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吞

　　回江城后的生活，温馨又充满着烟火气。

　　俩人没住在一起，但都在同一个小区，每天晚饭过后，也能一起出去消消食。
　　明漪开始规划她的职业，毕竟总不能指着卡里的钱混日子，虽然够用，但她不喜欢。

　　偶尔明漪懒，俩人就那么一直挂着视频，到最后，还是她先吐槽起来，“就咱俩这性格，一个小区都能整成异地恋。”
　　然后就是一起出去溜达了。

　　有些事错过时机就再难有一个好的开始，上高中时体会到了网文的甜头，她就没再考虑过除此之外的工作。
　　数学系，教师资格证没考，现在竞争也比之前激烈，博士毕业的都未必能做的上一线城市的高中教师。

　　她哪哪儿都不占优势，所以这条路就不做打算了。

　　但分绿不能就此撒手，明漪决定支棱起来，努力做一个称职的老板，在江城也开一家分店。
　　哪怕营业额惨淡，哪怕赔的比赚的多，但总胜过游手好闲，最多最多，不过关门大吉。

　　明漪熬夜起草了装修方案，这也就导致了她次日中午十一钟才醒，甚至还完美地错过了谢知礼的十几个视频。
　　但由于楼内的安保措施，他也进不去，只能自己掐着时间出去买菜。

　　明漪尚还记得他要来做饭，一睁眼，就拿着手机播了电话过去，“喂？谢知礼。”

　　“醒了？”
　　“嗯……”明漪翻了个身，继续闭着眼凭着感觉应。

　　“我在你家楼下，下来开门吧。”
　　“这才几点，你起这么早。”平白让人等着没道理，明漪强撑着去洗漱台用凉水泼了把脸。

　　“不早了，正中午，你再睡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吃烛光晚餐了。”
　　听着那头带着包容的声音，明漪笑着说：“怎么不行？我家里有蜡烛。”

　　他好像认真地想了一下，“嗯，也不是不行，可能今天就会是。”

　　“也许吧。”明漪擦了擦手，然后套上外套。

　　刚下电梯，就看到透明玻璃外拎着大包小包的谢知礼，太阳挺大，他戴了顶鸭舌帽。
　　明漪摁下开关，然后推开门，“等了很久？”

　　“不久，刚买完菜回来，你就打电话了。”
　　明漪朝他伸出手，“给我几个。”
　　“不用，你去前面摁电梯，我拎着，等会儿你洗菜。”
　　“也行。”

　　回了家，放松了许多，她伸了个懒腰，还有点不清醒，迷迷瞪瞪地躺在沙发上，抱了个玩偶，后知后觉地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我顺道还给你带的牛肉小笼包，尝尝？”谢知礼把塑料盒连带着筷子递给她。

　　明漪笑说：“行吧，这下子真成了烛光晚餐。”

　　“那也挺好。”谢知礼坐在她身边，“多点儿时间准备，最好整个一米高的大蜡烛，彰显你我的爱情感天动地。”

　　明漪扫了眼餐桌到天花板的距离，咽了咽口水，“想法挺好，但现实不允许。”

　　谢知礼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
　　明漪这几天也算是把他的一些小动作拿捏住了，在他靠过来之际，夹了个包子堵住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眼睛瞬间瞪圆，怎么也没想到她能是这个反应，明漪哈哈大笑，随后凑过去，鼻尖相碰，带着安慰地、蜻蜓点水般地亲吻他。

　　——她早上用了桃子味的漱口水，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把包子咽下去，面前的人早就再次躺回了沙发，香气散去，只剩下鼻梁上若有若无的凉意。

　　“你就会撩完就跑。”明漪看着他的脸一瞬间放大，委屈的神情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莫名来了种负罪感。

　　“没有，”她抬手揉谢知礼的头发，柔下声调哄他，“我才刚醒，没清醒呢，你一亲就控制不住你自己，受不了。”

　　“也能控制得住，以前就是。”谢知礼皱了皱眉，一边想解释一下，一边想问问她什么时候清醒。

　　“以前？”经他这一句，明漪也来了兴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亲我的？”

　　“很久之前。”他脸不自然地红了。

　　明漪眯眼看他，用鼻音嗯了一声，后者则越来越不自在，眼神没再盯着她看，反而飘忽不定的。

　　“应该也就高中。”

