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长指南

　　摔到床上的一瞬，因为床垫的弹性，两人的身体在床上幅度极小地起伏了一下，又迅速地落回床面。
　　短暂的呼吸交融，岑理闻到了原望身上熟悉的味道，同他自己相似却又有些不相同的、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
　　“不会的。”
　　原望轻轻说道。
　　和岑理对视了一眼，原望眨了眨眼移开视线。岑理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翩跹的睫毛上，然后顺着睫毛缓缓往下。
　　从挺拔的山根，到因为寒冷而有些泛红的鼻尖，再到他颜色浅淡的嘴唇。
　　原望的唇色一向很淡，但并非是那种苍白的颜色，只是一种稍浅的粉色，却并不显得女气，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男生。他的唇并不十分丰满，上唇稍薄，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冷漠感。
　　可岑理知道，原望对人并不冷漠，相反，他觉得原望在社交上有时过于柔软。
　　作为哥哥，岑理心里总是记挂着自己爱护弟弟的责任，但是他心性比同龄人似乎更为幼稚一些，有许多时候甚至是作为弟弟的原望来哄他开心。
　　小时候，原望总是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一见他就开心地露出酒窝。长大些，原望比小时候内敛了一些，在他面前却总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可爱，看他的时候眼里总是格外亮一些。
　　没有人可以拒绝那样的眼神。
　　岑理更不可以。
　　他有些着迷地盯着原望的脸，一时间没有说话。
　　冬日干燥，原望的嘴唇好像隐隐有干裂的趋势。他许是也感觉到了嘴唇的不适，下意识舔了舔。
　　嘴唇由此湿润了些，有了些水光，像是被清洗后带点水珠的水果，亟待品尝。
　　岑理不由自主地微微低下头，呼吸打在原望的脸颊。
　　原望抬眼，有些不解却慌张地看他。
　　岑理却没看他。他的视线仍落在原望的唇上。
　　原望微微偏了偏头，于是岑理的头发蹭到了他的脸颊。有点痒。他想，微微动了动手指。
　　岑理动作一顿，顺势松了手躺在了他身上。
　　“你，你嘴唇太干了。”岑理的脑袋埋在他肩上，闷闷地道。“要涂润唇膏，不然会裂开的。”
　　原望莫名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又舔了舔嘴唇，又停下动作，道：“知道了。”
　　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身上那人的一起，几乎分不清哪道是自己的。
　　“你好重。”原望动了动，道。“快从我身上下来。”
　　“不要。压死你算了。”岑理道，脑袋摇了摇，发丝在他脸颊边乱蹭，“谁让你什么都瞒着我的。”
　　看来是冷静一点了。原望想，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岑理一米八几的个子，体重可不是虚的，压在身上是真的很沉，感觉被人用大铁链五花大绑在床上一样。
　　原望徒劳地动了动腿，叹了口气。
　　好在岑理良心尚存，压了一会儿后翻了个身从他身上下来了，改为和原望面对面侧躺在一起。
　　大概是因为脸埋在被子里太久，岑理起来的时候脸还有些泛红，呼吸也有些粗重。
　　他视线有些飘忽，但很快镇定下来眼神坚定地看向原望，“你真不跟我回去？”
　　原望摇了摇头。
　　“你真的是气死我了！”岑理气呼呼地道，忽然伸手把原望的脸揉成一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望想说话，却被他弄得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岑理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松开手，威胁似的捏了捏原望的耳朵，道：“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爸出狱了，我不能再一直待在岑家，就搬过来了。”
　　“为什么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岑理道，“他还能逼着你回来不成？”
　　“确实可以。”原望道，“他是我的监护人。”
　　岑理皱着眉想了想，道：“那就别让他当你的监护人了呗。”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个过程会十分复杂。需要至少三个月。那个时候我都已经不需要监护人了。”
　　“啊，为什么啊？”岑理还没反应过来，有些呆呆地道。
　　“因为我那时候就成年了。”原望眨了眨眼睛，道。
　　“那也还有好久呢。”岑理撇撇嘴，道。“还有一个多月呢。”
　　原望笑了笑，道：“一个月很快的。反正你又不在家，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差别的。”
　　岑理哼了一声，“怎么没差别？你不在家我担心啊，担心你在这里受委屈，你吃不饱穿不暖怎么办？你被他骂怎么办？他这人有前科的，看起来就靠不住。”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原望道，“你对我总该有些信心吧？”
　　“那可不好说。”岑理道，仍微微皱着眉，神态却放松不少。“毕竟你这么笨。”
　　“说谁笨呢？”原望不高兴了。他抿了抿唇，扭头不看他。没过一会儿就被岑理伸手掰了回来。
　　“说错了，是我笨，我笨。”岑理边捏原望的脸边示弱道。“原谅我，行不行？”
　　原望皱着眉头把岑理的手挥开。
