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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柒
待那两人走掉,筱柔还是没动,怡君感觉到她身体僵硬,轻轻摇摇她,“你没事吧?”
筱柔这才看了她一眼,起身就要走。怡君一把拉住她,“你手上到底怎么回事?”
筱柔挣开她的手,缓缓的说,“夜深,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
说完便走。怡君看着她走进荣华宫门,知道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也知道她定不肯告诉自己。到底是什么事情,会牵扯到那个疯疯癫癫的德太妃,又需要伪造胎记?
怡君回了寒月宫,快步走进西苑。推开房门,也不管长孙秀璇还在蒙头大睡,一个劲的摇晃她,“太妃,太妃醒醒!”
那长孙秀璇睁开眼睛,迷茫的望着眼前人,突然像看到鬼一样害怕的捂着脑袋叫到:“别抓我别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抓我!”
怡君不知她怎么又发起疯病来,连连安抚她,到她安静一点才好声问道:“太妃你今天跟筱柔说了什么?什么机会,你教了她什么?”
长孙秀璇听了她的话反而又惊慌起来,拼命挣扎,双手不断挥舞,“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是我做的,跟我无关啊,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别怕别怕,”怡君几乎要按不住她,用力抱着她,轻拍她的背,“别怕,来,告诉姐姐,你到底说了什么?”
“姐姐,姐姐别死啊,是我害了你,姐姐别死啊姐姐……”长孙秀璇抱着她又号啕大哭起来。
怡君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也实在不忍心再问,只好哄着她。
筱柔,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可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了。
两日后有信使进京禀报,蔡州发生地震,伤亡较大。
李正下了朝来到荣华宫。赵瑜见他愁眉不展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蔡州地震,伤亡不少,连我的三哥汝南郡王也受了轻伤。”
“皇上很在意这个哥哥?”
“我兄弟不多,自小与他最要好,他为人忠直仁义,爱民如子,这次还是为了救人才受的伤。我担心的是蔡州受灾太大,他看到百姓死伤会难过。”李正叹了口气。
赵瑜握着他的手,以示宽慰,他看了她一眼,轻轻回握住。
“皇上,最近灾祸连连,我在这宫中也不安心,既然五日后要祭天,不如我先去太庙为皇上和天下百姓祈福,也算尽我一点绵薄之力。”赵瑜提议道。
李正看着她,很是感动。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就辛苦你了。”
赵瑜甜甜一笑。
她没有耽搁,当日就出了宫。虽然时间紧迫,排场上却一点不含糊,下午整个内侍省都抛开其他事,专心准备赵瑜出行的物品,这等风光除了皇后怕是再没有第二个妃子试过了。
赵瑜得意的坐在辇乘上,心想筱柔这法子果然好用。
五日后,李正率群臣于太庙祭天。
这次来的,只有四嫔一妃,皇后上官倩蓉走在李正身后,众女子按品级排列。其后是各皇亲,国丈国舅都在其列,最后才是百官。
乐师们演奏着“升平乐章”。
李正缓步迈上台阶,这时音乐停止,庙祝开始颂读祭文。一时间整座太庙一片寂静,只听到庙祝干枯单调的声音。
“……斯民何辜,念咎责己,宁丁我躬。求哀吁天,并走群望……我愧于民,敢废无灾之惧;神终其赐,愿必有年之祥……”
李正面色亦是沉重。待庙祝念完,他亲自点了香深深鞠躬,再走到香炉前郑重插好,许下心愿希望一切灾祸过去。
他上完香后,轮到皇后,再是德妃,再是其余四嫔。
四嫔一道拜完,正要离开,赵瑜身后的筱柔突然走到大殿中间,赵瑜一惊,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筱柔走到皇帝面前跪下,双手捧上一块无暇白璧,她望着李正,神色恭敬,道:“万民得尔为主实乃苍生之福,一切灾厄皆可渡过。”
她此言一出,原本要动手抓人的内侍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身为司天台监的袁择熙正站在庙祝身边,听了筱柔的话吃了一惊,细细端详此女发现她前臂上似乎有个红色胎记。
赵瑜吃惊之下忘了克制,竟大叫起来:“筱柔,你怎么会说话,你不是哑巴么?”
