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照青石

　　那人见珍珠落落大方，不由对她微微一笑，珍珠一时被他笑的晃花了眼，还未等说话，却见他已经施施然转身而去了。

　　云芹凑道珍珠耳边：“姑娘，这人好像是个女子。”

　　珍珠闻言愣了下，而后恍然大悟，“我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原来是个女扮男装。”她低声对云芹道：“这个办法好，下次我们也换男装出来。”

　　云芹带了笑，眼睛瞥了下身旁，婆子很懂事的把脸扭到一旁去，当作没听见。

　　珍珠一路走，一路问，看见什么都好奇，便要付钱买下来，云芹呵呵笑道：“姑娘，真正的名品都在花楼中，不如我们先去开开眼界。”

　　珍珠点头答应，几个人直奔花楼。这小楼二层高，上面摆满了各式名品，有西南的茶花，有江南玉簪花，又有京城有名的水仙，还有十分高大的绿叶乔木，也不知那店掌柜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各种不同季节才会开放的花品，竞相争艳。

　　珍珠在人群中，听有人问那玉簪花要价几何，老板比了个手势，到让珍珠不想再问了，她凑到云芹耳边感慨，“这样看来，咱们王爷可真穷。”

　　云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脸憋的通红：“这话也就您敢说。”

　　珍珠也笑了，“我也只敢偷偷地说。”

　　花楼前围着的人越来越多，眼瞧着快到正午时分，从中走出几个伙计，在楼前空地上摆下一处半人高的杉木台，身边人纷纷向前挤，珍珠和云芹也跟着人向里面涌去，急的那婆子左支右闪才跟上她们的脚步。

　　稍顷，只见花楼中走出个穿短衣的老者，向四周人群团团作了个长揖，口中念叨：“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列位贵客，在下姓花，是这花楼的老板 ，小店不远万里，从洛阳运来十品牡丹，皆为名品，经过小店调理已然含苞待放。今日竞价于此地，价高者得之，钱货当场清兑，恭请诸位品鉴。”

　　待他说完，只见店伙计小心翼翼从花楼中搬出十盆各色牡丹，都用紫砂泥盆养着，依次摆在圆台之上，那花有的盛放，犹如玉盘大小，有的刚刚含苞，有的灼灼如火，有的玉骨冰蕊，盆花一字摆开，果真一派富贵之姿，雍容无匹，连刚刚赞过野花生机勃勃的珍珠都不得赞叹不已，花中之王不负盛名。

　　花老板见人群中频频传来赞叹，脸上也露出满意之色。有人问道：“花老板，不知你这牡丹要价几何？”

　　花老板微微一笑：“列位，这十品牡丹远道而来，经过小店费心调养，已经根繁叶茂，十株一总只寻一位客人，起价五百两，叫价一次加一百两。”

　　听到这，那问价的人立时没了声音，过了半晌，有人喊到：“花老板，我看你不如将这十品牡丹拆开了卖，一百二十两我买两株。”

　　花老板也不答话，微笑着摇了摇头。

　　珍珠小声问云芹“他为何不肯拆卖，两株一百二十两，那十株岂不是至少可以卖六百两。”

　　云芹正垫着脚向里面看，听珍珠问便笑道：“这老板精明着呢，姑娘，花也讲究个物以稀为贵，他若拆卖了，那便不值钱了，一总打包十株，整个京城独一份，您瞧着，准能卖个高价。”

　　果不其然，有人喊道：花老板，你将这十株牡丹依次转个身给我看看。花老板对这人道：“这位客官您放心，小店童叟无欺，这十株牡丹具是全花全叶，没一个断枝，若我有一句虚言，您把这花摔在我的花楼前，一文钱不要。”

　　买主略一考虑，下了决心，“五百两，我要了。”

　　珍珠咂舌，还没等她对云芹唏嘘一句，人群后又传来一声高喝，600两。众人不免回头去看，见喊价的留着八字胡，穿了件灰绸长袍的，看打扮便是那个府邸的大总管。

　　花掌柜听了，向八字胡做了个揖，“这十品牡丹齐放，天下难寻，若您购回家中去，或是自己赏玩，或是遍邀亲朋，办个牡丹会，都是可以名传后世的雅事。”

　　听他这样讲，人群中又有个声音响起：“我出七百两。”

　　众人一阵议论纷纷，七百两已经是个不错的价格，花掌柜脸上的皱纹里都漾出了笑意：“这位客官真是眼光独到，这十品牡丹高贵华丽，均非凡品，十色俱全，养在家里乃宜家宜室，富贵繁荣之意。”

　　此时叫七百两的八字胡挤开众人，一步三摇的走到花掌柜身边，他背着手，看了看人群，朗声说道：“高贵华丽，富贵繁荣，这几句话正适合我家主子，花掌柜，我出八百两，你叫人把这十品牡丹送到端王府吧。”

　　他话音一落，四下里议论纷纷。此人给了个不错的价格，又亮出来身份，便是要告诉在场的买家，他志在必得了。这满京城，敢同端王府叫价的人，真的不多。

　　花掌柜心里颇有遗憾，这十品牡丹他从搜寻，到运输，到今日花楼竞价，的确耗费不少心力，原本想着万一能卖个千两之价，以后在京城，于他这花楼的名声也有助力，不想今日端王府的人压在了八百两。不过他原本就是做贵戚人家生意的，求的是常来常往，八面玲珑。八百两的价格虽然没达到心理的预期，却也说得过去了。

