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长指南

　　原望停下笔看他，眼神复杂。“你真的这么想吗？”
　　“真的！”岑理有些急切地道，“我们都不结婚，我们当一辈子的兄弟，这样不好吗？”
　　原望的眼神更复杂了。
　　他垂下眼，黑色中性笔在指尖转了几圈，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想跟你当兄弟啊？
　　原望把视线从笔上移开，看向屏幕中的岑理。他大概是换了个姿势，屋内的灯光照亮了他半张脸，另外半张则隐在夜色中，分辨不清。
　　暴露在灯光下的半张脸看起来很不开心，眉头下意识皱着，眼里透着焦灼和委屈。灯光映在岑理的眼里，像覆了一层水光。
　　像是含着泪。
　　原望很快把这个不太现实的联想抛之脑后。他抿抿唇，没说话。
　　“为什么不行？”岑理从他的沉默中得知了答案。他略显烦躁地动了动，“你不愿意和我一起？”
　　“这不现实。”原望道。“这样的关系并不稳妥，可能根本保持不了多久。”
　　“那就换一种稳妥的方式啊！”岑理想也没想，道。
　　“最稳妥的只有婚姻关系。”原望直接道，眼睛紧紧盯着岑理的脸。
　　“那就……”岑理的声音戛然而止。
　　隔着屏幕，他和原望对视了几秒，在原望以为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时候，岑理忽然低下头，愤愤道：“我就知道，你还是想和别人结婚！”
　　原望有些疲惫地摸了摸额头，叹了口气，不再理他，低头又写起被数次打断的试卷来。
　　“要不挂了吧。”原望道。“等你冷静点我们再聊这个问题。”
　　岑理还想说什么，看了眼时间，怕再聊下去会影响原望的学习和休息，只得点了点头应下了，由着原望挂断了电话。
　　对着夜色发了一会儿呆，岑理回了寝室。洗漱后，他躺在床上，烦躁地翻着身。
　　他打开了和原望的聊天框，一边翻看着从前的聊天记录，一边在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今天的对话内容。
　　恋爱、结婚。人一定要恋爱吗？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原望为什么连思考都不思考就拒绝他？为什么他们不能一直在一起，以一种两人都满意的牢固关系？
　　“那就换一种稳妥的关系。”
　　“婚姻关系是最稳妥的关系。”
　　婚姻关系……
　　岑理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猛地直起身子，后背因为紧张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绷得笔直。
　　过了一会儿，他的后背又松懈下来。
　　想什么呢？岑理盯着被子上发光的手机，失笑。他怎么可能和原望建立婚姻关系？他们又不是那种感情，况且同性也不能结婚。
　　等等，同性可以结婚吗 ？岑理拿起手机，搜索起来，意外发现国外的好几个国家已经在几年前就通过了同性结婚的提案。
　　刚关掉浏览器，大数据又给他推送了一条关于同性结婚的新闻。
　　新闻的主角是国外的一对新婚夫夫，他们笑容甜蜜，对着镜头诉说着自己现在的幸福对国家政策的感谢。他们说他们是在中学时期认识的，很快对彼此生出了好感的萌芽。然而当时的社会对同性恋并不算十分友好，他们经历一番思想斗争，终于还是决定在一起。
　　于是他们一直走到了现在，最终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我曾经畏惧于我的这份感情。”其中一位男主角说，“它是如此的不同寻常，以至于我害怕它，藏匿它，甚至否认它。我假装不在意，假装这份感情从不存在。直到当我看见他和别人亲密的一幕，我发现我根本无法容忍他和别人恋爱结婚，于是我终于正视了这份感情，并对我的恋人表白。庆幸的是，我来得并不算太晚，那场令我不安的亲密场景也只是个误会。”
　　岑理不知不觉看完了一整篇新闻。
　　夜里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被人从车里拉了下来，那人边拉还边说着来不及了。岑理被人拉上了红毯，拉上了教堂，然后身边那人松了口气说还好赶上了婚礼。
　　婚礼？什么婚礼？谁的婚礼？岑理一头雾水，想回头，却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他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被人扶住了胳膊。
　　他起身一看，是同样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原望，胸前的口袋里还别着一朵红色的玫瑰。
　　岑理没见过原望穿正装，不知不觉盯着他看了很久。
　　“哥，你怎么这种时候都迟到？”原望轻轻埋怨了他一句，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去。
　　岑理想起来了，啊，今天是他和原望的婚礼。
　　于是他又镇定下来，拉紧了原望的手，走到了教堂中央。交换戒指后，到了亲吻环节。岑理望着原望的脸，心潮澎湃，身体紧张得微微发抖。正要吻下去时，他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鸟叫声，他睁开眼，从梦中醒了过来。
