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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遇蛇妖
李盛宇说:“你认识这个人?”
兰晏猛点头:“倒不是认识,一面之缘——就今天白天在虬山景区遇见的。”
“虬山?她死前去过虬山?”李盛宇飞快地看了徐玉一眼,“围谷寺墓群的封印往年从没出现过异动,今天直接被冲破了,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诱因。徐玉,你说会不会就和这个赵萍梦有关?”
徐玉朝白星星勾了勾手指,白星星便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小型遥控器,打开了办公大厅中此前从未有存在迹象的一个巨型投影屏幕。
白星星在兰晏肩上拍了一下,银幕骤然亮起。
画质比任何监控拍摄都要清晰,甚至因为投影的缘故,真实得好像情景重现一般。
众人凑在前头一看,便见画面映现出白天兰晏上山时的情景。等到她一步三摇十分不走心地爬到山段中路,白星星倏然大喊:“赵萍梦在这里!”
兰晏看着面前的画面,这分明是以她本人为中心的情景重溯。
而之所以有赵萍梦的出现,是因为在她视角周围,赵萍梦出现过。
李盛宇刚才说的是“墓群封印”,围谷寺的建立果然和传说中一样不寻常。
兰晏新奇地看着画面里的自己,正到了她走向赵萍梦身边的那一幕。
“你是怎么操纵这个女人,让她打向她男朋友的?”李盛宇饶有趣味地看着画面里白天爆发争吵的两个人,从这个全知视角,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兰晏在背后的小动作。
兰晏的本事还没有厉害到能唤醒女人的本知,所以李盛宇用“操纵”这个词也并没有什么错。她确实是在那一刻牵动了女人的行为,才让她做出本人完全不会做的事。
她有些心虚:“就是先这样再那样呗。”
徐玉闻声冷哼:“旁门左道。”
“哎哎哎,你们看这儿!”李盛宇叫道,“赵萍梦低着头这是在和谁说话?”
众人目光被他的话牵引过去,只见赵萍梦在背对着兰晏的时候多次作出祈求的姿态,嘴唇哆哆嗦嗦地说着什么。
徐玉问白星星:“能听到她说什么吗?”
白星星摇头:“在兰晏的记忆里,她没有听到的,我也无法听到,除非与我接触者是赵萍梦本人。”
兰晏听得新奇:“你这是什么法术?”
白星星捂着嘴轻笑:“种族天赋呀。”
她面容稚嫩,无意间做出的俏皮姿态也显得一派天真,只是一双眼睛过分狡黠,说是聪明也可以,但如果说妖异倒像是更贴切。
兰晏摸了摸鼻梁,没再继续问,再一次确定了同事们不是一般人的猜测。
李盛宇问:“你白天和她接触这么多,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她确实大有异常,否则兰晏也不会跟她上山。
“在我遇到她的时候,她肩侧阳火已灭,邪祟缠身。只是以我的能力看不出缠着她的是个什么东西。我和她聊了几句,她告诉我她是来围谷寺上香的。”
白星星皱了皱眉:“她不知道自己被脏东西缠上了吗?”
兰晏摇头:“围谷寺不是普通寺庙,普通邪祟连山脚都无法靠近。她既不受身上那东西的阻拦,也没被寺庙结界排斥,安然走到半山腰已经很奇怪了。”
“还有就是……”她轻咳了一声,目光从刚嘲讽过她是“旁门左道”的徐玉身上掠过,又道:“我能预感到她大限将至,但是她并不是短命的面相,所以害死她的应该就是这个邪祟。”
这时白星星放映的回溯画面中,兰晏和赵萍梦已经一前一后走到围谷寺长阶下面了。赵萍梦又独自自言自语了什么,紧接着随着兰晏手指指向,围谷寺开始塌方。山体震颤,身在办公大厅的众人都身临其境般感觉到这股强劲又危险的震动。
画面中的兰晏伸出右手,缓缓张开五指,手心上流淌过一道金色光线,而后在虚空中映射出了个繁复的法印。
李盛宇呼吸陡然一窒,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五彩缤纷。白星星面色猛地沉下来,飞快地抬手在画面前一挥,整个大投影似的映像顿时散成了尘粒,眨眼就消失无踪。至于老田,老田早就在金光闪现的一刹那就如同散开的零件一般摊散在椅子上不得动弹了。
徐玉行动上没有什么异常,但兰晏看到他本来就臭的一张脸更加阴沉了,声音甚至带着厉色:“你怎么会有这个印记?”
