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无泪

作者:凤尾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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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9章 .恻隐之心



      当冷彩莲知道翁大夫要去找文昌德时,大吃一惊,立马反对,说: “我宁可死了也不要去求他,好让他看笑话。”
      翁大夫不置可否地笑笑,她的职责决定了她必须去找他。
      在一个星期天的早上,翁大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文昌德的家,她本想到学校找他,觉着到学校就有点公事公办的味道,可学校那么远又那么大,找人不易,于是硬着头皮登门,她觉着这真是件挺为难甚至有点滑稽的事,所以进屋后就不那么自在,她先是大夸文昌德有出息,将来前途无量,给咱们厂子争了光,厂里的人现在说起你来没有不竖大拇指的云云。
      文昌德听着,脸上毫无表情,没有因为翁大夫的抬举而喜形于色。
      翁大夫摸不透他的心思,不敢贸然开口,可也不能空手而归,于是她在客厅里坐着,忽然两手压着沙发面,屁股上下颠了颠,说: “这沙发坐着真舒服,是真皮的吧?”
      “可能是吧。” 文昌德疑惑地看她一眼,敷衍道。
      她又指着电视说: “这彩电真大,是20吋的吧。”
      “不,是18吋。”
      然后她环顾四周,还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说:“这房子真大。”
      “噢,一般般,是老房子。” 文昌德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应付着。
      再后来,她不坐了,站起来,他以为她要走,客气一句: “怎么刚来就走,不再坐会儿了。”
      她心里说:谁说我要走。可不走,这下面的话还没想好该咋说,这时她有些恨冷彩莲,怎么摊上个主是她呢,于是她又向客厅一头的玄关走去,一边说这里面还有这么大,一边东张西望,文昌德在后面跟着。当她向右手一间开着的房门里张望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头正坐在一张写字台前看书,文昌德说: “我父亲。”
      老头没有抬头,只是将低着的头向门口方向侧转了一下,从滑落到鼻梁上的眼镜框上沿把来人瞟了一眼,那目光是冷冷的,翁大夫赶紧陪着笑脸,点头哈腰。
      文昌德拉她一把,说:“年纪大了,别介意。”
      他们又退回到客厅,文昌德先坐下,看着翁大夫说: “你有什么事吧?我想你这么大老远跑来,该不是专为告诉我厂里人怎么夸我有出息,也不是来看我家房子的吧,有什么事就说吧,大事办不了,小人物就办点小事吧。”
      “噢,是这么回事。” 她终于可以言归正传了,但一想到这事的滑稽,就又犹豫地停了下来,看看文昌德的脸色,他正在很认真听的样子,这鼓励了她,接着说: “唉,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谁叫我当这个破大夫呢,这也就是对你文昌德,大人大量,要是换别人,打死我也不开这个口。”
      “既然现在没打死,那你就开开金口吧。” 文昌德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她这才把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当然不会拉掉事因苟爱琴丢表而起。
      文昌德一开始还是不说话,翁大夫心里又没底了,她想,如果他此时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或是冷笑一声,她会顺茬补上一句: “这也许是报应。” 可现在匪夷所思,她不知该怎样操纵自己面部的表情了,只是呆呆地瞅着文昌德。
      没想到文昌德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 “要说冷彩莲偷人东西,打死我也不信, ”说完看着她的眼睛说: “你该不会学我,说打不死就信了吧,我就明确地告诉你,打不死我更不信。” 显然这件事对他产生了震动,他站起来,给翁大夫的水杯里续了些开水,复又坐下,做出了留客的表示,开始阐述他那 “打不死我更不信”的理由:她为了追求进步,瞎用XXX语录,让人哭笑不得;她干活不甘人后,争强好胜不惜得罪一大片,为什么?就是要脸上有光,她为了多占一垅地,可以和人大打出手;为了多打一点开水弄到把小孩烫伤,她确实穷,穷得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一张脸,可现在苟爱琴撕破了她这张脸,这叫她怎么活。” 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翁大夫如释重负,还带着些许的感动连连点头说: “是,是,到底是新时代的大学生,看问题就是不一般,其实我也挺同情她的。”
      “她现在不就是要住院嘛,我嫂子就是大夫,我回头就去找一下,尽快给你答复,估计没什么问题。”

