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支舞[花样滑冰]

　　谭或笑第一次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歪歪和王威的观点是一样的。

　　“当然不。”

　　这个舞种本身就是专为西方人设定的。热烈、奔放、潇洒，和东方人擅长的含蓄内敛不符。裁判们都看过了太多次西方人原汁原味的弗拉明戈，如果现在薛盈盈和谭或笑去跳，人家怎么看都会觉得你演绎的不对味儿，都能挑出毛病来，这就叫做先天不足。而且既然这个题材被那么多优秀的选手演绎过，里面还出了很多经典，那就跟去年《罗朱》的情况类似，首先你的主题就没什么新意，需要有过硬的技术和表现力，不然很容易就被前作比下去。而且《罗朱》只是主题相撞，里面具体的编排、演绎方式、音乐选择性还是很大，但是弗拉明戈已经圈定了舞种，再怎么跳都没办法跳出这个圈了。

　　但是Diana却好像觉得这个提议很有意思，她在跟王威视频会议上直接说：“其实我觉得去年一年他们俩的变化很大，而且比起其他的中国的主题，至少弗拉明戈没有距离感了，所有裁判和观众都能很好理解。这个舞蹈只是对他们两个自身有要求，就是说他们俩只要把自己的能力提升到最好就可以了，而这一点，我还是很相信他们俩的。”

　　她又转向薛盈盈：“最重要的是，你们不光是要为今年的成绩做打算，眼光放长远些，你们需要告诉大家你们的可能性，不光是灵巧唯美，你们已经是一对成熟的搭档了，你们也可以演绎这样的题材了，只有被裁判认可到这一点，你们才会有突破才有晋升到第一阶梯的可能。什么是第一阶梯，就是世锦赛尽管你们排第九，但是你们和第八名的成绩就是断档的。但如果你们的目标也是最终要站到领奖台上的话，那这一步你们早晚要走。”

　　可薛盈盈心里还是很犹豫，这个舞种比起其他的舞蹈，大家的目光会更加的集中在女伴身上。她印象里跳弗拉明戈所有的女舞者都是身着一袭红衣，用烈火燃身的状态去表演，释放魅力的目的甚至已经不是为了去吸引谁，简直就好像生命的出现只为这一支舞。她能做得到么？

　　谭或笑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出了练习场开车去吃饭的路上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一点。你现在已经可以演绎这样的舞蹈了。”

　　“你不觉得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违和？”

　　谭或笑表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对自己的认知要及时更新啊。”

　　歪歪若有所思地看回去：“那你更新到哪一步了？”

　　“就是更新到觉得你可以跳这种舞的那一步。”

　　“理由，我要听理由。”

　　谭或笑看了眼后视镜，叹口气说：“我记得上次日本站赛后的舞会，所有男生都在盯着你看。你自己没感觉到么？”

　　“有么？”歪歪愣了一下。

　　她想起那一天了，她赖在床上不想动，想随便裹件衣服下楼去宴会悄悄吃点东西算了，是徐荷蹦到她床上来拉她大喊：“不可以！No！你怎么能随便就参加party，当然要打扮！”

　　“好了好了，大小姐，别扯了，我要散架子了，如你所愿就是了。”

　　所以她那天穿的什么？

　　哦，好像也是一件红裙，下午跟徐荷在日本逛街的时候买的，直接就用上了。

　　所以说，歪歪想，所有男人，也包括他么？

　　转头看向窗外，又是一年五月，路边开始开花了。

　　谭或笑说的还是有道理的，真正开始准备时候，薛盈盈也慢慢发现两个人确实到了可以演绎这个舞种的时候。谭或笑的状态比任何时候都要好，而她自己，从去年夏天到现在，又神奇般的长了2厘米。虽然为了控制体重，她的体能比任何人练的都要认真，饮食单比任何人执行的都要严格——可以说她现在对吃饭这件事持有一种只是为了活着而完成任务的态度，但是所谓付出必有回报，她的身材也到了有史以来最美的时刻，西方人看了不会质疑这是个小姑娘，东方人看了又不会过壮，是修长的舒展的，开始靠近她所羡慕的徐荷的身材。

　　教他们弗拉明戈舞的是有名的西班牙教练，以前教过很多冰舞冠军。Diana最爱的大弟子ST初出茅庐时跳的那只弗拉明戈也是他教的，还参与了编舞。

　　不过虽然是大牌老师，但他倒是没有很多人会有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开始就认为你们不行的预设眼光。这大概是以为这些年来他这里学舞的，比起成功的，最后平凡的不为人知的结果更多，所以对他来说，只要尽职尽责教了就好，吐槽就算有也要埋在心里。

　　“刷刷刷刷！”

　　伴随着鼓点，歪歪一甩头，高抬右臂，注视着谭或笑。

　　教练按停，“不对。”他说，“跳这个舞最重要的一点，可能对你们最难的一点就是要展现出强大的性吸引力，而且这种吸引力不是隐秘的，是强烈的且非常直接的，就好像太阳下盛放的感觉。虽然弗拉明戈常常是在夜晚起舞，但是它展现的不是隐秘的激情。他是夜晚中的火焰。”
　　“像对于你们这种已经是多年的搭档，现在最亟待解决的就是，你首先要重新把他/她看成是一个异性。想想你们最初见面的时候，心动的感觉。”

　　歪歪忍不住笑，谭或笑看着她也笑了。

　　教练一头雾水，歪歪忙解释：“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我才5岁左右，还是个小孩，无论如何是和性都搭不上边的。”