　　察觉到明漪震惊的眼神以及夸张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显然是中计了。

　　“你小小年纪就这么色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

　　跟小学鸡斗嘴似的，明漪不停地逗他，而谢知礼虽然知道她存了份什么心思，但也只是想尽快逃离掉“色/鬼”这个称号。

　　“首先，在你进行上一段恋情的过程中，我没有产生过要介入你们之间的想法，也没有想亲你，只是被你的学识所吸引，毕竟那时候，你是我的补课老师。”

　　“其次，我产生想亲你的感觉是在你说你承认你喜欢我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感情得到了回应，同时也有少年心性作祟。”

　　他继续委屈地看着明漪，“所以，我不是什么色/鬼，而且我觉得，以现在我们的关系，我对你有一些想法很正常。”

　　“当然，所有的只能是想法。”

　　明漪突然觉得他这个时候，叫上一句姐姐，她就能体会到年下的快乐。

　　她奸笑几声，然后很直接地说，“行吧，我接受你的解释。——小谢，你真的不考虑叫我姐姐？”

　　她还记得他回老家那次，明漪也是这个问题，但被他插科打诨了过去。

　　“拒绝。”

　　“可你不觉得别人都不叫姐姐，就你叫姐姐了，你我之间就很亲密吗？”明漪一本正经地忽悠他。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就那一眼，明漪怀疑自己的恶趣味被看穿了。

　　他深呼吸了口气，“姐姐。”

　　这个称谓本就不难说出来，只是他心里一直有一道坎。
　　他怕像之前一样叫着姐姐，她就真的会产生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的错觉。

　　但他已经成年了，在努力地学好专业知识的同时，也在接触着创业的事情。他有信心在未来的五年里建立起两个人可以一起生活的经济基础。

　　明漪开心地笑起来，两个人又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到了下午五点钟，谢知礼起身去做饭。

　　厨房是开放式的，她坐在餐桌前，侧身拿出手机，拍了张他的背影以及电视机播放音乐的界面，然后打开朋友圈编辑——

　　“此时此刻，我的男朋友在为了吃什么而努力奋斗着。而他的女朋友在感慨，终于，空荡荡的房子里有了家的温馨。”

　　终于，空荡荡的房子里有了家的温馨。

　　朋友圈一片祝福声，当然也不乏梁玉的一连串震惊发问，谢萍发了个大拇指，顺带一句“不愧是你，稳稳拿下。”

　　明漪笑出声。
　　音乐声不大，却正好将她的声音融入其间，谢知礼回头看她，眉眼带笑。

　　等到饭摆上桌，明漪去拿果汁，俩人吃过之后，明漪起身送他出去。

　　门口有小区按的监控，两个人也做不到坦然地搂着亲，他脚踏出了门框，身子却倾过来。

　　柔软的唇擦着脸颊过，似惊起一抹小风，她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姐早睡。我爱你。”

　　她莞尔：“我也是。”

　　彼时正是晚上七点多，明漪做方案，期间有不懂或是拿不准的地方，她还咨询了一下谢知礼，一晃儿就是几个小时。
　　睡觉之前，明漪又翻了下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他拍的一张图片。

　　也是她的背影。
　　“热爱生活，热爱彼此。”

　　明漪点了个赞，然后把手机撂到床头柜上。
　　手边就是窗帘，但这个角度很刁钻，她只能看见蓝色的玻璃映着夜色。

　　她全然没有了睡意。

　　*

　　回来不久，明漪甚至还没着手做任何事情，就接到县城里伯伯打开的电话，大体意思是婆婆腿脚不好，摔了一跤之后，住院了，没人陪护。

　　她哪来得及多想，当即就从衣柜里拿了几件厚衣服准备换洗用。
　　谢知礼临怕她忙起来照顾不好自己，左右开学还有大半个月，索性就陪着她回去。

　　病房里婆婆跟明漪聊了很多家常，谢知礼就在一边认真地听着，直到婆婆有意支开了她。

　　“一一，刚才医生说了得出去等报告，你帮我去看一下。”

　　明漪转头看了眼谢知礼，后者朝她轻轻地点了下头，她应下，“好。”

