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的审判

　　一
　　萨伦布尔在王座前来回踱步，听到龙城沦陷的消息后，更是坐立不安。
　　“看来，贵族们的行动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他对众臣说道。
　　“国王，我们应该尽快集结军队抢回龙城，此城是战略要地，如果贵族在龙城建起稳固的防御措施，这场内战将会持续很久。”洛在一边谏言道。
　　“我听说七九府抓了几个外国情报分子，是不是玄术的消息泄露了？国相大人的顾虑看来是真的，如果爆发内战，恐怕别国也不会消停。”
　　“臣已经查清了他们的身份，但是......”藏说。
　　“但是什么？有事不要瞒着。”
　　“冥卜在跨国轨车上抓到了四个可疑的人，其中一个，是洛瑟的表兄，比桑帝国的王子，查曼斯。”
　　“琼萨的愚子还没死，现在又来一个外戚，看来他们还想着这把王座，你审出什么了没有？”
　　“在国王没有下令前，臣不敢私审。”
　　“另外三个是何许人也？”
　　“一对父女，来自白沙帝国的外交大公，还有一个是天阶帝国的僧侣。”
　　“没有贵瀧帝国和神圣汗迦帝国的情报分子？”
　　“目前还没有发现。”
　　“白沙和天阶这两个帝国还不够我塞牙缝，怎么跑这搅屎来了，该不会是想与我结盟？”
　　“有这可能。”国相沈崇子插话说：“但玄术之事绝不能提起，也就是说，内战必须速战速决，就是不知这玄术到底有多强大，我们要是啃不下这块硬骨头，可就遭了。”
　　“国王，请下令命臣审问可疑分子，要真是为了结盟，继续将他们关押在七九府的地牢里可万万不妥。”藏说。
　　“你说得对，何不将他们统统请上殿来，以国宴待之？”
　　“国王这招甚好，这样一来，既能消除之前的误会，又能彰显我国之泰安。”艾伦威附和说。
　　“贵霜帝国和神圣汗迦帝国这两只老狐狸还未露出尾巴，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在暗地里布局，白沙帝国，比桑帝国和天阶帝国虽然军少国弱，能够与我结成盟友，倒能增加些砝码。”
　　“可是，国王，龙城之事怕已无法掩盖，我们总不能放任他们对您的王权发起进攻的号角。”国相大人说道。
　　“哼！我萨伦布尔能坐上王位靠的不是运气，洛长官，沈国相听令。”
　　“臣在。”他们异口同声道。
　　“洛，你带五万人的军团和艾伦威一同前往龙城，记住，在没有得到我的命令前绝不能主动发起进攻，先稳住敌军，他们进我们便退，只要能减缓他们的进攻速度。
　　沈国相，给你两日，筹备一场万颜宴，以接待这三国的使者。”
　　“臣，遵！”
　　二
　　弃儿一直觉得，嵬身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气息，他的衣着，就像古时的诸氏族人，但又说自己是帝国的冥卜，他口口声声说世间会发生天劫，但又表现得如此坦然，只是偶尔会与青说悄悄话，好像在筹划些什么，就连洛瑟王子，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们毕竟是帝国的冥卜，而身边又没有玄师的保护，弃儿有些担心自己和师兄弟会被利用。
　　他见嵬和青又在船头私语，便叫上师兄弟进了自己的船舱。
　　“嘿，你们听着，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们可千万别传出去，我是说，那个独眼的王子。”弃儿悄声说道。
　　“什么事这么神秘？”伯婴问。
　　“我下山第一次见到那个嵬的时候，听到了他和青之间的交谈，那个嵬说，世间会发生天劫，天灵也无法拯救我们。”
　　“天劫？你是说，会发生世间大战？”花儿问。
　　“我早就寓言到了，大人们就喜欢打来打去，抢占领土。”牧老九打岔说。
　　“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天劫，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两个帝国的冥卜一出现，我们的家没了，现在玄师和金儿也失踪了。”
　　“你是说......怪不得玄师一直不怎么喜欢青哥哥。”花儿说。
　　“还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上船前，那些变成了妖怪的军人为什么没有袭击我们，独眼王子难道跟冥卜他们是一伙儿的？”伯婴说。
　　“你们都别猜来猜去了，下了船，我们自己去找玄师和金儿不就得了。”牧老九又说。
　　“牧老九说的对，我们不能让他们给利用了，现在唯有找到玄师和金儿，然后回南界，把那些妖怪统统杀了。”弃儿说道。