　　教练说：“那就想一下你们觉得对方最美最性感的时刻。”

　　歪歪开始努力回忆谭或笑最性感的时刻是什么时刻，如果说最感性的，歪歪能列个排行榜；但是最性感的，她得再努力挖掘一下记忆大宝藏。她忽然想起来徐荷第一次看过他们的冰上训练以后评价说，谭或笑在冰上有一种他平时没有的斯文气质，“他看起来就像禁欲系的代表，应该穿着西装跳舞。” 这是徐荷老师下的定语。然而现在她需要找到禁欲系的性感时刻，歪歪忍不住想笑。

　　忽然听到教练说：“对了，这个状态。谭。”

　　歪歪惊讶看去，谭或笑脸有些发红，好像喝过酒一样，目光热烈地看着她，歪歪脑袋里飘过一句很好笑的话：在白瑞德喝醉了把郝思嘉扛上楼那天晚上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目光？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到卡门么？为什么会想到飘？为什么会想到这一段，疯了疯了疯了，她把自己混乱的脑袋压进冰海努力清醒，然后说：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她伸手要去摸他额头。

　　“没有，”谭或笑摇头不经意地闪躲开，他咳嗽一下。

　　歪歪皱眉：“你没事吧？”

　　他们两个在说中文，教练并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但是他也不需要听懂，他只要看就行了。看到这对搭档的表情，他就知道他们已经入门了，但是只需这样也就可以了，尤其是Diana转告过他们中国教练叮嘱过的，不能太过。他说：“好，保持这个状态，现在薛，你看着自己的手指，用手去触碰谭。”

　　歪歪被教练吓了一跳，但是她还是听话，抬起手慢慢地去准备摸一把谭或笑。

　　她想把动作做的自然，却感觉到一阵不好意思，心跳的厉害。

　　“这是这个舞蹈应有的反应，对性别强烈的彰显和性吸引力，这是正常的，要坦然感受它。身为新世纪的新女性，怎么能害羞呢薛盈盈？这是在工作，你怎么能有奇怪的想法呢？”

　　歪歪心里飞完弹幕以后又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她觉得自己非常优秀，可以替许愿去修心理学了。

　　教练说：“好，谭或笑你不要光看她的脸，也看着薛的手，感受她的手指。”

　　歪歪摸了上去，出乎意料，谭或笑一下子后退了一步，好像她的手上有火灼烧了他。

　　歪歪惊讶地看着他。

　　教练说：“挺好挺好，第一次练习么，你们记住这种心动的感觉。”

　　“来吧，保持刚才的感觉。”他回身去放音乐，“重新再跳一遍。”

　　盯着他们跳完一首以后，教练说：“薛跳的还行，谭你要调整一下状态，要跟你的搭档保持眼神交流，该看她的时候要看她。”

　　“我看她了呀。”认识这么多年，歪歪才发现谭或笑居然也会这样嘟嘟囔囔地顶嘴。

　　“看是看了，但目光不要躲闪，吸引力是相互的，都要释放出来。你接受她的吸引，也同时释放对她的吸引，这样才有火花。”

　　出了练舞室以后他们碰上了Diana，她问：“他们俩练的怎么样了？”

　　编舞教练说：“嗯，很难讲。”

　　“技术问题？”

　　“还没到那一步呢，现在是有点火花了，可是男孩子太害羞了，还是得放开点才行。不过这事情也急不来。”

　　歪歪晚上洗了澡之后吹头发的时候还在思考白天的事，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敷了张面膜就坐电梯下楼，她和徐荷住10楼，在谭或笑和安德鲁的上一层。

　　门是安德鲁开的，歪歪问：“谭或笑呢？”

　　安德鲁扬扬下巴：“他自己房间，歪歪我劝你不要去招惹他，今天从训练馆回来以后他就把自己关屋子里。”

　　歪歪比了个ok。
　　“我会小心的。”她笑。

　　说是会小心，一进房门，她就大摇大摆盘腿坐在谭或笑床上。谭或笑给她拉下来：“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没有个防范意识。你在别人那里可不能这样盘腿啊。”

　　“我在别人那里也不会穿的这么随意啊！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

　　歪歪气的刚想说老古董！大男子主义！但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她可不想这个时候激怒他。
　　为了更大的利益嘛，忍一时海阔天空，她安慰自己。

　　“嗯，哥哥，我知道了。”

　　歪歪故意装出做作样子，端庄贤淑地坐下。顺便还瞄到了她说“哥哥”时谭或笑整个人肉眼可见抖了一下。

　　“说吧，什么事啊？”

　　“你这两天好像没有那么在状态，是不是害羞啊。”

　　“啊？”

　　“哎，这也没什么，你以为我就不害羞嘛，但是这个舞蹈一开始是你提议的呀！而且我现在觉得，你的这个提议特别好，只要我们两个做好了，今年一定能迈一个大台阶。”

　　她又像拍兄弟一样的拍拍谭或笑肩膀说：“没关系，我们早晚要迈过这个坎啊，就放开来吧。”

　　谭或笑好像被她的言论和行为蛊惑了，直到她出门以后他才回过神来。

　　对于歪歪来说，喜欢是喜欢，目前为止的人生里只为谭或笑这个男孩子动心也不假，可是她的喜欢好像跟性无关，她在他面前的心动跟他肌肉什么样，有几块腹肌毫无关系，她也对这些根本就不感兴趣。

　　但谭或笑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开始怀疑，薛盈盈真的有把他当做男人看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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