　　病房里人很多，有别床陪同的家属在，婆婆不好说太多，具体的还是要小年轻自己去把握，但该问的还是得问。

　　“你跟一一认识很久了吧？”

　　“嗯，好多年了。”

　　“那你父母呢，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不避讳谈起家庭，但又没办法十分自信地讲父母和睦，自己有多优秀。

　　他在谢家不算是有能力的一个人，又没有什么状元的名头，他的高中成绩要靠补课，也要跟别人一样背着各种书本上的知识点。

　　说到底，他跟明漪一样，都是平凡又不幸的人，但她远比他坚强勇敢。——这也是她身上吸引谢知礼的闪光点。

　　“母亲是老师，父亲，是自由职业者。”

　　“那挺好的。”
　　两人沉默了会儿，婆婆叹了口气，生硬地扯开话题。

　　“一一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尊心太强，也不爱低头，更记仇……”婆婆看着帘子，细数着过往种种。

　　谢知礼听着，心中顿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从一个明漪很信任的人手上接过照顾好她责任。

　　“就是她的家庭太不好了，我这个身体还老拖后腿，不然，按着她的想法，早就走出去了。”

　　谢知礼手搭上婆婆的手，他人蹲在病床旁边，抬头仰视着她。

　　“我知道，她的过去和家庭并不幸福，但我爱的是她，不附加任何条件，我有信心去和她一起构建一个小家，也有信心去陪她度过每一年的春夏秋冬。”

　　他郑重地说：“她不是谁的累赘，她是我的爱人。”

　　“您也说了，您看着她长大，跟亲人没差的，她的确热爱自由，想要走出去，但有您在的地方，她才会心安。”

　　婆婆笑得慈祥，沉默了很久，她轻声说：“谈恋爱嘛，多夸夸她，多给她买花，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花儿的。”

　　“她嘛，尤其喜欢向日葵。”

　　春风乍起，绵延十里。
　　他没忍住笑起来，“知道了，谢谢婆婆。”

　　接连陪护了好几天，最后婆婆以请护工为借口，让他们两个赶紧回去忙自己的。

　　今年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了年头，他们热恋，婆婆生病……
　　他们所有的二人时间都像忙里偷闲，在喧嚣的世界里找寻一个安静的小角落。

　　车子开到分岔路口，明漪觉得这条路有点熟悉，突然，谢知礼问，“要不要去养老院看看？”

　　一下子，所有记忆被唤醒。
　　她想起夏日的光，燥热的风，好吃的蛋糕，一本正经地跟她讲“半碾压嬴棋”的他，所有的温柔惬意纷至沓来。

　　“当然啊。”她身子往上蹭，背立起来，扭头看向道旁，熟悉的路，熟悉的人，一切都刚刚好。

　　养老院重修了一下，至少是外观看起来格外气派，墙上还挂了个小牌子——“舒心养老院”。
　　谢知礼上前跟保安打了声招呼，聊了几句，然后就看到院里走出来个小老头儿。

　　“知礼来了啊。”

　　说话的是老郑，几年不见，他剃光了头发，老花镜挂了根绳套在脖子上，“这位是……呦！明漪！”

　　认出来了一切好说，明漪笑呵呵地应下，“对，我和小谢经过这里，想着来看看你们。”

　　“在一起了？”老郑含笑地看他俩。

　　明漪好奇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倒是很不在意地一摆手，“我再猜猜，被他拿捏住胃了吧？”

　　“啊？”

　　“不是？”老郑不解，“不能啊。”

　　“他年年放了假就来这儿跟后厨学做饭，一开始谁嫌弃他做的黑不溜秋酸不拉几的，后来倒是越来越好吃了，把老李都差点逼走了。”

　　“你不会是还没吃过吧？”说到这儿，老郑像是想开了，询问似的看她一眼。

　　明漪总算懂了他是什么意思。
　　“吃过了，”她笑着回应，视线与谢知礼相汇，她轻声说，“很好吃。”

　　“那就是你吃得太少，慢慢来，你们小年轻的时间不多了去了吗？——走吧，我带你们进去，你孙阿婆可想你了。”

　　老郑背过身去带路，谢知礼借机贴在明漪耳边道，“谢谢女朋友夸奖。”

　　她唇角勾起来，心情一下子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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