她说完这话,殿内立刻骚动起来。
筱柔却不动不移,如一尊木菩萨,仍是保持献玉的姿势。待李正接过她手中那块玉璧,她才起身端正站好,神情仍是庄严,倒真像极了庙里的菩萨。
上官长天一直站在殿中,这时已快步走到李正身边,他看了一眼玉璧,一向沉稳的脸也变了色,
“安平玉璧!”
众人闻言,更是骚动的厉害。安平玉璧是先帝南征时,林邑国来朝送上的至宝,表示称臣之心。先帝很是喜爱,日日把玩。但后来却在未见到或听闻。事隔多年,今日居然在一个宫女手上重现,凡此种种实在让人惊奇。
“这玉璧名安平?”老庙祝听了上官长天的话,急忙从袖内掏出一块绢布,呈给李正,“臣日前偶得此绢布,请皇上过目。”
李正打开一看,上面画着些奇诡符号,旁边还有几行字,
[天子仁德,玄女相助,玉璧重现,四海安平]
袁择熙沉吟片刻,赞道:“好一副精妙的演卦图!”
还不等李正开口问,他又望向筱柔,她正笔直站着,双手交握。他走过去道一声“冒犯了”,便抓起她的左手,撩开袖子,果然看到一个朱红印记。那图案乃是一只四翅鸟正展翅飞翔。
“敢问姑娘,这可是胎记?”
小柔颔首。
李正也凑上前来,“有什么稀奇的么?”
“皇上,此乃玄鸟。”袁择熙指着那胎记道。“刚才那副演卦图和旁边的谶言讲的是其实是同一件事情,即说圣上你以仁心感动上天,派玄女下界相助,待玉璧重新现世后,必可度过一切灾劫,天下将像这玉璧之名,四海安平。”
李正闻言极为欣喜:“玉璧已现,那玄女…”
“就在眼前!”袁择熙指着筱柔道,“玄鸟化玄女,下界助明君。”
一边的王公公连忙跪地大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众人也纷纷赞颂明君盛世,李正龙颜大悦。这时细看众人表情,各各不同,真正心无杂念的可能就只有李正一人而已。这一片祥和的气氛下,却隐藏着多少心思!
之后回宫,太医李延昭来到荣华宫为筱柔诊治,随行而来的还有上官长天。说是诊治,不如说是奉命检查。毕竟哑女开言,太过离奇,天子不容欺瞒。
李延昭望闻问切,忙和了好一阵子,上官长天则守在一边,细细观察筱柔。
“姑娘今年几岁了?”李延昭边把脉边问到。
“十,八。”
一边的赵瑜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但很快掩饰过去。
“从何时起不能说话的呢?”李延昭又问。
筱柔不似在太庙,说话十分困难,吐字不准,有些时候还不得不写字代替。
[听姑姑说,一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之后就再不能言。]
李延昭看了点点头,又要筱柔张开嘴,细细检查,又伸手探摸她的脖子,最后说:
“现在我为姑娘施针,你多休息,适当与人交谈,过段时间自然能够吐字如珠,言语流利。”
筱柔点头,他便取了银针,叫她张口,扎她聚泉、金津、玉液,聚泉等穴。
上官长天在一旁终于开口:“姑娘现在说话如此吃力,为何刚才在太庙却很清晰流畅呢?”
筱柔不便说话,又提起笔。
[奴婢也不明白,刚才在太庙那刻,好似不是自己,一举一动都像别人在做在说,完全不能自控。否则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圣驾面前放肆。]
上官长天又问:“那安平玉璧已不见多年,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
[昨夜奴婢做了个梦,梦到红霞满天,四翅鸟在空中鸣叫,之后抛下一物,落到手上。奴婢惊醒,手触清凉,一看便无端多出了那块玉璧。]
上官长天皱眉,又是凭空出现。方才在太庙他也问过庙祝绢布何来,庙祝说几日前他在打坐,忽闻异香,睁眼即看到此绢布端放在案上。难道真有这么巧?
“姑娘有此奇遇,却为何不告知他人?”
[此事太过离奇,奴婢自己也不敢相信,恐怕被误会偷盗宫中宝物。而第二日就是祭典,也实在没有闲暇告知他人。]
筱柔从容写下,表情并无甚变化,上官长天一时也看不出什么蹊跷。他垂下视线,正一眼瞟到筱柔因移动而露出的手臂。
“姑娘这个胎记倒也奇特!”
筱柔心中一跳。
“是啊,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这么觉得。”坐在一旁的赵瑜开口。
“赵充媛见过?”
