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趁早

　　大二寒假，魏凯乐回家，见到了陈廷。

　　彼时陈廷在体育馆打球，正好碰见抱着球进来的魏凯乐。

　　“我还说过几天联系你，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打完半场，魏凯乐随口寒暄：“傅缈呢？没一起回来？”

　　陈廷摇摇头，“导师留她做项目。”

　　“不是才大二？这么快就有导师了？”

　　陈廷略微无奈：“优秀的人不一样啊。她们系有个带学计划，大二就开始着手项目了。如果将来她选择本校直研的话，不出意外，现在的导师就是她的硕导。”

　　魏凯乐还在消化信息，冷不丁听陈廷问他：“你没和她联系吗？”

　　魏凯乐苦笑：“我哪里有时间。上大学后，我连你都没联系过几次。在学校整天就是工程制图、泡画室。有时候做作业，吃住都得在画室解决。板子一撤，尺子竖旁边，桌子拼起来就是床了。”

　　陈廷听得直乐，连连说各行各业都不容易。

　　两人许久未见，打完球，就说要去吃海底捞。

　　等锅开的期间，陈廷不时在发消息。魏凯乐看他容光焕发的，忍不住逗他：“女朋友？”

　　“是。”陈廷笑着点点头，看向魏凯乐，“不是傅缈。”

　　火锅已经沸腾了，小肥羊被水沫卷得浮起来，但是没有人动筷去捞。

　　魏凯乐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陈廷知道他听到了，不过还是重复了一遍：“我有女朋友了，不是傅缈。”

　　“……这么快就分手了？”魏凯乐像是在斟酌语句，试探问：“她是不是又犯了什么蠢？”

　　“不是。我们……也不算在一起过。”陈廷神色淡淡的，却没再笑了，“有些人只能做恋人，做不成家人的。”

　　魏凯乐像是梗住了。

　　“你在说什么？”他像是觉得匪夷所思，“她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现在和我说你们不算在一起过？”

　　“我**你他妈——畜生！”

　　好在两人吃的是海底捞。服务生虽然一开始被吓住，但是他们人多。

　　七手八脚扯住要把人按在地上揍的魏凯乐和被拉住后还想揍人的陈廷，结果是两人双双被请离。

　　肉没吃到，还倒贴了一笔赔偿金。两个人肚子空空，钱包也空空。站在街上，冷风一吹，魏凯乐自觉冷静了不少。

　　他去拉坐在马路牙子上喘气的陈廷：“刚才是我不对。你们的事，怎么也轮不到我插手。”

　　陈廷瞥了他一眼，手一撑地面，自己站起来了。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他摇摇头，“不过，你都不知道你当时说话有多欠揍。”

　　魏凯乐对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毫无印象，陈廷像是认命般叹了口气：“你才是最有资格插手的那个。”

　　“傅缈喜欢我，我知道，我也喜欢她；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也是实话。”陈廷去看天，太阳早就落山，西边一颗星星亮得出奇，“可是，也仅此而已了。”

　　“你怎么能够体会呢？两情相悦的心上人，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我，遇到高兴的事第一个想到的也不是我。就连我们一起去玩，她都会给你带礼物。”

　　“我知道，你要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点情分不会断，是我想多了。我也知道我和傅缈在一起后，你一直在疏远她。”

　　陈廷停顿了下，“但你有意识到吗？你疏远的对象从来不是她。你是在疏远我，和她在一起的我。得知了这一点，你还敢说，你不喜欢她吗？”

　　莫名的，魏凯乐想到了有一天金楠所说的：“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吗？”

　　他像是笑了一下。

　　“我喜欢傅缈又能怎样？你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是想表达什么？”他笑得不无嘲讽，“下一步，你是不是又要抱怨我插手你们的感情，让你没能抱得美人归？”

　　魏凯乐向来不是好相处的人。这一点除了傅缈这种，基本人尽皆知。

　　陈廷本来就心里有火，被他说得更是火星四溅，不过好歹理智还在，知道在这儿和魏凯乐打起来没有任何意义。

　　“不。正因为从始至终，你都没有插手，所以我们才能平安在这里对话。”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陈廷指了指逐渐隐没的那颗星，“对于我来说，傅缈就像是那颗星星。那么亮，每天抬眼就能见到。但又那么远，我永远不可能真正触碰到她……或许，我对她也是一样。”

　　“但是你不同。对于傅缈来说，你是那个能够陪她看星星的人。”

　　“你还挺浪漫的。”魏凯乐毫无诚意地夸奖。

　　陈廷也不计较，只是说：“8年，我在她身边等了8年。可能对你来说这不算什么，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无论如何，我问心无愧。”

