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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吞
明漪一瞬间就懂了。
没有所谓的学姐,就是她。
她眉睫轻颤,心里好似翻过层层大浪,冲刷着泛旧的回忆。
一幕一幕,那些被她以为早就忘记了的曾经却在此时泛着独有的光。
什么都不必多说,他的小心思,早就藏在一次又一次的温柔之中。
明漪突然觉得自己眼睛发酸。他那年说的话莫名地戳到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要好好生活啊。”
——“哪怕那个人没有我好。”
明漪闭了闭眼。
好在,一切都有时间。
“那挺巧的。”她脸上带笑,不单单是觉得巧,眉梢挑起,像是明知故问。
“当然。”谢知礼眉眼舒展开来。
“唉?那学姐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就有天鹅湖了?”仍是之前勾肩搭背的那个人问。
“当然,”明漪还是下意识会解释很多,“我们那时候很信这种东西,时不时地去许个愿,也算是灵光。”
她错开眼,不经意间撞进了谢知礼的目光中。
“那你许过什么愿望?”
“诸如变美变瘦之类的。”有些羞耻,明漪耳尖烧起来。
谢知礼嘴角咧开,想笑又不敢太过分似的,别过脑袋,手里懒散地拿了瓶饮料挡着。
欲盖弥彰。
“没有挂科?”
陈安给了那人一个爆栗,“会不会说个话?”
“没事儿的。”明漪道。
“不过这个我倒是还没有操心过,上课认真听,下课做作业,还是很好过的。”
“我还记得当时,你坐在祝老师的面前一两排,一次没缺过课。”魏庶秋适时补充道。
“应该吧,也不记得了,懒得出去玩,起的又早,收拾完正好上课去。”
“牛啊学姐,祝老头的课,可就你能次次不落了吧。”有人高声夸赞。
“不至于。”她低头笑。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明漪闻声转身,徐随清身旁站着一个女人,身材高挑,黑色长发自然地披散在肩上,一瞬间,明漪还有些没认出来。
“大家好啊,我叫于茗。”
“于茗姐漂亮啊,老徐好福气啊!”
徐随清护着她,正色道,“别闹啊,到底一个小姑娘。”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吁”声,最后还是陈安笑着打圆场,“同志们,保持一下你们的形象好吗?——坐吧,就差你们两个没点菜了。”
徐随清给她拉开椅子,随及于茗落座。
两个人的座位实在隔得远,于茗只对她挑了挑眉,眼底满是笑意。——重逢了,漪漪。
中途,于茗去上洗手间,不过一会儿,明漪也借口出去了。
“漪漪。”于茗轻声唤她。
“于茗。”明漪满面春风地笑,“我很想你。”声调里透露出来的欢喜。
“我也是。”于茗低头笑了,“太久没看到你了,是不打算回遂宁了吗?”
“嗯。”明漪轻轻应,就某种程度而言,她更喜欢这边,但又割舍不下遂宁,所以也不敢干脆地说。
“很少回去,但也不敢确定。”
“那你在我那儿订的小螃蟹呢?”她突然发问。
明漪愣了一下,“小螃蟹,我还是要的。”
“也就得亏是我了,要不然哪儿能给你留这么长时间。”
“对啊,”明漪垂下眼睫,“太久了,我都忘记了。”
于茗还清晰地记得她要订做一款红宝石项链时的眼神,真诚中带着一丝期待。
问要什么造型的,她说,小螃蟹。
于茗以为她多少会了解一些,但事实证明,明漪是真的什么也不懂,只是胜在了听话这唯一一个优点。
一番沟通下来,于茗发现她莫名地执拗于红宝石,小螃蟹。
那个时候,她就猜到了。
只不过,时至今日,她才能够非常地确定,那个人就是谢知礼。
“你忘了,但有人记得就好。”于茗毫不掩饰地盯着明漪,“这宝石永远放在盒子里,终究是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也不是故意忘的,就是感觉当然太乱了,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状态,又是一年之后了。”
“那现在呢?”
“如果有机会,”明漪抬起头,神情向往,一如当年,“我很希望物归原主。”
一字一顿,说得温柔又坚定。
从洗手间出来,转角处,于茗又碰见了谢知礼。那个曾经在许多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男孩儿,终是长大了。
——她甚至还能记得自己手机上还保存着一张他和明漪拥抱的照片。
意境太美好,不舍得删。
“于茗姐好。”他客气地点头示意。
“嗯。”
气氛沉寂了几秒,他仍旧不动,于茗猜他是要等明漪。便也生出了几分好奇,脚步停了下来。
“你跟漪漪才见的面?”