　　“可青哥哥说帝国的冥卜神通广大，就凭我们几个，怕是还没找到玄师和金儿，她们就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花儿说道。
　　“别一口一个哥哥，他可是帝国的鬼啊。”牧老九愤愤说道。
　　“好了，都别吵了，总之，我们必须得靠自己找到玄师和金儿，不如，我们分头行动？”
　　“说得倒简单，世间这么大，上哪儿找去？”
　　“我想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外面的那两个冥卜并不是坏人，如此一来，玄师和金儿就一定在那妖人手里，如果是冥卜搞的鬼，她们很可能就在帝国冥卜的手里。”
　　“那么，我们分两头行动？”花儿问。
　　“是的，但哪一头都很危险，妖人和冥卜，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们虽然有天灵玄术庇护，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弃儿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突然放开手，但欲言又止。
　　“弃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俩......”花儿看看伯婴和牧老九，“有谁不想去救玄师和金儿，可以自管自离开。”
　　伯婴一脸无辜地喊说：“我......我是这样的人吗？花儿你太小看我了。”
　　“别这么大声，你这个呆子。”花儿拍拍伯婴的头。
　　这时，牧老九陷入了沉思，他不敢正眼看大家，嘀嘀咕咕说了一句：“或许冥卜他们不是坏人。”
　　“你这个怂包，一到关键的时候总是畏畏缩缩。”伯婴骂道。
　　“弃儿，你说该如何分头行动？”牧老九问他。
　　“嵬那冥卜说过，要去找他们的新国王，帮助我们找玄师和金儿，我猜他是想把天灵玄术当作筹码，可我们绝不能介入帝国之事，不管玄师和金儿在哪一边人的手里，我们都不能现身，所以，我们先要摆脱外面的那两个冥卜，然后我会独自前往橡木帝国的首府，把玄师和金儿救出来，如果她们在冥卜手里的话，而你们三个，沿路打探消息，哪里发生了大军战事，哪里就能找那妖人，找到之后，你们可千万别轻举妄动，一定要确认玄师在他们手里，才能使用玄术救她们，明白了吗？”
　　“弃儿，你一个人真的能行吗？要不让伯婴跟着你？”花儿担心地问说。
　　“没事，我一个人去更安全，不过，你们倒是要小心，如果那妖人也用玄术对付你们，你们可别再掉以轻心了。”
　　船渐渐靠近岸边，青将锚放入了河中。
　　洛瑟王子见孩子们不在甲板上，便下到船舱去找寻，过了一会，他跌跌撞撞地跑出舱门，“他......他们不见了！”他气急败坏地喊说。
　　青一听孩子们不见了，想跑到船舱里再找寻一番。
　　“青，不用找了，船靠岸前他们就已经离开了。”嵬一边神情自若地说一边把一块长木板架到岸上。
　　“是你赶他们走的？”青面露凶恶之气。
　　“当然不是，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我也没拦着，”他往岸上走去，“就让他们走吧，没有他们在身边，我们做事，倒能放开手脚，你说呢？”
　　“可......可万一他们要是出事了，我们怎么向髻香交代？”
　　“天命已定，走哪条路都一样，而且，或许我们没走通的路，他们走通了也说不定，又或许，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了，包括你的髻香。”
　　“你......”青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天劫将至，我该保护好他们的，我和髻香能不能再见面，就看缘分了。”
　　“都说天劫降至，还能有什么缘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
　　凌骨侍用暗仪压制住了玄师的玄力，等待玄师和金儿的，要么是死，要么是生不如死。
　　凌骨侍命令傀儡玄师施展玄术，欲剥夺她们意识，就在傀儡玄师拨动玄器之际，金儿朝前迈了一步，凌骨侍见状，立即叫停了傀儡玄师。
　　“小鬼，你想干什么？”
