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无泪

　　光阴茬苒，几年来万晓阳感到自己的青春正在一天天被耗尽，踏进家门，便会感到无名的烦恼。现在她感到了那火辣辣的目光，她接过了它们，并且把它们融化在自己的含情脉脉中，她十分渴望天天沉浸于这种美妙的感受之中，这也许即是悲剧的开始。
　　温暖、潮湿的土地从雪花下面袒露出来，它们休养了一个冬天，现在正饱含着新鲜的汁液坦露在人们的面前，向天雁感到了解冻土地的气息，那种清新惬意而又浓郁醉人的春的气息，撩拨得他心里痒痒的，一种思绪也在他象玉米棒一样刷刷窜高的身体中成长，眼中时常流露出莫名的渴望。
　　其实，在遇到万晓阳之前，男女之间的感情在向天雁心中还是一个与性无关的事，他看他那位小女友，很美，是因为她大眼睛，白皮肤，好看，和看幼儿园的小朋友没有多大区别，那姑娘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阳光、单纯，家教很严，他对异性懵懂的情感还处于初涉世事少男的天真阶段。
　　这一天他们上二班，万晓阳到了车间却不急于换工作服，她穿了一件新做的中式红色小碎花棉衣罩衣，腰身掐得很紧，两肩溜溜的，两脚一前一后交叠站着，斜靠在工具箱上，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太阳的余辉从窗口照进来，斜射到她的脸上，胭脂般红红的晚霞洒满了她一身，那脸上洋溢的笑如此妩媚，那身影是如此的迷人。
　　他顿觉眼前一亮，全身一个激灵，原来这妩媚与迷人来自于那丰满有致的身姿，不得不感叹这女性特有的身体曲线真是上帝最美的杰作，他注意到她挺拔的胸部在不断急促地起伏着，脸上浮动着桃花般的红晕。
　　她问他： “我这件衣服好看吗？”
　　“好看。”他低头回答。
　　“你用手摸一摸我这件衣服的料子。” 她把他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胸前。
　　他顿时浑身燥动。
　　“感觉怎么样？”他的手不敢动，她诱导着。
　　有一种力量和欲念让他想抓住眼前的一切， 然而，青春期的目光永远是慌张而胆怯的，惟一没有退缩的是蠢蠢欲动却不知就里的欲望，他的手指动了动。
　　“怎么样？软软的，是不错吧！” 她轻声地问。
　　他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赶紧抽回了手。
　　他转过身去，那张失望之极的脸和飘逸、 甚至有点诡异的身影却留在了他在记忆里，点燃了少男心中“X”的火柴头。
　　那是一个躁动的年代，国门洞开， “砰”的迎面撞上了充满好奇和青春骚动的年轻人，而那时中国人的生存环境又极易满足这种好奇，其实向天雁那时还是个孩子，欲望只是在身体里蛰伏，对于夫妻间夜晚的“节目”，压根儿还没有什么概念。
　　这里的五月，天还挺冷，下二班后乱哄哄的吵杂声刚刚安静下来，已是小一点了，向天雁已朦胧入睡，一个黑影轻声推门进来，他刚想问:“谁”，只见同屋的汤师傅已起身张开双臂，将来者拥入怀中，嘴里说着: “好凉啊，你咋才来?” 他用他那个地方的方言，把“才”字读成四声调，并拖了长音，表达了他的期盼之情。
　　他吓得赶紧闭上眼。
　　“那儿咋还睡着个人？” 来者是个女的，用同样的乡音回应，汤师傅是老师傅，原先住单间，向天雁是最近调整宿舍时因房子紧张才加进来的。
　　“木(没)事，他还是个孩子，瞌睡多，早睡着了。”　男人迅速帮女人解扣脱衣，女人一下子就钻进了男人的被窝里，床不堪重负地吱叫了一声。
　　“我不得先把他安顿停当喽！” 女人的回答理直气壮，而且不容置疑。
　　他是谁呢，这女人还脚踏几只船？真不要脸，向天雁在心里对这个女人发出了呸、呸、呸的唾弃声。他想，他现在要是弄点动静出来，会怎么样呢？那两个人一定会吓得灵魂出窍，那太令人难堪了，他在心里抱怨，汤师傅也是的，你今晚要办事，说一声，我到别人宿舍挤一宿，也比现在这么憋着强，现在不是老鼠怕猫，倒变成了猫怕老鼠了，算了，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成人之美了，于是他屏住了呼吸。
　　他们这两张床并排摆着，中间只有3米多的距离，他靠窗户这面墙，头冲着里面的墙角睡，那张床贴门边那面墙，人是头冲门睡的，所以两个脑袋之间就有了一个对角线的距离，必竟是两个男人嘛，再说，平时晚上闲聊时，坐在被窝里也有一种面对面的亲切感。
　　月光透过玻璃窗，洒满一室的光辉，路灯的微弱光芒也夺窗而入。屋子里的一切清晣可见，他大气不敢出，出于好奇，眼睛佯装闭着，实际上却留了条缝。