      星期一下午上完一节课,文昌德就赶紧按翁大夫留下的地址往冷彩莲他们住的旅馆赶。他倒了三趟车,天气闷热,车上的拥挤、 汗臭令他恶心,刚换上的一件富绅牌短袖衬衫被汗水浸透, 贴在身上,平时时尚的发型此时也按着汗水的流向分成了一撮撮,贴在前额上,他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他用手拨拉一下头发,触到了那道月牙形的疤痕,现在它凹进去处还未填平,他的心猛不丁地颤抖了一下, 求嫂子费那么多口舌,自己还要受这份罪,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情操高尚?连自己都不敢苟同;让这个当年对自己口不离 “狗仔子” 的人看看自己今日的神气?好像也犯不着,况且自己现在的形象也实在说不上神气;是对苟爱琴的“过失”进行弥补?有一点,但还不足以给他这么大的动力,可当他走近这个旅馆的时候,他明白了:恻隐之心。
      这是一家单位办的旅馆,有一栋楼,从外面看还可以,一进去就原形毕露了,由于过往旅客的糟蹋,墙壁划得乱七八糟,不少地方脱了粉刷的墙皮,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那股从厕所里发出又经过高温处理后刺鼻的气味。
      他摒住呼吸一间间找过去,终于找到了这个房间,因为他中午已经电话告知了下午要来,所以他们几个人都在等着,翁大夫和老熊赶紧迎上,翁大夫搬一个方凳放到门口请他坐,老熊还把事先准备好的一瓶汽水递给他。
      这间房是他们夫妇包的,屋里并排放着两张单人床,床头柜上放着吃剩的食物,食品的馊味和着汗味扑鼻而来,也引得苍蝇唱着歌儿前赴后继,文昌德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就意识到这种表情的不合时宜,于是马上换上一副平和的面孔说: “反正是公家报销,怎么不换家条件好一点的旅馆?”
      “她不让,说来上海已经花了厂子很多钱了。” 翁大夫说。
      老熊也赶紧补充道: “行了,行了,出门在外能这样就不错了。” 这使得文昌德在怜悯之外还有了些许的感动,他突然觉得为这个人做些事,值。
      当面前的两个人闪开的时候,他看到了冷彩莲。
      她躺在靠里面墙的那张床上,在他刚才刚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看到冷彩莲的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门口,显然也在企盼着他的到来,而当他进门的时候,她却转过身去,把脸冲墙了。
      看到冷彩莲的转身,文昌德没有生气,他知道她这是不愿意让人看到她这张被撕破的脸,于是在问了一下简单情况后,他走到了她的床边。
      她胸以下盖了一条被单,上身穿着一件长袖衬衫,可能是因为热,将袖子挽到了胳臂肘以上,她面朝里侧身躺着,贴床的一条胳臂平展展地伸着,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像扒着的几条蚯蚓,骨骼的轮廓清晰的勾勒出来,腕、肘和肩关节非常夸张地连着细棍一样的骨头,很容易让人想起出土的古尸那摆在地上的骨架。她下身穿一件兰长裤,两只脚光着露在外面,脚背上也露出蚯蚓似的青筋。
      文昌德真切地看到了什么叫骨瘦如柴。可能是因为疼痛,她的身体倦曲成虾米状,整个身体看起来比文昌德印象里短了许多,那脑袋也像缩小了一圈,难道骨头也能缩水?文昌德的心里一阵酸楚,现在躺在这里的还是那个从来都是争强好胜的人吗?他第一次意识到生命之脆弱,感到了面对死亡的恐惧。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冷师傅, ”
      她依然没有转过身来,却用蚊子哼般虚弱的声音说: “我这一辈子咋就跟你们家干上了呢?临了临了还蹦不出这个圈。”
      老熊赶紧把文昌德拉过来,陪着想笑又笑不出、 实际上比哭还难看的脸说: “她痛得厉害,心里又难受,对谁都发脾气,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你帮帮俺吧。”
      “没关系,我不怪她,是我们不好,苟爱琴太过份了。” 文昌德说,然后他看了一下手表说: “赶快,现在还来得及,床位已经联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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