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长指南

　　原望找了个支架把手机架在书桌上，而后放下书包，从包里拿出试卷和书本摊开放好。
　　原望看起来不太想和他对视，只在摆手机时草草看了一眼屏幕，后面就没再抬头。
　　“怎么了，哥？”原望转了转笔，终于还是抬头看了一眼屏幕，很快又低下头，思索了几秒，在第一题的括号里写了个“A”。
　　“嗯……”岑理有些发愣，听到原望说话才回过神来，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件事……”岑理支支吾吾的，还没组织好语言。
　　原望倒是没什么反应，相当平静地道：“哦，你是说我喜欢男生这件事？”
　　“嗯。”岑理点了点头，拼命思考着用什么语气和用词才会显得柔和一些，不至于激起原望的叛逆心理。“我个人是非常尊重你的性向和决定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啊。但是吧，主要是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呢？”
　　“就很自然地发现了。”原望道，心平气和地写着卷子。
　　“具体一点呢？”岑理试探地道。
　　原望没回答。
　　“好吧，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岑理默了默，道。
　　“你真知道？”原望停下笔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完了，感觉原望已经呈现出不配合的趋势了。他得想办法拉近他们立场的距离，不能激起他的反抗情绪。
　　“十七八岁的年纪，是非常美好的年纪。许多人都会对青春期遇到的事情、遇到的人印象深刻，这些记忆甚至能留到人白发苍苍的时候。”
　　“这也是一段特殊的时期。考试的压力、前途的迷惘以及一些恋爱的萌芽都会出现在这个时期。身体的发育近乎完全，对恋爱产生好奇和憧憬，这都是很正常的。“
　　“这个阶段，对身边的人产生好感是很普通常见的事情。我读高中的时候，班里就有很多这样的情况。”
　　“你也会吗？”原望忽然问道，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你之前也对别人产生好感过吗？”
　　“啊，这个……”岑理迟疑了一瞬。坦白说，他没有过这个阶段，但是如果就这样说实话的话，是不是就会显得自己说那些话的时候特别没有底气？
　　本想点头，但是对上原望的眼神，岑理还是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虽然我没有，但是我身边很多朋友都有这个情况。”岑理认真道，“不能因为我没有你就觉得没有代表性。”
　　“哦。”原望应了一声，又垂下眼看向试卷。
　　被原望的发问打断了思绪，岑理思索了几秒，继续道：“那时候我们身边有很多这样的情况。但是呢，我想说的是，不一定这些好感都是真实的好感。”
　　原望又抬眼看他。
　　岑理声音一顿，继续道：“有时候，这种好感只是特定情况下生出的一种错觉，并算不上真正的喜欢。可能只是学业压力下，潜意识将那种放松的感觉当成了喜欢。比如很多人学生时代都会喜欢上自己同桌或是前后桌，这有一部分可能是距离给人的错觉。”
　　“距离给人的错觉？”原望喃喃道，身体有些僵硬。他定定地看着岑理，眼神有些执拗。“你凭什么说一定是错觉？我们都这么大了，难道一个个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我没有说是一定。”岑理也有些火大起来，没忍住皱起眉呛了一句。
　　靠，这反应，绝对是在学校里有喜欢的人了。岑理深吸了口气，忍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
　　他垂下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抬眼时语气勉强算得上轻柔。“我只是说有这么一部分好感，可能是错觉。”
　　忍了又忍，岑理还是没忍住，夹带私货道：“有一部分错觉完全是本不该产生的，是不合时宜的，是一种高压条件下的自我调和而已，有时只会徒增烦恼。”
　　比如你喜欢的那个男生。
　　“凭什么不该？”原望面色有些发白。他没什么感情地勾了勾唇角，“你凭什么决定别人的感情？”
　　一再被原望反驳，岑理越来越火大。
　　那个男的到底是谁，值得你这么维护他？
　　岑理低下头没说话，他怕自己一说话就忍不住质问起原望来。他不愿意他们之间的气氛变成那样。
　　“你知道了？”原望轻声道，声音里好像有颤音。“你是不是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岑理本来还在生气，不想跟原望对视。但是听到原望的声音后，他一下子就抬起了头。
　　原望眼睛有点红了。
　　“不是，你别哭啊！”岑理一下子就慌了，“你哭什么呀，我才要哭了！”
　　“没哭！”原望有些恶狠狠地反驳道，低下头不看他。