　　“哎呀，对不起嘛。”岑理又笑着凑过去，哄道。
　　“别老动手动脚的，离我远一点。”原望瞪了他一眼，没什么气势地道，在岑理看来就像是只剪了指甲的猫柔柔地挥了一爪子，比起威胁更像是在撒娇。
　　“好吧。”他没什么诚意地远离了一点，“十八岁的生日，你想怎么过？”
　　“都行。随便。”原望道，“买个蛋糕就行了。”
　　“怎么要求就这么一点啊？”岑理不满道，“是不是瞧不起我？”
　　岑理生日的时候在外面带着一大帮同学朋友玩了一天，晚上又回家跟家人一起吃了蛋糕，十分充实忙碌。
　　但原望并没有那么强烈的社交需求，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过生日，不需要太多人的参与。
　　“生日那天就可以回家了。”岑理笑起来，他想伸手摸摸原望的手，又忽然想起原望方才的警告，又把手收了回去。
　　但是仔细一想，原望很久之前就说过不要随便动手动脚的话，但是他刚才摸原望的脸的时候原望也没什么挣扎和反对。
　　于是他又开心地伸手过去，偷偷摸摸地，他的手指悄悄捏住了原望的手指，又轻轻地拖了过来，像是一只往家搬运食物的小动物。
　　原望皱了皱眉，犹豫了一瞬，还是由着他去了。
　　于是岑理玩得更开心了。
　　原望忽然觉得很安全。这个昨日还觉得极为陌生的空间竟然也变得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鼻尖有着熟悉的味道，跟从前一样，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他的理智尚存，但是意识却好像飘在云端，于是理智也岌岌可危，最终也屈服在这云层里。
　　太过舒适，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困意。
　　为了抵抗这阵困意，原望把视线移到岑理的脸上。
　　他正玩得开心，脸上兴致勃勃的，好像原望的手是什么有趣的玩具似的，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时不时还摸几把，像是在鉴赏什么艺术品似的。
　　傻乎乎的。原望这么想着，嘴角微微翘起。
　　他微微动了动指尖，于是就看见岑理跟打地鼠似的，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了他动了的那只手指，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向原望。
　　原望挑了挑眉，没说话。
　　看出原望没有收回手的意思，岑理又低下头把玩着原望的手。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原望这么想着，也把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岑理的肤色比他深一些，手指也比他的粗长。原望看着岑理的动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有点脸红。正犹豫着要不要收回手的时候，岑理忽然心血来潮，手掌对手掌跟他比起手的大小来。
　　这番对比之下，差距便格外明显起来。原来不仅是手指，原望的手掌也比岑理的要稍小一些，虽然并不多，但是总的看起来他的手就比岑理的小了好一截。
　　岑理有些得意地看向原望，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我的手比你的大这么多！
　　原望有些好笑地想收回手，岑理好像先一步料到了，下意识伸出手要抓住他，等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手已经呈现出一种十指相扣的雏形了。
　　两人都愣了一下。岑理又紧张又心虚地吞咽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原望。
　　原望却没看他，只是有些愣愣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
　　岑理便小心翼翼、试探性地缓缓收紧手指。
　　收到一半，原望还没有反应。岑理心里一喜，正想继续收紧时，忽然听到了门外转动钥匙的声音。
　　是原栋回来了。
　　原望猛地松开了他的手。
　　迅速从床上起来，他把岑理也拉了起来，环顾一周，把他拉到了门后的位置，自己则回到了书桌前。
　　一阵脚步声传来，房门很快被打开了。
　　“康康，我回来了。”原栋站在门口，没走进去。“饿了吗，要不要爸爸给你做点吃的？”
　　“不饿。”原望摇了摇头，声音平静道：“下次你能先敲门吗？”
　　原栋愣了愣，眉头一皱，“在自己家还敲什么门啊？”
　　“我写作业的时候可能会被打扰。”原望给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理由。
　　“那，那我下次会记得的。”原栋只好点了点头，关上门出去了。
　　确认原栋已经回到自己卧室后，原望迅速拉着岑理，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让他赶紧走。
　　“怎么跟偷情似的？”岑理不满地道。
　　“闭嘴吧你！”原望瞪了一眼岑理，“赶紧走吧，我怕你们等会儿吵起来。”
　　岑理想了想，发现他确实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只得不情不愿地被原望推出了门。
　　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岑理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身准备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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