兰晏一挑眉:“这是我师父给我画的,我也不知道具体能干什么用,大概是辟邪的?总之这么多年都没怎么亮过,今天在虬山,围谷寺塌方之后它突然发光,我也纳闷呢。”
“地藏王菩萨印。”(注)
“地藏王菩萨?”兰晏一愣,“我师父没和我说过他是和尚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兰晏觉得徐玉对她的敌意突然少了很多,连语气里的轻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敬重。
敬重……兰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应他阴阳怪气的态度。
徐玉问:“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姜焱。”兰晏蓦地停住,果然看到徐玉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老板也姓姜……对吧?这俩是……亲戚?”
徐玉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和她解释的意思。
兰晏对姜焱的身世可以说是毫无了解,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老神棍了,看起来极其不靠谱,坑蒙拐骗的事情也没少干,怎么都不像能和历山局这种专业团队扯得上关系的。
她倒是想追问,李盛宇已经接着说起案情。
“最近城里隔三差五便有年轻女子失踪,赵萍梦已经是第七个受害者了。原本我们已经查到嫌疑人了,只是今天围谷寺事发突然,打乱了我们原定的抓捕计划。”
“看来今天确实不宜行动。”徐玉语气淡然地说道:“先等朱翊的消息传回来,明天再出发吧。你不是说千机阵缺一个阵眼吗,现在人够了。”
李盛宇满脸不赞成:“我都打算让老田顶上凑合凑合了,你比我还不是东西,居然让兰晏上?她可是个凡人,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不是,指定会有意外的。到时候老板回来不得把我烤成干儿?!”
散装老田听到自己的名字,架着僵硬的脖颈坐起来:“我——行——别——让——兰小姐——伤——了——”
“您可歇着吧,一把年纪得了骨质疏松也不好受,逞什么能呢。”
兰晏擒着老田的两只胳膊把他扶正在座椅上,自信道:“明儿就让我去当那个什么阵的阵眼吧。”
“不——”老田肩膀开始大幅度颤抖,声音都带上了呜咽。
兰晏说:“你也别太感动了,为人民服务这不是咱该做的嘛。”
“行。”徐玉那张阴柔妖冶的脸上绽开个戏谑的笑容,“那明天咱们就行动,早上长明街街口集合。”
兰晏满口答应。
当晚兰晏入睡后,梦到了十多年没见过面的师父姜焱。这神棍还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手里拿着个被薅秃噜毛也舍不得换新的旧拂尘,脖子上却挂着串佛门中人才会戴的念珠,显得十分不伦不类。
兰晏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道:“老头,前些日子玄门中人联合打假,看样子把你漏了啊。”
姜焱的脸被阴影笼罩着,不露容色,只好整以暇地捋了捋拂尘,笑道:“为师给你的法印好用吗?”
兰晏:“好用,好用到把我袖子直接燎没了,你得赔我件新的啊。”
姜焱轻哼一声:“法印是为了压制你体内的火,如果不是法印在,别说是袖子,你整个人都能被烧成灰,臭丫头别不识好歹。”
“我体内的火?什么火?”兰晏听得一头雾水,“所以我的体温偏高,是因为体内的火?”
“然也。”姜焱解释道:“天火觉醒,如遇妖邪,则冲脉与气斗,不死不休。以印压制,是为护佑。”
兰晏:“你能不能说白话,跟我还来虚的累不累?我听着都累。所以你的意思是它突然亮了是和围谷寺坍塌有关系?把我袖子燎没了的不是这个法印,而是那什么火?为什么我身体里有火啊?”
姜焱老神在在:“佛曰,不可说。”
“……”
兰晏决定不和他扯皮了,接着问出自己从开始就想问的问题:“你和历山局的姜局长真是亲戚?是你把我弄进去的?”
姜焱:“总之,你就在这里好好工作,真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也不要怕,他会保护你的。”
兰晏:“他是谁?你说姜局长啊?”
姜焱默不作声,兰晏耳畔响起一阵急促的闹铃声,梦境骤然塌陷,再睁眼面前已经没有老神棍的影子了。
兰晏抵着太阳穴叹气:“‘请听下回分解’,老头不去当说书的可惜了,专紧着我一个人吊胃口。”
她抬起右手,慢慢捂在胸口上,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血液畅流,返给手心的是温热——那里仿佛真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白天的长明街没有半点诡异之象,街头巷口都有行人,早点摊的热气熏腾着辘辘的饥肠,老板吆喝着问客人要不要葱花香菜。
兰晏走得匆忙,早饭更是没空吃,如今闻着包子馄饨的香味咽口水,抬头徐玉已经站在路口等着,她只好把买早饭的心思压下去。
“怎么就你一个,他们呢?”
徐玉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朱翊传讯回来,虬山情况有变,他们先去支援了。”
兰晏和他并排走着,“昨天李盛宇说的原计划到底是什么?你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嗯。”徐玉在路边拦下辆出租车,自己坐进了副驾,兰晏拉开后车门独自坐在后排,又听他对司机说:“去虬山。”
兰晏还想问什么,却通过后视镜看到徐玉抱着双臂闭上了眼睛,一副“谢绝打扰”的姿态,只得把问题咽进了肚子。
什么臭脾气?
