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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分别
凌立也说不清楚,至今自己是后悔还是不后悔。
应该是不后悔吧。
他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关掉客厅的灯,把齐帅手脚在沙发上展开,从卧室里拿了毯子,在她身上盖好。
借着卧室幽微的灯光,依稀可见她红肿的眼。
……觉得后悔的人,应该是齐帅吧。
除了父母,凌立对旁的人向来很冷漠。那种冷漠掩藏在他微笑的目光底下,偶尔他走神的时候收敛起脸上惯常的微笑,那种漠然的表情像是冷眼旁观这个世界的外人。
可是头一次见面就在他面前抱头大哭的齐帅,却是难得会让他觉得不忍心的那一个。
乍看长得挺瘦弱的,眼神里却带着一股子要强。气质挺清秀干净的,还每次都喝酒喝到犯胃病。
见了一回面,帮了个小忙,齐帅就挺自来熟的认定他是个热心的好人了,不知道她是看他无聊,还是她自己太无聊,每次来医院看病,都顺便过来跟他打个招呼。
起初凌立没觉得什么,心里觉得她挺不容易,那要强的个性也很招人心疼,见了面也就跟她聊个三五句。
但是时间一久,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刚开始是觉得自己不对劲。
齐帅的胃病犯得很规律,就是喝酒喝出来的,喝多酒了就犯病,几乎一两个月来一次,每次来看病一次,打针或者吃药,隔一星期复诊一次,再拿了药继续吃,所以他几乎是每隔一个星期或者两个星期就见她一次来看病或者拿药,如果出差时间就长一点,差不多一个月。甚至没病的时候偶尔路过医院,也会进来坐坐找他说几句话。
后来有一次,隔了差不多快两个月他都没有见到她。
是搬家了还是换工作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下班恰好遇见胃肠科的比较熟悉的大夫,他顺口问了一句:
“有个白白净净挺瘦的小姑娘,叫齐帅的,经常来看胃病的。最近没来吗?”
“没印象啊,我们这里常来常往的太多了。你熟人啊,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凌立怔了怔,这才意识到他连齐帅的联系方式也没有。
连朋友都算不上,连电话都没有留,有什么好担心的?
凌立暗暗觉得自己好笑。
……好笑之余,又有几分警觉。
后来他开始觉察,齐帅也有些不对劲。
那次隔了一个多月,一个周末齐帅又出现在医院里,看完了病去找凌立,一边捂着胸口一边还跟凌立笑:
“凌大夫,你上次给我支的招真管用,我坚持了一阵子,最近觉得胃好多了。”
凌立一边觉得无语,一边给她倒热水。
……这姑娘能活到这么大,肯定是全靠那股傻乎乎的乐观精神吧?
那次齐帅走的时候,问了他一句:
“你怎么天天在这里上班,周末也不回家休息,不用陪女朋友?”
凌立头也不抬笑笑:
“孤家寡人。”
齐帅愣了愣,长长“哦”了一声:
“……原来是单身狗。”
凌立回头看她一眼,好笑的摇摇头,从桌上拿过一张名片递给她:
“这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我那个同学的电话。我问过他了,他说让你直接跟他联系一下。”
齐帅满脸高兴的双手接过去,还对着他恭恭敬敬的鞠个躬:
“多谢多谢。”
然后隔几天来复诊,她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
凌立警觉的发现了问题。
他是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大学期间有过为期短暂的暧昧经历,时间也并不长。可是这一次,他清晰的从这姑娘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对劲。
那时候两个人已经认识了一年多。
他虽然觉得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仍然开始跟她保持距离。结果刻意躲了几次,凌立开始发现,他竟然开始控制不住的想她。
发现这个事实的一瞬,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次日清晨齐帅醒来的时候,房里已经没了人。
不甚明亮的阳光从阳台照过来,齐帅睁开略有些浮肿的眼,仍然觉得光线有些刺眼,轻轻揉了揉眼才发觉不是光线的问题,而是自己眼睛的问题,大概昨天晚上哭的太厉害的缘故。她坐起身,在沙发上愣了会儿,才慢慢站起来。
先往北面凌立的卧室看了看,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头摆着整整齐齐的书。齐帅听听外头没动静,忍不住走进去,看了看角落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小书桌,然后绕到衣橱前头,打开看了看里头。
衣橱里挂着冬天的外套裤子三五件,另一侧摆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内衣和衬衣。
齐帅忍不住笑了笑。
到处都简洁有序,就像他这个人。
从卧室出来又绕到厨房看了看,也是干干净净,没有做饭的痕迹。
她走出厨房到了南面的大卧室。
摆设跟她离开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她走到窗边,那里是个飘窗,也还是老样子。她侧身做到飘窗窗台上,擦干净了玻璃上的蒸汽水滴往外看。
外头雪早停了,到处银装素裹。路边的雪有的被扫了,有的没有。绿化带里不知道谁这么有雅兴,堆了个大雪人。再往远处,正看到凌立提着保温桶和油条往回走。
早晨自己睡到自然醒,勤快的老公早起出门买早点……齐帅恍恍惚惚在心里想着,如果他们结婚了,过的也该是这样的生活吧?