　　花掌柜对着那八字抱拳道，“原来是端王府看中了这十品牡丹，满京城再没有比贵府主子更富贵雅致的买主了。能为这十品牡丹寻到这般富贵雍容的新居所，也是小店的荣幸，请您稍等，这就给您装车。”

　　花掌柜正打算回头吩咐伙计，哪知人群后有个慢悠悠的声音道：“我出一千两。”

　　众人哗然，连花掌柜和端王府的甄大爷都愣住了。只见一人越众而出，带了帷帽，轻纱遮面，向二人拱了拱手，“在下出一千两。”

　　珍珠和云芹对视一眼，这人虽然掩去面孔，衣饰和声音却分明是刚刚称赞珍珠的女扮男装之人。

　　甄大爷脸色一沉，心中恼怒，这十品牡丹是他族妹，端王侧妃甄夫人要的，他亮出身份，压了价格，可不想无功而返。

　　花掌柜一时间倒不知是喜是忧了，只好硬着头皮对甄大爷陪笑，“这位贵客出了一千两。甄大爷可还有意加价。”

　　甄大爷哼了一声，刚要张嘴，对方却笑道，：“小可是受莳花小筑之托拍下这十品牡丹，若能有幸将其养在院中，以供京城文人雅士赏玩，那可是莳花小筑的幸事，还请二位玉成此事。”说完她深深一拜。

　　四周的人群纷纷议论起来，京成里几乎没人不知道“莳花小筑”是做什么的，有爱凑热闹的不由喊了起来：“我瞧还是给莳花小筑的好，若是我们得空还有机会去看看这花。”

　　又有人笑道：“我瞧也是给’莳花小筑’的好，届时彤娘办个赏花大会，倒要看看是花娇还是人美。”

　　大家纷纷笑了起来，珍珠好奇的问云芹：“‘莳花小筑’是做什么的 ？”

　　云芹还没说话，那嬷嬷便掐了云芹一把。珍珠瞪大眼睛看着她俩，“嬷嬷，你干嘛掐云芹？”

　　云芹低了头，嬷嬷凑在珍珠耳边：“那不是好地方，姑娘快别问了。”

　　珍珠好奇的要命，人群里的甄大爷倒不好再出价了。需知贵人们之间竞价是雅事，可王府若是与钩栏院竞价，那可成了笑谈。

　　花老板是个爱花之人，牡丹富贵雍容，他本是不想让这花中之王流落风尘之地的，但今日形势只能见好就收。他笑着对众人道，“今日多谢诸位捧场，这十株名品牡丹就由这位贵客竞得。”

　　说罢他指挥伙计收拾起来，众人纷纷散去，带着帷帽的客人原本等着伙计装车，正见珍珠三人还站在一旁看热闹，走到珍珠跟前轻轻掀面纱，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你也来竞这牡丹花么？”

　　珍珠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可买不起。不过是来看看热闹。”

　　带帷帽的客人听她说的直率，不由也笑了：“你若喜欢，我送你两盆。”

　　珍珠吃了一惊，萍水相逢的，就说要送她两盆价值百两的名品牡丹。她连忙摆手：“多谢你的美意，我看看就很知足了。何况我们府里的花园也衬不上这么好的花。”

　　“哪有什么衬不上的，你不是说了，花无贵贱么。便是冲着这句话，我也真心愿意送两盆给知己。”

　　珍珠只觉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怎么就被人认了知己。只觉得对方眼中似有磁力，声音沙沙的，好像有把小勾子勾着人的心，莫名其妙的就将自己勾了进去。

　　见珍珠看的专注，带帷帽的人露出笑容，轻声问道：“不知这位小姐家住在哪，我着人将两株牡丹送过去。”

　　珍珠心里想着，我不当随便告诉人家住在哪的，可又觉得有个人这样好声好气的跟自己说话，也不好拒绝人家，她正天人交战，云芹却突然说了句“我们是梳背胡同熠郡王府的。”

　　对方微微一笑，哦了一声。跟着珍珠的嬷嬷本来也迷迷糊糊的站在珍珠和云芹身后，此时却忽然反应过来。她一步上前推了把云芹，恶声恶气的道：“时候不早了，姑娘，咱们别在这站着，回去吧。”

　　珍珠也清醒过来，答应一声，那人似乎笑了笑，放下维帽的面纱遮住面容，转身而去了。嬷嬷见她走了，这才皱了眉，“云芹姑娘，这可不好，你怎得随意就把咱们的来路说给别人了”。

　　云芹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了一下：”姑娘，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听着她问话就不经意的答了。”

　　婆子沉着脸，“街上时不时就有被拍了花子的，都是些歪门邪道，我瞧这家伙不地道，咱们离着她远些的好。

　　珍珠想了想，心有余悸地点头“我刚才也迷迷糊糊的，也想答她的话呢。”又安慰云芹“不怪你，咱们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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