虬山已经被全线封闭起来了,围谷寺周围还有救援队在搜查事故发生时罹难游客的尸体,出租车进不了景区,把俩人搁在路边就走了。
兰晏望了眼看不到头的山路,笑着问:“咱们怎么也算办公务,应该有‘特殊通道’可以上去的吧?”
徐玉轻笑一声:“恭喜你,猜错了。”
他话说完,先一步往山林里走。兰晏朝他的背影挥了几拳,也只好跟了上去。
徐玉的目的地并不是围谷寺,而是虬山的一座伴峰。并没有作为景点被开发,因此路格外不好走。兰晏平时就是个懒人,属于上厕所都要等到憋得不行才愿意去解决的那种极端派,日常运动量基本都花在动嘴上,爬到现在已经眼冒金星了。
徐玉却像感觉不到累,走两步还回头看看,予以一个“就这”的眼神。
哈,搁这挑衅谁呢。
兰晏一咬牙,撅了根枯树根当拐棍,哆嗦着支棱起身子继续跟上了。
上山中途,不知道是因为树荫笼盖还是什么原因,天色越来越暗沉,明明时间上还是清晨,按理正该是阳光明媚的时候,虬山却如同进入了傍晚。
离山顶愈发近了,有破土之声传来,山尖上闪过几道银光,猎猎的风声把树枝吹得吱嘎作响。
徐玉提起兰晏的衣领飞掠到银光闪现处,落地后托起一团掌心焰对准前方。兰晏还没从原地起飞的震撼中回过神,透过明亮的火光,就看到眼前嶙峋的地面中塌了一个巨大的深渊。
徐玉沉声喊道:“朱翊!”
窸窸窣窣的土壤蠕动声音传来。
“操,你掐着点儿来给我收尸呢!”地缝里传出声音,泥土中蓦地伸出一只瘦长苍白的手,随后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从土里钻了出来。
“这小蛇妖还挺有能耐,差点把老子烧成叫花鸡,此仇不报,我朱字儿倒过来写!”
兰晏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叫骂咧咧的“土行孙”,不敢置信地喊道:“朱翊?”
“诶?我在呢。”“土行孙”拍了拍裤腿的泥巴,笑盈盈地转向她:“新来的,听你这口气,应当也是我的粉丝吧?”
兰晏见过一回朱翊真人,是在大一的一次宣讲会上。
朱翊的画风比较奇特,他个人作为一个声誉极高的国风建筑大师,平时出现在公众场合时的打扮却是浮夸的哥特风,画着浓黑的眼线,十字架挂了满脖子,走起路来叮铃哐啷地响,杀马特气息十足。以至于宣讲结束之后,兰晏身边的同学还和她吐槽说:坐第一排都没看明白朱大师到底长什么样。
现在看清了。
朱大师素颜的这张脸蛋和徐玉是一挂的男生女相,撇开头发里挂着的草根泥块,可以说是十足的一张美人脸。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少年气,不是李盛宇那种外貌上的稚嫩,而是经过沉淀却又没完全被搓磨圆滑的风发意气。
不知是不是情报有误,他看样子是临时陷入了这场战局,耳垂上坠着的宛如北斗七星阵的一连串钻石耳钉还没来得及卸利索,看起来就像个离家出走中途惨遭土匪打劫的落魄阔少。
徐玉说:“区区一条蛇妖就把你打得这么狼狈,你是人当久了,忘了本了?”
兰晏怔了怔,从美颜中醒了神:“诶等等,我们不是来抓连环杀人凶手的吗,蛇妖是……他的代号?”
“不是啊,”朱翊指了指她身后的陷坑,“这玩意儿就是条蛇妖。”
兰晏一回头,脚下的地面猛地开始晃动,陷坑里传出诡异的鸣叫,既不像野兽的怒吼也不像蛇嘶,如同颗颗砂砾裹挟着石板剐蹭出的尖锐噪音,沙哑得可怖——像在说话。
随后一道蓝黑的火光从陷坑中直冲向天际,阴冷的蓝光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鬼气森森,那坑里钻出个硕大的人头,飞速上窜,人头下面的身躯上密密麻麻画满了花纹,一直连到腰腹处。再往下,居然是条蛇尾。
兰晏仰着头看得瞠目结舌,扭动着僵硬的脖子转向朱翊,“朱大师,你管这叫小蛇妖?”
这条蛇得有十几层楼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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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说的不准确,没有这个印。在效用上化用的是六道地藏中的除盖障地藏右手所结与愿印,实际用途是为人除掉八苦之盖障,专门济度人道。本文中还加上了师父说的“压制”与“护佑”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