是你吗?想不到你还能记得我。”
      他带她来到当年吃告别饭的那个位置说: “还记得这地方吗?佳运,看来它自己的运气也不佳,这不也给别人吃掉了。” 这里现在是一家挺气派的“茶园”,昨天朋友请他到这里,感觉不错,还勾起他一丝怀旧的情怀。
      一走进阔大轩敞的室内茶园,脚下是一片翠绿的草丛, 一股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底不平、错落有致的假山,山上山下小溪潺潺,小溪翻山越岭流入用大理石堆砌的水池里。水池砌得别具匠心,池底是五颜六色的碎石, 碎石中还闪动着彩灯。
      假山旁安放着一架钢琴,一位留着长发、穿一身黑色礼服的年轻人在弹奏,他的身体随着音乐在摇摆起伏。
      穿过走廊往里走,眼前一片开阔地,抬头望去十几座造型各异的木屋,或横或竖地淹没在绿树丛林间。
      不时传来高一声低一声地划拳声,有人已是“喝高”了,在屋外的草坪上跳起了藏族的“锅庄”舞,这种肢体动作幅度颇为夸张的舞蹈,像极了那年头全国人民跳的“忠”字舞,嘴里还咿咿哑哑地哼唱着,可能是那时最流行的的伴舞曲“翻身农奴把歌唱”吧。
      四周一拨一拨的孩子们象是出圈的小羊,可着劲地伴唱、奔跑。
      他们沿着盘旋梯上到二楼,这里是一圈环境优雅的环形吧廊。
      精巧的小酒桌、 造型独特的矮沙发椅,沿吧廊疏落有致地随意排列着,光线柔和而黯淡,环绕声很好的音响里流淌出一支又轻又柔的外国流行曲,营造出一种宁静平和的气氛。
      “这里真是中西合璧,土洋结合,看来这个老板还真不差钱。” 文昌德感慨地说。
      “这倒不光是钱的事,因为来这里的人各种层次的都有。现在这儿真像你三十年前说的,是全国人民的避暑圣地,夏天来这儿往往是一票难求,住宿是一房难求呢。”万晓阳说。
      他恍如隔世,这还是那个说话不着调的万晓阳吗?他开始上下打量起来:她已人到中年,但身材依然匀称,穿一件米色呢子大衣,一双黑色的半高跟皮靴紧裹着一双修长的细腿,一头浓密的头发盘在脑后,上面扎着一个饰有蝴蝶结的黑色发绳,面部皮肤依然紧致,神色沉稳,他觉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成熟了,她已经实实在在地融入了她生存的这方土地。
      他们在一张酒桌前落座,侍应生过来殷勤地递上价目单,他推给她说: “你来。”
      她推开,说: “ 你点吧,老乡,口味相投。”
      他点了一些点心、 饮料和两杯鸡尾酒。沉默良久,长吁了一口气说: “三十年了,距我们分别三十年了。”
      “是啊 ! 三十年,差不多半辈子了,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她右手托着下巴颌,头略偏,依然好看的杏仁眼园睁着注视着他,而转瞬间,那眼神又如梦幻般飘忽起来。
      “可是能让人记住的不多,象那次列车奇遇。”他望着她。
      “是奇遇吗?这些年我想来想去,怎么都觉着是上天安排的。”
      食品陆续上桌,他将高脚酒杯举到眼前,视线越过杯沿看着她说: “来,为我们的重逢,为上帝它老人家的巧安排干杯。”她浅浅一笑,慢慢举起杯,伸过去轻轻碰了一下,看着他饮,然后自己啜了一小口。
      突然间他感觉生活是这么真实,这么美好,一种遥远而陌生的快乐在他心里悄然荡漾。然而,就在他忘我地沉浸在这种快乐的时候,她却放下酒杯垂下了眼帘说: “那次奇遇带给我的不知是幸运呢还是厄运,我能幸免不死并提前释放肯定有你的一份功劳,但你当年说的许多话真是美丽的谎言,比如说黄河的治理,到现在不还是混黄混黄的嘛!” 她抬头瞟他一眼,感慨地说。

      两人的头脑里几乎同时映出了同样的画面:车厢里一阵骚动,人们纷纷站起来,争相将脑袋挤到窗口去看,就见窗外地表渐趋平坦,一条大河像一根不见首尾的彩带,云中而来,雾中而去,千回百转,在峽谷间蜿蜒穿行。正值傍晚夕阳滑落,浓重的山影一寸一寸漫过河面,漫上河堤。有人发出了“啊,这就是黄河”的感叹声。也许是“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的歌词太过深入人心,它被赋予了“神圣、伟大、母亲河” 的爱国色彩,看到黄河,人们就会热血沸腾。
      万晓阳也本能地把头转向窗外,把脸贴到车窗玻璃上,只见两岸是红色的悬崖峭壁,像刀削般整齐,奔流的河水裹胁着巨大的能量,将河岸下面冲刷出条条深邃的沟壑,也使自己从源头的碧绿清彻变成了现在这般灰头土脸。  当她把脑袋转回车内时,发现他一直端坐着,此刻正在看着自己,说:“你不看黄河看我干什么?”
      “看你的表情,猜你的内心,看是不是跟我当初的感受一样。”
      “咦,你这个人倒挺喜欢猜测别人的。”
      “闲得难受,练练脑筋,人说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猜不着,所以就越想猜,算练基本功吧。”
      “哇,你猜过多少女孩?还要猜多少女孩?你把这当饭吃啊? ”
      “别说得这么恐怖,能够这么几天几夜和一个女孩面对面坐着,说说话,这种机会一辈子怕也没有几回,你就让我猜一回吧,说对了你默认一下,也好让我有点成就感。 ”  说完他盯着姑娘的眼睛说: “你先是激动,有种自豪的神圣感,我第一次坐这趟车也是这样, 还有这车里大多数的人都是如此, 可是看到浑黄的河水就有点失望,我没说错吧?”
      姑娘先是不做声,后又喃喃自语:它没有我想象中汹涌磅礴的气势,再加上如此浑浊的河水,未免让人有些扫兴,原来美好的东西都在书上。
      “别,别,快别这么说,黄河的汹涌磅礴那是在源头,地势落差大,要在中、下游汹涌磅礴,那就要发水灾了,再说,不美好的东西通过人的努力都可以变得好起来,穷则思变嘛! 就说这黄河吧,现在正在治理呢,以后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姑娘并非是真的关心黄河的治理,但对他说话处处阳光、高调的做派觉着挺革命,可总觉着不那么真实,于是像专门和他抬杠似的问了一句: “那以后会‘后’到什么时候?”
      一句无所谓的话给她一较真,他还真给噎住了,他也听出了话里的挖苦味,于是没好气地说: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XX院总理。”
      “我就知道你这是一句哄我玩的话。”
      文昌德拉回了自己的思绪,说:“我承认,那时我真有哄你高兴的意思,但在这个问题上当属我的无知,现在我知道是通过加大流速将泥沙冲走带进大海,加深河床,拓宽河面,下游雨季就不会泛滥成灾了,而不是将水治清。这些年的治理也确实卓有成效,现在通过小浪坻的泄洪和泄沙,已将流过花园口的流速从当初的1800米每秒提高到4000米每秒。”
      “你的记性真好,能记得这么清楚?”
      “也许是对那次坐车的记忆太深,平时关注这方面的资料吧!”
      “我也是,否则当时依我在家里的处境,我可能是不会留在这儿的。” 她脸上泛起红晕。
      他恍惚看到了三十多年前列车窗口那一抹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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