　　鸟鸣声是他枕边的闹钟。他伸手关掉了闹钟，忽然一阵恍惚。
　　他竟然梦到自己和原望结婚了……
　　岑理觉得有些荒唐，想起自己昨晚看的新闻又觉得也在情理之中。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这么想着，岑理忽然后知后觉地感觉下/身有种熟悉的不对劲。他神情一僵，忽然伸手捂住了脸，起身去衣柜里拿了新的短裤去厕所更换。
　　他拿了洗衣液在洗手池前搓洗着，在镜子前看到了自己通红的耳根。
　　太离谱了。岑理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自己最近是有些忙了，没怎么管这些。他知道这是正常现象，但是出现的时间有些太尴尬了吧。
　　这样他怎么面对原望啊……
　　不过，该说不说，梦里原望穿正装的样子，真的很好看。梦里原望还是现在的模样，脸庞还带着青涩的稚气，却因为身着正装而增添了几分成熟。他的头发涂抹了发胶，露出了好看的额头。
　　混合着青涩和成熟的少年，一颦一笑都散发着特殊的魅力。
　　岑理根本没办法抵抗这种魅力。
　　他对原望，一向没什么抵抗力。
　　于是耳根的红晕悄悄爬上了脸颊。
　　室友一号起床过来洗漱，一见他就露出了诡异的表情，道：“一大早就这么……精力旺盛吗？”
　　岑理正想说什么，忽然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通红的脸，什么话都没说，匆匆洗完走了。
　　-
　　原栋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是上午九点。
　　今天是个好天气。他抬头看向天空，被太阳刺得眯起眼睛，鱼尾纹也随着他的动作聚拢在他眼角。终于结束了。他想。
　　原建国和李春娟早早地就等在了监狱门口。看见原栋出来，李春娟抹了抹眼泪，大步走上前，双手有些颤抖地拉住他的手，道：“我的儿啊，你受苦了，我们回家！”
　　“爸，妈。”原栋看向他们，犹豫了一下，道：“康康没来吗？是在上学吗？”
　　李春娟的面色尴尬起来。她拍了拍原栋的手，点了点头，“咱们先回去。妈给你做好吃的！”
　　原建国没说话，只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夫妻二人都不会开车。他们打了辆出租，回了原建国的家。
　　回到家里，李春娟让原栋先去房间休息一会儿，自己匆匆忙忙地边系围裙边走向厨房。
　　“我知道你今天出来，早上特地去市场里买了猪蹄，妈给你烧猪蹄吃。”
　　原栋点了点头，有些怀念地环顾着四周，从一楼走到楼上，又从楼上走到楼下。
　　他脚步有些急促起来。
　　这个家里，他看不到属于原望的东西！
　　没有原望的房间，没有原望的衣服，没有原望的书包！
　　原栋有些焦急地走到客厅，问原建国：“康康呢？康康住在哪里？”
　　原建国没回答，只沉默着拿出了一根烟，皱眉指了指厨房，示意他去问李春娟。
　　李春娟正在厨房切菜，听到原栋的问题，她手一抖，险些切到自己的手指。
　　“他，他在上学呢。”李春娟笑了笑道，“阿栋啊，好久没回家了，先休息一会儿呗。”
　　原栋稍稍冷静了些，心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原望只是住在学校所以东西少而已。他点了点头，伸手要帮李春娟，却被拒绝了。
　　“哎呀，你就先休息一会儿吧，妈会给你弄好的，你就等着吃就行了。”
　　原栋便出了厨房。
　　原建国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原栋在他身边坐下。这电视屏幕比他从前用的大上许多，又只有薄薄一层。原栋有些新奇地走上前摸了摸，又回到沙发坐下，和原建国一起看着谍战片。
　　他许久没吃过家里的饭菜了，一顿饭吃得有些狼吞虎咽，惹得李春娟心疼不已，不断说着“慢点吃”。
　　一顿饭吃完，原栋想帮母亲收拾桌子，被她拦住了。“妈来妈来。”
　　原栋坐在椅子上，看着母亲进进出出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
　　原建国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用牙签剔着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栋站起身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感觉那股恍惚劲儿消了不少。他抹了把脸，看向洗手台。
　　两根牙刷。
　　原栋的眼皮忽然跳了跳。
　　怎么会就两根牙刷？
　　就算原望住校，家里也肯定留着他的牙刷啊。
　　原栋愣了愣，开门走上二楼。
　　二楼的洗手间里，没有牙刷。
　　他的手颤抖起来。
　　他又一个个打开二楼的房间。
　　没有一个，没有一个房间有原望生活过的痕迹。
　　原望到底去哪了？
　　原栋慌张地跑下楼梯，抓住母亲正在擦桌子的手，声音沙哑道：“康康到底在哪里？他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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