“也不是,之前在超市碰到过一回。”
“这么多年就没联系过?”她心下有了判断。
“没有。”谢知礼眸光一闪,“但我觉得,离开遂宁,离开那些糟心的人和事儿,她会过得很好。”
“你为什么会觉得她过得好?听她自己说的?”于茗不解。
谢知礼神情不改,眼睫颤了颤,最终沉下去,一刹那,所有情绪都被掩盖。
于茗觉得面对现在的他,更像是面对着一片深渊,一切都是未知。
但她有足够的底气,不去畏惧。
于茗接着说,“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在一座新的城市,不受排挤,不遭白眼,空降剧组,跟演员沟通,出去谈赞助……”
她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愈发真切:“未免有些太过理想化了吧。”
没来由地,谢知礼想起了那天,她在醉酒之后仍那么毅然地抵抗自己想要触碰她的动作。
那是不是就可以证明,此前,她也遭遇过很多次,很多次的骚扰?
记忆在此刻变得格外好使,仍是那一天,谢知礼把她拉起来,她踉跄着没站稳,唇瓣贴在他的耳边,小声嘟囔。
——“是你啊,小谢。”
原来原来,这话是这个意思。
于茗见他沉思,便也不再多说,直直地向外走去。
“你干什么?”刚一出门,还没抬起头看路,就被一道身影挡住。
徐随清手插着兜,往里看了一眼,嘴角嘲讽般弯出弧度,“我还以为你看上他了。”
于茗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随后就像没有听到他话里的嘲讽似的,“朋友重逢,寒暄了几句。”
“我倒是不知道,”他掀起眼皮,“你跟谢知礼也是朋友。”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我觉得也没必要了解。”
于茗错开身,正要走过去,突然很好心情地看着他笑了一下,“你玩你的,我过我的,互不干涉,对外给对方留点脸面就行。”
徐随清越听脸色越沉,到最后甚至想要转过身去质问她。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
可惜,他只看到她的背影。
傲立高挑,身材纤细,摇曳生姿。
有服务生端着盘子走过,她轻轻点头示意,并叮嘱小心些。她好像对一切都充满善意与温柔,却唯独不为他停留。
徐随清头一次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
至少,不应该在两家初定下亲的时候,远飞国外,只顾自己潇洒。
聚会结束的时候,明漪一一交换了联系方式,他们一行人站在餐厅门口,有人去开车,明漪站在于茗边上,看着左右人群。
纷纷扬扬的雪粒子落下,明漪睫毛上都冰冰凉,她听着有些南方朋友的惊诧。
“下雪啦!这还是我人生中看到的第一场雪呢!”
“这就是没有时间,要不然浅浅打一下雪仗也会很好。”
“新的一年到了!”
“……”
她突然觉得,冬天也很浪漫。
下一场暴雪,遇见自己所爱的人。
明漪这样想着,全然不曾注意到一辆哑光黑色的沃尔沃出现在视野里,车窗缓缓降下,他那张俊朗的脸露出来。
很干脆地把副驾的大衣挪到后座,他说,“明漪,我送你回去。”
“谢谢。”
跟于茗道了别,明漪上了车。与她想象的不同,车里很清新,也是淡淡的青桔味道。
“住哪儿?”
车里放着的音乐很阳光,明漪很慵懒地坐在副驾驶,看着车子一点一点驶向黑暗,又在漫漫大雪中找寻到一抹光亮。
她很喜欢在黑暗里或是林间开车。
那种不安的感觉被车窗隔离在外,而那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快感却始终萦绕在心头。
“郑州路,前华八墅。”
“好。”
明漪闭上眼听音乐。
记录仪上只显示了后面的车况,没有时间,可能是下了雪,路面滑,原本十多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半个多小时。
谢知礼车子来得是真稳,明漪起来的时候,甚至都犯了困。
上了台阶,明漪回头去看,莫名觉得这种场景很熟悉。
——很久很久之前,她也送过他回家。
车子已然开走了,他甚至都没过多停留,她转过身,要翻包里的门禁卡然后去开门。
“滴”的一声,头顶突然横过来一只推开门的手,明漪侧过身让他先行,“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先走。”
“你怎么回来了?”明漪仰起头,颇为震惊。
他抬起手,晃了晃那枚蓝色的门禁卡,很是无辜地说,“我也住在这里啊。”
“刚才还想着好好谢谢你呢,转头你人就没了。”明漪别过头笑,然后往前走。
“赶着去停车。”谢知礼无奈,“不然你不就得待在外面?”