　　岑理一下子就硬气不起来了，那些长篇大论也有些说不出口了。
　　“那你怎么想？”原望抬眼看他，“你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竟然会喜欢上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哥哥。
　　原望确实没有哭，但他的表情却比哭了还难过。眼圈明明已经开始泛红，嘴唇却倔强地抿着，瞧着可怜兮兮的，又招人疼。
　　岑理一下子就心疼了。
　　“我怎么会讨厌你！”岑理大声道，“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虽然我确实很不爽你喜欢别人，但是我肯定是是讨厌那个男生，不可能讨厌你啊！”
　　原望表情僵硬了一瞬。
　　“那个男生？”原望有些迟疑地反问道。
　　“是啊。”岑理的表情不情不愿的，细看还有点咬牙切齿。“你不就是因为喜欢上那个男生才发现自己的性取向的吗？”
　　原望一时无语。
　　他拿了张纸巾擦了擦鼻子，又重新冷静下来。
　　“你听谁说的？”
　　“就，我自己揣测的呗。”岑理撇撇嘴，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你听我的，这种青春期的感情很多都不靠谱的，以后想起来都会感叹自己年少轻狂的那种。”
　　“哦。”
　　“你不要不相信嘛。我好歹比你大了几岁，也比你多点经验。你现在觉得喜欢，说不定你冷静几天后觉得只是错觉，还是学习重要。”岑理竭尽全力给原望洗脑。
　　“嗯。”
　　“小望，你看看我嘛。”岑理有些不满地道，“别敷衍我嘛。”
　　“没敷衍你。”原望顺从地抬头看他，“我知道了。”
　　“那你别喜欢他了。”岑理道，带点期盼和哀求地看他，“行不行？”
　　原望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我说我没有喜欢的人，你会相信吗？”
　　犹豫了一瞬，岑理点头道：“我信。”
　　“那我就没有喜欢的人。”原望道。“我会好好学习的，别担心。”
　　听了原望的话，岑理并没有多开心。他看得出来原望是在哄他。要是没有喜欢的人，刚刚原望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吗？
　　“早恋不好。”岑理闷闷地道。他早就忘了自己方才搜到的那些劝解孩子不要早恋的话术，只会用着可怜兮兮的表情说着强硬的话语。“你不要早恋。”
　　“嗯。我不会早恋的。”原望又开始写起了作业。
　　即使知道原望大概只是在哄他，岑理的心情还是因为原望的这句话稍微好了一点。
　　“你喜欢他什么啊？”岑理不满地道。
　　“我不是说我没有喜欢的人了吗？”原望没回答他的问题。
　　岑理一时哽住。
　　“没有就没有吧。”岑理只得顺从地转移了话题，“你说为什么人一定要恋爱呢？为什么就不能一直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呢？”
　　原望笔尖一顿，淡淡道：“谈了恋爱你也可以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你还可以多一个家人。”
　　“可是就不会那么亲密了。”岑理叹了口气，道，“如果你谈了恋爱，我们的关系肯定就不会像以前好了。你肯定凡事优先考虑你的男朋友，而不是我这个哥哥了。”
　　原望没说话。
　　岑理以为他默认了自己的话，顿时更不开心了。
　　“可是大概所有关系都是这样的。”原望平静道，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岑理听。“朋友、兄弟，姐妹，都不能一起过一辈子。总有人会恋爱、结婚、生子，他们会拥有新的家庭，家庭逐渐成为他们生活的重心。你没有办法去阻止别人恋爱，更不用说加入别人的家庭了。”
　　“可是，可是……”岑理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没办法想象他和原望各自组成家庭的情景。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他们一直以来都在一起啊，怎么会有人比自己更契合原望的生活节奏呢？怎么会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原望呢？
　　“为什么不能呢？”岑理有些委屈地道，“别人不能是因为他们感情不够好，我们不一样啊。”
　　原望轻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岑理的幼稚。
　　“当你有喜欢的人之后就不会这么想了。”原望并没有把岑理的话放在心上，“那时你会向往两人世界，会觉得此刻说出这番话的你十分幼稚。”
　　“我不会的！”岑理固执道，“我根本不想谈恋爱！我只想我们一直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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