　　……

　　年三十，魏凯乐接到了傅缈的视频通话：“新年快乐！”

　　他看着另一端的傅缈：头发长了，全身老老实实裹在棉衣里，大红的围巾遮住半张脸，有白色的雾顺着缝隙透出来。

　　魏凯乐进屋，随手把灯按亮，“还没到新年呢。这么迫不及待应付我，是要卡着零点去给男朋友送祝福吗？”

　　“你这人真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傅缈翻白眼，“陈廷没告诉你吗？我俩分手的事。”

　　魏凯乐不接话，“他说你今年不回来了，怎么样，呆得习惯吗？”

　　“……还行？”傅缈迟疑，“就是网不太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断了——怕你担心，所以提前给你打了电话。”

　　“刚才我和陈廷打电话的时候，还让他跟你说一声，我没准一会儿就不在服务区了。”她絮絮叨叨的，“不过这会儿网还可以，我就给你打了电话。”

　　“陈廷？”魏凯乐笑了，低声，“你还真会给他添堵。”

　　“什么？”

　　“没什么。你们都分手了，还有闲情逸致打电话啊。”

　　“你是不是在讽刺我？”傅缈哼哼唧唧的。她在室外，冷得不行，缩了缩脖子，“说我没心没肺的是你，现在我重情重义了，你倒还嫌我。”

　　“只是分手了而已，这么多年的交情还是在的啊。假如有一天你和我朋友关系破裂，我还是会以前同窗的名义给你送新年祝福的。”

　　“你在我这儿排老几啊，把自己看得还挺重。”魏凯乐看她裹得像个球，手痒又想弹她，随即想到不是小时候了，又隔着屏幕，哪里弹的到。

　　他借着动作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 “回去吧。”

　　傅缈鼻尖红红的，看了眼时间：“马上零点了，我要去和爸爸妈妈说话的。如果我断网了，你记得帮我和他们解释。”

　　把人当传话筒，使唤得还挺顺手。

　　“新年快乐。”
　　***

　　傅缈顺利拿到了学位证，并且理所当然地保研了。

　　魏凯乐、陈廷、秦应如都来参观她的毕业典礼，楚挽容也来了。

　　陈廷身边跟着他的女朋友。大约是知道他们几个之间微妙的关系的，她一开始还充满敌意地怒瞪傅缈，不过到后面态度软化得就十分明显了。

　　毕竟傅缈这人看上去就缺根筋，实际上也缺根筋，谁会想不开和傻子生气呢。

　　傅缈父母也来了。先是班里谢师宴，又是各种学生组织大大小小的应酬。直到第三天，傅缈才腾出空来，请大家吃海底捞。

　　好在魏凯乐和陈廷还没被这边的海底捞拖入黑名单，几个人去风卷残云了一通。

　　大家大多都是请假赶过来的，吃过饭，基本就要离开了。傅缈一个一个把人送到机场、送到高铁站，眼泪汪汪的，表示将来一定会去找他们。

　　秦应如的登机时间和魏凯乐的高铁撞了。实在周转不开，陈廷提出他可以送送魏凯乐。

　　魏凯乐一脸嫌弃：“我又不缺胳膊少腿，你们可谁都别送了，放我一条生路吧。”

　　傅缈递给陈廷一个靠你了的眼神，吧嗒吧嗒赶着去送秦应如了。

　　陈廷说什么也要把魏凯乐塞进出租车，带着女朋友也坐上来。

　　他倒是肉眼可见地胖了点，脸上多了点肉，看来恋爱生活很幸福。不过也不难看，陈廷本就偏瘦，现在看着反而更顺眼些。

　　“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没下手啊？还是说失败了？”

　　“让你失望了，都没有。”

　　陈廷和他女朋友黏黏糊糊的，上车坐在一起也要拉着手，“与其等她哪天能开窍、回头看到你，不如你主动点。”

　　他已经从上一道门里走出来，看着还在门里的魏凯乐，“我的教训你还没吸取够吗？”

　　魏凯乐寻思你这么懂当时怎么不做。随即意识到，陈廷是不可能做的。

　　他和陈廷，不是一类人。

　　魏凯乐不紧不慢地看着窗外。陈廷也不再劝了。

　　飞机起飞，进入航线。

　　陈廷的女朋友扯了扯陈廷，“你这个朋友，喜欢傅缈吗？”

　　“这都看出来了？”陈廷陪她慢慢走出航站楼，“这么厉害？”

　　“要相信女人的直觉。”她点点头，指指眼睛，“你看我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我就把这个当做夸奖了。”

　　“不过你这个朋友感觉蔫儿坏，傅缈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吗？”她反而担心起傅缈来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陈廷笑了下，“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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