　　“我娘曾是一族的族师，也擅长物种术，有一天，有位老太太带着她的儿子来找我娘，求着我娘为她儿子看病，那病人和这几个玄师一样，目光呆滞，面露尸气，我娘一看便明白，那人得的是什么病，我娘告诉老太太，她的孩子已经没法救治，因为他已被人夺取了灵魂，这孩子这样活着很痛苦，还不如让他安详地死去。老太太哭了很久，最后应了我娘的话，我娘当着我的面，让病人安详地死去了，我想她是有意让我看到，因为她预感夺走他灵魂的人绝不会收手。”说完，在雷光一闪之间，金儿抬起了右手，从佩戴在手面上的万玄母器向四周发射出无数枚鸟鸣针，用空气中的水尘埃瞬间形变而成的冰针，捅破空气所发出来的声音如同鸟儿的低鸣声，在宗寺之中回荡，可鸟鸣针早已穿过了那几个傀儡玄师的头颈，他们一个个瘫倒在地，没过多久，脸上的尸气渐渐散去，而且，也没有了呼吸，看样子，已经安详地死去。凌骨侍用暗仪手杖挡住了偷袭，鸟鸣针没有伤他分毫，可金儿身边的玄师，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娘告诉我，日后如果遇见得了这种病的人，只需用针刺穿他的第一节脊骨便能让其真正死去。也就是从那时起，族人开始不再信任我娘，直到发生了一场死疫，族人，包括邻近的几个氏的族人，都将罪责嫁祸到了我娘身上，我娘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了。你知道这一切，不是吗，否则也不会用复影术将我唤回到那个时刻。”
　　“哈哈哈......瞧瞧......瞧瞧，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我小时候。”
　　“如今，你的傀儡都已经死透了，只有我能帮你，协助天灵，净化这个世间。”金儿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凌骨侍。
　　“好，太好了，小鬼，”凌骨侍拍拍手说道：“不过，可惜的是，你为什么把她杀了，本来我可以将她做成提线木偶的。”
　　“她对我有恩情，我不想她看到真实的我，索性杀了了之。”
　　“我要是能有你这样的孩子该有多好！”凌骨侍嬉笑着说道。
　　“请允许我亲手安葬她。”
　　凌骨侍并没有说话，他似乎正在盘算把金儿变成自己手中的军械。
　　金儿微微颤动了一下右手，那些死去的玄师手中的玄器被她手中的万玄母器所释放的元能再次制动，一个六边形的场界随即形成，只见一阵漩涡状的影飓风出现在玄师的上空。没等凌骨侍上前质问，玄师就已经消失不见。
　　“你把她葬在了何处，要如此耗费玄力？”
　　“我把她的尸体安葬在了一个绝没人能侵扰她的地方。”
　　“她真的死了？”凌骨侍瞪出了血红的眼珠子。
　　“这很重要吗？”金儿毫不畏惧地回答说。
　　凌骨侍又是一声嬉笑，他甩了甩袖子，然后转身朝寺门走去。寺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道沉暗的光射进宗寺，她跟着凌骨侍来到了寺外，长这么大，不管是现实中，还是古籍里，她都不曾见过此般景象，原来，整个宗寺，连同脚下的一整块土地，竟被一条粗壮的铁链，拴在了世间之外的星空之中，头顶上的，是一望无际，深不见底的世外空间，星光依旧，但变得更加清晰，脚下，是充满是非，但又生机勃勃的旷阔世间，现在看来，却又是如此渺小。宗寺四周，被黑火环绕，就像一座燃烧着的天空之城。
　　“这是你的杰作？”金儿开口问道。
　　“我要是能有这般玄力，早把整个世间撕成粉碎，到时候，整个星空都将弥漫着我们这些愚蠢的虫子，就像大海中的绿浮，会被大鱼吞食，天灵一定会喜欢我们这些虫子，做成美味的菜肴。”
　　“天灵难道已经降临到世间？”
　　“是这根强大的手杖为天灵的降临建好了灯塔，你看......他们来了。”
　　金儿望向暗黑的深空，深空之中，出现了一个黑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仿佛看到了犹如一块石头扔进水中所产生的水波，黑晕的涟漪越来越靠近，直到那团黑晕降落在了宗寺的正前方。
　　等到涟漪褪去，她看到，几个巨大的古魑朝她走来，不，是骑着一种从未见过的恐怖的暗兽而来，那些暗兽具有穴虎的四肢，战马的身躯，蛟龙的头颅和巨鹰的翅膀，表皮就像霍恩大人的外体肢，筋脉和肌肉暴露在外，依稀可见有不同颜色的液体在筋脉中流淌。
　　走到半路，暗兽停了下来，古魑下到地上，露出了身后巨蟒一般的尾巴，又扶手将暗兽变成了手杖。古魑越来越靠近她，这时，古魑之中最为魁梧的一个慢慢从魑群中走到了最前方，他们身上，也燃烧着黑火。
　　古魑黑压压得一片走到了她和凌骨侍的面前，那个最为魁梧的古魑向凌骨侍伸出了手，凌骨侍知道，便将自己手中的手杖还给了古魑。古魑并没有开口说话，但几双恐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她和凌骨侍。
　　金儿已经被吓得呆若磐石，凌骨侍一生不知何为畏惧，也怕得全身颤抖，虽然嬉笑的嘴角依旧挂在脸上，不过狰狞无比。