“没有。”明漪指了指对面的小型超市,“我只是没想过回来这么晚,要是早一点,就顺着那里走过来了。”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啊。”
“没事儿。”谢知礼走在外边,迎着月色,整个人的面部轮廓都镀上了一层光,明漪看得入迷。
小路逐渐狭仄,明漪和谢知礼变为一排。明漪住六栋,谢知礼住八栋,到头来,还是她先进了电梯。
临进门之前,明漪跑到阳台看了一眼。
他果然还没走。
手机叮咚一声,是他的微信。
所有的眼泪在此刻爆发出来,明漪不认为自己是个爱哭的人,这几年,多少次委屈没忍过来,但这次,她失控了。
*
工作一直很忙,明漪回去得晚,甚至比谢知礼还要晚上几天,那天刚好赶上除夕,路上车堵得太狠。
明漪早上五点从江城出发,下午三点左右才到了遂宁。
北方家里有暖气,与江城很不同,所以一进了门,明漪就脱了羽绒服。
一件黑色修身毛衣,衬得她的极佳身材。
“姐!”姜依楠总算是找到了救兵,高呼一声。明漪看过去,入目的就是一双委屈吧啦的眼睛。
“怎么了,楠楠?”明漪比她稍高一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软乎乎的。
她转头看了一眼,但余光还没触及到那人的影子,瞬间就转回了头,“我想你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谢知礼太可怕了啊!
姜依楠本来也能感觉出阶层的不同,哪怕这个人再低调,但有些细处的教养是藏不住的。她自认平凡,不想接触,但架不住谢女士的热情。
俩人坐在沙发上,中间好似一道鸿沟,尬得姜依楠脚趾抠地,疯狂地进行心理建设。
“这不是回来了吗,”明漪拉着她的手坐过去,人挡在她和谢知礼之间,笑靥如花,“过年好啊,小谢。”
“过年好。——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大过年的,堵车,再加上我本身开车也慢。”明漪解释道。
他们之间很少会有冷场的时候,但有姜依楠在,两个人的热闹就显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明漪开了电视机,放了小品集锦,“怎么也不看个电视,你们都这么高冷的吗?”
姜依楠攀上她的手臂,语调里透露出来的高兴,“这不是专门等着你吗?”
明漪笑笑,还真是个小孩子,逃离开一个尴尬的环境就能高兴成这个样子。
安慰完这一个,明漪又转过头,摆了口型问他:“刚来?”
谢知礼摇头。
他早就来了。
在此之前,他还看到了摆在柜子上的四人合照,背景是瑞大门口。旁边还有一张单人照,没用美颜,像是抓拍的角度。
二十四岁的谢知礼和二十四岁的明漪遥遥相望,她笑得热烈,像是从画面里溢出来的青春气息。
谢知礼勾起唇,迎接着那股冲击感。
那是独属于明漪的青春。
“漪漪来了啊!”谢萍左手拿着铲子,从厨房探出头来,“快坐快坐,谢知礼,你多照顾一下楠楠和漪漪啊!”
“好的。”
“辛苦萍姐啦!”
她们三个被指派到客厅里聊天,刘梅娟则和谢萍在厨房做饭,时不时地还瞥过去一眼。
姜依楠显然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大多时候都是处于一个倾听者的状态。这就很巧,三个人撞号了。
谢知礼的目光停留在明漪身上,偶尔也会挑起话题照顾姜依楠的情绪。
但她也不蠢,就明漪和谢知礼之间那股奇妙氛围,傻子也能看出来。
——一个谁也没有捅破的暧昧期。
等到刘梅娟再一次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说要人去买调料时,姜依楠索性尿遁,“让漪漪姐去呗。”
“也行,但等会儿你不得列个清单出来,买的东西多,漪漪也拎不动啊,楠楠……”
到底是父女,姜依楠能看出来的事情,姜曾和也能看出来。
他给姜依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再加一把火。
姜依楠郑重点头。
“叔叔。”姜曾和循声望去。
明漪收拾好了,正站在楼道里,谢知礼则穿好了鞋,站在家门口。
“我陪明漪去,如果东西太沉,两个女生也不方便。”谢知礼礼貌性微笑。
明漪还在门外等他,在征得了姜曾和的同意之后,就出门了。
姜依楠看得目瞪口呆。
“叮”的一声,她打开手机。
【老姜头:你确定这俩用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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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瞬移小谢:明漪在哪,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