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竹马

　　“小姐，小姐醒醒。”

　　顾南薇是被夏夕吵醒的。

　　“怎么了？”

　　窗外天才蒙蒙亮，往常这个点儿夏夕这个小懒鬼都还没起身。

　　“小姐快起来，”夏夕拖着顾南薇的手臂将她生生拉了起来，取过衣裳往她身上一裹，手忙脚乱地穿好便把人往门外推，又顾及她的伤腿，不敢硬推，只能愁眉苦脸地解释，“那大将军天还没亮就在咱家门口守着，老何出门遛马，冷不丁瞧见门口有个黑影在那儿站桩，吓得差点儿把魂儿丢了。”

　　顾南薇一愣：他昨晚分别前说今早来接她一起去找紫藤，没想到是这么早。

　　“老何怎么样了？”顾南薇拂开夏夕的手，将松乱的衣襟理好。

　　“老何没事儿，重点是老爷！”

　　“我爹又怎么了？”

　　“老爷他……”

　　顾府不大，两人说话这功夫，已经走到了前院。

　　门口有两人在拉扯，顾南薇定睛一瞧，瞬间黑了脸——

　　“听府里下人说，昨夜就是这位公子送我家薇薇回府的。不知公子多大？可否婚配？觉得我家薇薇如何？要是还没娶妻，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和薇薇她娘都在府上，咱们就把婚期定了吧。正好薇薇——”

　　“老顾！”

　　顾南薇也顾不上腿疼，一瘸一拐地朝门口快步走去，插在了顾青松和景策中间，先是朝景策歉疚的笑了一笑，指了一下脑袋，无声道：“我爹脑子糊涂，将军别听他的。”

　　说罢转过身去，冲着顾青松一瞪眼，低声威胁：“一大早卖闺女，是圣上嫌你聒噪不给你俸禄了养不起我了？丢不丢人？”

　　顾青松也不恼，把顾南薇往身前拉了一步，避开景策，小声八卦：“囡囡，跟爹说实话，是不是有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我和大将军有正事儿要办，中午你们自己做饭吃吧。”说完便往门口的马车上走。

　　走出两步，却见景策还未跟上，似乎又被顾老头儿缠着问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臊得顾南薇回头几步，拉住景策的手便走，才总算把顾青松和他分开。

　　景策原本被顾青松问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知如何应对，身后一只微带些凉意的小手冷不丁摸上来，把他的手扣得紧紧地，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走，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才想起她腿上还有伤，被她握着的手忙一使力，拉着她慢下脚步，紧张道：“腿没事吧？”

　　初春的早上本就寒凉，方才顾老头儿着急卖女儿的举动臊得她小脸涨红头脑发热，如今被他拉住才恍然觉得有些冷，唯有手上有一点热源，暖得甚至有些灼热。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没放。

　　俏脸一热，顾南薇慌忙松开五指，低声道了句“没事”，却发现手还被那人紧抓着，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羞涩一般，反倒大大方方地牵着她的手慢慢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却又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道：“昨日唐突了顾小姐，顾小姐说不必介怀，若是介意的话自会和我说。”

　　好一招先下手为强，顾南薇心中暗暗腹诽，他都说得如此坦然了，还让她怎么拒绝？

　　“将军是怕南薇腿伤未愈不便行走，南薇明白的。”

　　景策闻言一顿，没有接话。

　　扶着她上了车，他便识趣地坐在了她对面，而不是像昨天那般与她并肩而坐。马车慢悠悠地走出几步去，顾南薇悄悄掀开窗帘朝后看了两眼，没见到顾老头儿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景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没嫁人这件事是我爹的心病，瞧见谁家公子都要问上两句，将军别往心里去。”

　　原以为他听了这话会舒心一些，没成想那张青狐面具下的脸上却闪过一丝隐隐的不满：“令尊……对谁家公子都是如此么？我以为……”

　　以为至少会挑些好的，比如他景策这样的。

　　“是啊，”清晨光线不好，马车里更是暗了许多，顾南薇没看清景策脸上的不悦，无奈地笑着，“只要是他能见到的，都要问上一问，全上京城的媒人见过的公子都没我爹见过得多。”

　　闲话说完，顾南薇心急地切入了正题：“将军这么早就来找我，可是昨天夜里又找到了什么线索？”边说边搓了搓两只微红的手掌，扯了一扯衣袖，把手往里面缩去。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景策的眼，他抬手指了一下一旁搭着的一件嫩翠色小袄：“早上天寒，穿上吧。”

　　顾南薇这才发现自己身边放着的小袄，她早上出来地急，也没拿上一件厚实些的衣裳，正好他细心地准备了，便从善如流地取下穿上，笑道：“没想到将军的马车里还备着姑娘家的小袄。”

　　“我娘的。”

　　顾南薇一噎。她只是想感慨一声他心细如发，没想问将军府上哪来的女眷衣裳。

　　不过他这么一说，她反而有些好奇了：“可这样式……”

　　样式太年轻了，她只见过十几岁的姑娘穿过。

　　“我娘做给未来儿媳的。”

　　顾南薇穿衣裳的手顿住了，一时间穿也不是，脱也不是。

　　见她窘迫的模样，景策反倒笑了起来：“我娘说这衣裳是做给儿媳的，就像令尊挨家挨户询问可有尚未婚配的公子一样，不过是老人家的心愿，顾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我出门时想着今晨尚寒，便差下人取件姑娘家的衣裳来，只是将军府上没有女眷，下人们只找到了这一件。不过也能御寒，还望顾小姐不嫌弃。”

　　坦坦荡荡的语气，正当合理的解释，顾南薇想了一想，的确是这个理儿，加上她本也不是扭捏的性子，便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话。

　　“不过顾小姐出来这么早，应该还没用过早饭吧？”

　　说罢，还未等顾南薇回应，景策便向后一仰，微微撩起车帘的一条缝，对车夫吩咐道：“先去东市买二斤胡氏包子。”

　　顾南薇听了眼前一亮：“胡氏包子是上京人才知道的老包子铺，将军也是上京人？”毕竟他们相识不久，他还从未说起过关于自己的事。

　　景策一怔。他记得她最喜欢那家的包子，每次陪她去东市，二斤蜜糖糕二斤胡氏包子是少不了的，却忘了如今他在她面前并非景策，而是戴着面具的怀化大将军。

　　迟疑片刻，他垂眸：“听说很好吃，正好去尝尝。”

　　说完，又怕她继续问些有关他的事，会猜到他的身份，只好转移话题：“昨天夜里我让手下人顺着柳大人给的线索去查了一下，果然发现了几个可能种着紫藤的地点，我已经派手下人兵分几路去找了，不过这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我眼下调不出太多值得信任的人来，只好麻烦顾小姐陪我到最近的一处地点调查一下了。”

　　“好啊，在何处？”

　　“上京城外，景山脚下，福杨村后——”说着，景策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道，“皇家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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