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岁

　　我叫江覃，是绝尘宫的大总管。
　　那是现在，我的过去，被掩盖在漫天飘落的白雪之中。

　　阙青十六年幽州
　　那一年的冬天好冷好冷，连空气似乎也被冻成了冰。鹅毛大雪簌簌地落下，入眼之处均是一片银白。我用冻得通红的双手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身后是凶神恶煞的追兵。手上的温暖让我舍不得放开，就像是绝望中的一点飘渺的希望，即使知道抓不住，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我不过七岁，身量上本就处于劣势。若不是追兵存了猫捉耗子之心，想必我早就被擒了。即便如此，我也已经体力透支，远方的路如此漫长，我实在支撑不了了。

　　如果被抓住了，是不是会被打死呢？我迈动着已经麻木的双腿。其实我知道，那个包子对于店铺老板并不值几个钱，心情好了，也会随便扔几个给自家养的小狗。却决不允许我指染，哪怕我会饿死在冬天。——反正和他没关系。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女童，五六岁的模样。披着一件猩红的斗篷，着一件价格不菲的月牙白衫。眉目如画，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玄衣男子，一看就是女童的保镖。

　　虽然这女童实在不像只有五六岁，但眼下我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关注她了。
　　令我惊异的是，那女童低低地和玄衣男子说了几句，竟跟了上来。
　　女童的轻功相当不俗，可说是精妙绝伦。她不紧不慢地跟着，仍是漫不经心。
　　但也仅仅只是跟着而已，并没有出手相帮或是落井下石。

　　我终于跑不动了。我停下脚步，看着几个大汉。然后举起手中的包子，两三口吃掉。鲜美的肉汁在口中流淌，让我恍若在梦中。

　　此举惹怒了大汉，他脸色阴沉地向我走来。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横竖要被暴打一顿，被打死十之八九。不如临死任性一回。

　　不过，让人随意宰割，可不是我的风格。那个老头曾说过，不反抗，那是懦夫！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

　　几个大汉渐渐靠拢了我。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我身上，生生地疼。我挥出拳头，用尽我全身的力量，打在一个黑脸大汉的腹部。那黑脸大汉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看向我的目光愈发得狰狞。我倒是无所谓，债多了不愁。这也是那老头教我的。

　　黑脸大汉一拳将我打飞，不过他也不好受，我全力而施的一击却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只是我一头撞在树干上，全身动弹不得。嘴里甜得发腥。

　　那黑脸大汉朝我一步一步地走来，我不禁想起了那早就横尸街头的神秘老头。明明学识渊博，却非要做乞丐，说是躲避仇家，结果却还是死得凄凉，连个收尸的人没有。

　　老头，你在地下过得可好？
　　我好像也要死了。

　　我又看看那个女童，她只是兴味地笑，全无一丝出手之意。雪白的袖子上的金线闪闪发光，无比的优雅和雍容。

　　我轻轻地笑，不想在世上的最后一刻是哭丧着脸。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一定要生在富贵人家。我默默念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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