两人安静的吃完了早餐。
凌立很自然的起身收拾起了碗筷。齐帅到阳台找到了昨晚自己换下来的被雪打湿的裤子和鞋子,默默的回到卧室换好。等她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凌立已经在客厅等着。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手臂拄在膝盖上,明显的一副要谈一谈的样子。见到齐帅出来,他没有起身。齐帅没有做声,他也没有开口,许久才长叹了口气,指指对面的沙发:
“……坐下说话吧。”
齐帅看看那张套着藏蓝白格布套的沙发。
她走到门口从挂钩上取下自己的提包,看着凌立:
“不了。”
“……”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齐帅看着凌立,微微笑了笑,“哭出来了就觉得好多了。麻烦你这一趟,我也该走了。”
“……齐帅。”
凌立从沙发前站起身来,表情有些失去了平静。
齐帅在门口站了站,本想再做个笑的表情,可是只是抬了抬嘴角,十分平静的对凌立说道:
“对不起,昨晚太让你为难了……我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了。都分手半年多了,要说还爱你什么的,可能觉得有些矫情。不过确实还是有些放不下——也不能全都怪我,主要是当时在一起的时候,你对我太好了,好的让我太飘飘然了,然后忽然从天上摔到地下,摔得太狠,以至于这大半年都没有缓过劲来。”
她垂着眼,又笑了笑:
“该说的话,你都跟我说明白了。你放心,闹腾了这一回,我也没什么力气再折腾了。以后……应该慢慢都会好的。”
说完她没有再看凌立,打开门,出去,轻轻又把门合上。
凌立始终没有做声,久久站在原地。
……如果没有经历过两个人分手之后那段痛苦煎熬的日子,凌立此刻大概会追出去了。
可是人是有智慧的生物。经历过一次痛苦之后难免会心有余悸。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想起了许多两个人过去的事情。
想起自己一开始是怎么拒绝了他。
想起两个人做“朋友”期间的点点滴滴。
想起那一次自己冲动之下,是怎么在电话里对齐帅说了“我爱你”。
…… ……
一点一滴的往事像被打乱的碎片,在脑海里胸腔里盘旋。
当时觉察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他已经决定和齐帅保持距离。从前周围也不是没有小姑娘来接近他,但是没有一个像齐帅这样,两个人阴差阳错的,无形之中竟然已经走得这么近。做了决定之后,他做的算是很明显了,齐帅就算再笨,应该也感觉的到他在和她保持距离。这么一个要强的姑娘,理所当然的,也开始躲着他,避开和他见面的机会。
始料未及的是,凌立开始觉得难以忍受。明明首先做出疏远姿态的是他,可是当齐帅也默认了他的拒绝,开始对他疏远冷淡,两个人见不到面的时候,他自己却先受不了了。
那种煎熬的感觉,就像是口渴到极点的人,明明看到眼前有一汪清泉,却不能张口去喝。
一向自诩理智克制的凌立,头一次开始觉得有些熬不住。
痛苦在齐帅忽然对他表白心意的时候达到了极点。
当时她垂着眼站在他面前,委婉又羞涩的对他说:
“……这么久不见,我……很想念你。”
他垂眼看着齐帅头顶的发旋,她嗫嚅的嘴唇,带着微汗的鼻尖,和垂着的眼睫,怎么也移不开眼神。
相互躲避了许久,那一天齐帅出现在医院,凌立见到她的一瞬,清晰地感觉到心底喷涌而出的喜悦,以至于听到齐帅委婉的表白时,他感觉胸腔和手指都在一齐颤抖着。
他第一次这么渴望拥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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