　　“想死我啦。”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让着侧身，用臂弯揽住女人的头，嘴在她的脸上来回地蹭着，片刻，他们来了一个左滚翻， 男人将身体完全侧立起来，这也许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那多年操持锻锤而造就的强壮身躯：宽厚的肩膀、案板一样平整的背，俨然一堵严实的墙，给他们暂时围出了一个二人世界。
　　这张单人床太窄了，也真难为他们了，这时向天雁才恍然大悟：平日里那张床离墙总有半尺宽的距离，每次扫地，他都向里推一推，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它就又退了回来，现在他才明白，这是汤师傅私人领地的一部分。
　　既然有“墙”挡了起来，他也可以松一口气了，睁开了眼，解放了备受煎熬的眼瞼。　　男人将自己的内衣内裤脱下，急匆匆地从被子里扯出来，仍向墙角，他的头像捣蒜，鸡啄米似的忙活着。
　　他觉得那个被“先安顿停当”的男人挺可悲。既然要“先安顿停当”，那他的地位应该在汤师傅之上，是他的丈夫吧。半夜里老婆跑到了别人床上，难道他不知道？这就是说他是知道的，而且是许可的，也就是说是自个找了一顶绿帽子戴，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汤师傅是花了钱的，他们是在做生意，他又觉得汤师傅也挺可怜，他不应该给他们搅黄了。
　　事实上，向天雁的猜测也差不多。那个被“先安顿停当”的男人叫王守仁，这女人叫汪桂花，是王守仁的老婆， 　这王守仁和汤师傅一起来自中原那个厂，王守仁带着不带口粮的老婆和四个孩子，汤师傅则将老婆孩子留在了遥远的中原乡村，在这种四方三国式的厂子里，一个地方来的人都扎堆、抱团，汤师傅和王守仁原来不认识，现在也像在海外遇到了祖国同胞那么亲热。
　　汤师傅30多岁，高大魁伟，王守仁要大他几岁，脸上有些坑坑点点，人称王麻子，汤师傅常到王守仁家，吃喝玩耍，有次王守仁回家，见门从里面关着，他轻拍两下，门外等着，门开，汤师傅端坐桌前，王守仁递上一根烟: “你来了。” 然后，在屋里拿了个东西，出门还不忘打个招呼: “你坐，我还有点事。”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他不会老坐着。
　　当然，汤师傅工资的一部分也贡献给了这个家。据说，在中原乡村，因为穷，有些男人娶不起老婆，也因为穷，一些娶得起老婆的男人养不起家，于是再招一个男子进家共妻，生的孩子按1、3、5， 2、4、6轮流当爹，不知他们这是不是继承了那个古老的遗风，反正厂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民不告官不管，省得惹来没完没了的生活困难补助申请和请调报告。
　　听着嘴啃肌肤的“咂咂”声，女人兴奋得发出的声音和木床板不堪重负发出的咯咯吱吱的呜咽声，向天雁的脸开始发烧，身上也躁热了起来。青春里的荷尔蒙迸发的突然，令人始料不及，往日里青涩的爱恋埋藏在角落里，来不及被人发现，夏季就已经过去。今日里它像火山暴发般被喷射出来。
　　“小声点。” 这回倒是男人提醒着女人，这时男人已抬起了头，加大了运动量，被子如大海般波涛起伏，压缩着这小屋里的空气，向天雁似乎感到回弹的气压压向自己的胸脯，他感觉浑身发热，一股热流在体内飞奔。
　　前后大约折腾了近两个小时。　“你这家伙要是给别人用，小心我用刀X了它。”那女人走了，临走前还发出了严正警告。
　　这女人还挺专横，看来，他们之间可能不光是钱那么简单，恐怕还有点感情的成份，他又有点同情汤师傅。于是，他开始到别人屋里蹭睡，知道谁今晚要回家，就去住一晚，还不忘打声招呼：“今晚XX回家，叫我给看房，今晚就不回来住了。”
　　“那中，中。”汤师傅自然喜上眉梢。
　　这样，向天雁在黑夜里，在不经意间看了一场在电影院里都看不到的带“彩” 的活体电影，正处于青春萌动期的他发育了，也觉醒了，对异性充满渴望了，心里常常会发生躁动的欲念，这时他想起他那个可人儿，和她交往，最高层次也就拉拉手，她还扭扭捏捏地说： “别，别，小心给别人看见。” 说着还赶紧抽回了手，再说，既使她现如今有了点开化，可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从此，向天雁变得沉稳起来，尽量摆出成年人的架势，走路也不再一跳一跳地，称呼也把“晓阳姐”三个字中的“姐”字去掉了，直呼其名。现在，在他的眼中，这万晓阳首先是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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