　　古魑走进宗寺，而金儿和凌骨侍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进了寺门。
　　四
　　“伊凡亚大人，你怎么知道萨伦布尔的军团明日就会抵达？”赫歇斯问说。
　　“实不相瞒，我们组成联军，首先占领了要地龙城，从这里对萨伦布尔发起战争的号角，并不是我谋划的战略，正好，两位贵客已经到了，是时候向你们引荐引荐了。”伊凡亚为灯台填满了蜡油，他一边示意家丞请客人进来，一边擦去手上的污渍。
　　客堂中，所有的贵族大人都盯着木门，想知道首席贵族大人所说的贵客究竟是何许人也，逼近大战在即，这个时候能来最前线做客的，要么是帮手，要么是敌人。
　　他们看到进来了两个穿着平民服饰，但都气宇轩昂的人。
　　“这两位贵客，一位是贵瀧帝国统调局的外事官，支士罕先生，另一位是神圣汗迦帝国国卫部的说客，胡三一先生。”伊凡亚介绍说。
　　“见过几位贵族大人。”两位客人问候说。
　　“伊凡亚，你这个叛国贼，不是说好了要关起门来打吗，怎么把外人牵涉进来了。”玛赛妈喊道。
　　“是啊，伊凡亚大人，你这......你......我们捅的娄子还不够大吗，你怎么还让外人进来掺和，三百年前，卓太那傻子放贵瀧帝国的游骑军进来，我们的祖辈差点丢了西河五州，难道你不记得了吗？”卡利雅应和说。
　　“哈哈哈......”伊凡亚从壁炉上的木盒中抽出三根手指般大小的烟卷，递给了两位客人，随后用剑从灯台中勾起一点油火，给贵客点了点烟，又给自己点燃了烟卷。“就凭我们，除了埋在宅子下的金条，还有什么？看看外面的联军，手比女人的还娇嫩，怎么跟萨伦布尔打，要是输了，从此，橡木帝国就没有什么贵族大人了，你我和后代子孙都会变成平民，你们怕不怕，反正我怕的要死，这世间很残酷，你让我做平民，还不如一刀送我上天界，所以，我背着你们，和我们的友国达成了共识，支士罕和胡三一先生将会为我们提供战争的军械和战略，他们都想维护贵族制度，所以没有要求我们回报什么，如果我们橡木帝国变成一个平民帝国，其他帝国的平民也会起来反抗，世间就会大乱，你们这些老糊涂懂什么，要不是我，你们早死了。”
　　“可......可万一他们有所图，而我们不自知，到时候连橡木帝国都有可能不复存在喽。”卡利雅哀叹说。
　　“大人，你这是对我们两个泱泱帝国的诋毁，我们自古以来都是以信用为重，当然，历史的长河中难免会有一个两个罪孽者留下骂名，但身为贵族的我们都是光明磊落之人，要真有所图，我们何不趁机入侵橡木帝国，怎还会冒生死之风险来这里与你们见面。”说客胡三一说道。
　　“没错，我们都是为了贵族世级而战斗，此时此刻，我们同坐一条船上，千万不能有猜忌和芥蒂，必须同心协力打败敌人。”
　　“哼，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带军团来？”卡利雅问道。
　　“我们可不想成为卓太的继任者，如果带军团来，你们会更为猜忌不说，萨伦布尔也会更加地戒备，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我听闻，贵族联军得到了一支神奇的军团，所以，只要在战略上更胜一筹，这场仗就不会输。”胡三一说。
　　“战略......战略能当军械使？战场上从来都是以军力论成败，没听说仅靠一张嘴就能赢得胜利的。”卡利雅质疑说。
　　“大人，我可奉劝你，萨伦布尔手下有一首臣名为沈崇子，他不仅懂战略，还是个战略大家，你瞧着吧，他可能会成为大人你最大的敌人。”支士罕说道。
　　“果真？”伊凡亚惊讶地问说。
　　“我与胡三一先生是多年的好友，在帝国外交界也算是风云人物，可从来没见过像沈崇子那般深不见底的纵横家，外交家和战略家都集于一身的人，对于他这样的对手，我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时，空气安静了许多，贵族大人也都不再争吵。带军打仗，却不知对手的底细，要不是眼前这两个外人，明日之战或许连进军的方向都找不着，他们个个陷入了沉思。
　　“我想，萨伦布尔能重用这样的首相，也绝非一介莽夫，明日，我们可千万不能盲目进军，须观察一些时日，看看他们是如何下他们的第一步棋。”胡三一说。
　　“我同意胡先生的要见。”伊凡亚应和道：“对了，监察军应该快要来报，从我们攻下龙城的时日推断，萨伦布尔得知后到派军赶赴这里，差不多需要五日，明天是第六日了。”
　　就在这时，果然有人来报，伊凡亚接过监察军递送的军情贴，对着所有人宣道：“国王军五万有余，明日八时抵达驿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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