“当然,这四翅鸟儿如此特别,我印象可深了。”
赵瑜笑盈盈的答道,还走过去抓起筱柔的手臂,抚摸起那个胎记来。“很漂亮,是不是?”
“的确。”上官长天点点头。
待李延昭将一切办妥,又嘱咐几句,两人便出了荣华宫。
“李大人可有发现?”
李延昭摇摇头:
“这姑娘并无器质损伤,理当能言;但她舌肌滑软,血脉淤阻,筋络不通,是以她确实应该多年未曾开口,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那还真是奇怪了。”上官长天道。
“也许真是皇恩浩荡吧。”李延昭笑了。
赵瑜看两人走了,便屏退左右,关上门窗。
“娘娘,干什么?”筱柔问道,经李延昭一番诊治,她说起话来确实觉得顺畅不少。
“你要完完整整的把事情告诉我,”赵瑜坐到她身边,“你今天真是把我吓死了!”
筱柔不禁苦笑:“你要我,今天,受,几次审,才够?”
赵瑜被她别扭的吐字逗笑,抱着她说:“今天就放过你了,等你能好好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全部讲给我听!”
筱柔点点头。
“你有没有注意皇上,他今天真是很开心呢。你现在是玄女了,你说他会赏赐什么给你呢?”
“天恩难测,我又怎么,猜得到。”筱柔摇摇头。
“我猜是封号之类的吧,也许会封你当个郡主也不一定!”赵玉眉飞色舞,“但我一定求皇上让你一直住在荣华宫,让你陪着我,帮着我。”
筱柔笑着看她继续幻想,“等我日后当上后宫之首,我就为你指婚,把你嫁给本朝最优秀最显赫的青年才俊,然后我们两人齐享富贵,做人之上人!”
赵瑜太过欢喜,沉浸在遐想里,却没注意到筱柔脸色微变了变。
当夜,袁择熙在观星台,龙飞凤舞的写下奏折,禀明皇帝,荧惑已见疲态,紫微帝星重新闪烁,一切灾厄必将过去。
一童子在旁疑惑道:“大人,玉衡如此闪耀,是否不吉?”
“你懂什么,玉衡本就是北斗七星中最亮一颗,现在紫微星盛,七星追随,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袁择熙一边斥责童子,一边装好奏折,命人送进宫。
李正坐在紫宸宫,等的就是这道折子,看过以后龙心大悦,随即宣布要封肖筱柔为护国圣女,交代礼部挑选吉日。
而在寒月宫,也有人在望着这漫天星斗,脸上露出诡奇的笑容。
“原来你在这里!”一个声音插进来,是温怡君,“筱柔今天大闹太庙,可是你授意的?”
长孙秀璇慢慢转过身来,“那是她的选择,亦是她的使命。”
“你到底教了她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可能会害死她?”
“她没有死不是嘛。司天台那群草包,听了我为她造的身份,看了我画的演卦图,根本不可能怀疑。”
长孙秀璇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威严外露的德太妃,她仿佛胜券在握,扬手向天空一指,“你看今夜玉衡星多么耀眼,因为它的主人必将出师大捷,无往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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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忘了说,司天台自古就有,只是名字多变,什么太史局、浑天监察院、浑仪监、秘书阁,其中最有名的名字当然是钦天监。这个部门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ms袁天罡就是这个部门的,比较有神秘色彩的部门。
玄鸟出自《山海经》:四翅鸟类,羽毛呈淡黄色,喜食鹰肉,性暴戾,居于平顶山。
之后在神话中又化身九天玄女,所以这里筱柔将它纹在身上,假扮玄女。
关于筱柔开口说话这事,她其实并不是哑巴,相信各位大人早就猜到了。但为了掩藏身份,她也确实多年不开口,就连跟青青交流大多数时间都是用纸笔,这其中固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但人的身体器官用进废退,她现在要说话确实会比较困难,过阵子就好了,请大家先忍受一下那些逗号。
玉衡星就是廉贞星,北斗七星第五颗,是北斗星中最亮的一颗。但按照道家说法,一般都说玉衡星,廉贞星君,如果说现世的话,我想还是用廉贞星比较恰当点。而紫微星,其实就是北极星,北斗七星都围着它转的。
这次筱柔兵行险招,不但她自己忐忑,我也很不安,这张写了很久,泪……
请各位大人体恤我,不要bw,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