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男主命格有点硬

　　吴霈霈率先开口：“说起来，我虽是医者，却医不了众生，你这话，说服不了我。”

　　卢明霖见人已坐下，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显得面色好了很多，连带着话都热乎起来：“医者仁心，我的话说服不了你，但你的心不会骗你。”

　　吴霈霈表示：“......”

　　卢明霖很快又正色：“我们时间不多，马福成三日后便会被斩......”

　　吴霈霈只觉自己若再推脱，实在过于扭捏，歇了那份抬杠的心思，认真梳理起来：“马福成此刻百口莫辩，几乎半城的百姓都听闻他吹嘘自己有个在衙门的黄姓亲戚，况且......”

　　卢明霖知道她未尽之言是什么：现下告示贴得满街都是，马福成若是脱罪，那说明勾结儋王另有他人，若没能将这人揪出来，满城百姓定当不安，届时微有动荡，则后果不可计。

　　压力之下，卢明霖竟还笑了，发丝轻飘，显得格外洒脱：“我就是想把人揪出来，还马福成一个公道。”他甚至还站起身来，替吴霈霈挡掉了大半的光：“马福成虽可恨，但也担不起这遗臭万年、纳入史书的骂名。”

　　吴霈霈有些莫名，或许学医后，见惯了人在病痛时的丑陋和无助，严重时，生死看淡也是有的。在她看来，马福成死了虽然可惜，但能换来半城安稳，谈不上不值当。若说是为了他身后骂名或赞誉，也确不足让人如此冒险。

　　但不知为何，看着面前几乎遮天蔽日的少年，她忽然被感染了，一种专属于少年的朝气，替代了太阳，向她涌来，满满当当，将她拥入怀中，她几乎是被情绪主导，而不是大脑直接命令传达的点头。

　　吴霈霈用手沾了沾茶水，在桌面划出一张人物关系，吴父案主要牵涉5人，分别是马福成、吴进言、方照、黄升，以及幕后要城防图之人。

　　目前来看，黄升有嫌疑贿赂方照，将本该打在马福成身上的板子，打在了吴进言身上，显然不是为了子虚乌有的亲戚关系，而是为了威胁吴进言画城防图，但是，方照的死，是计划的一部分吗？或者说，若定要灭口，又为何施以贿赂？

　　吴霈霈大致理了理，抬头看向卢明霖：“我知晓你找我，不是来听这些没有证据的猜测，你还想我做些什么？”

　　卢明霖被人当场拆穿，却丝毫不限尴尬：“吴姑娘聪慧，是我不够坦荡。”一派落落大方。

　　第三日，行刑日，马福成被罩着黑布拉上刑场，他是个自小厮混与街面的混子，认识他的人不少，其中就有被吃霸王餐的张记肉串的老板。往常处决犯人，皆是热闹非凡，今日不知怎得，有些异常的沉默，马福成虽混蛋，但没犯过大恶，多半邻里街坊的，忽然听闻这人是个细作，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除了难以置信，多半还有些难以言表的悲伤。

　　行刑时刻到，侩子手手起刀落，一颗包着黑布的头随即滚落在地，人群中有人微微皱了皱眉头。

　　雪魂是吴氏密炼之药，味道如雪隐秘，如魂相随。王大宝的玉佩上被抹了雪魂，经手之人必会留下痕迹，此玉佩辗转于马福成、黄升和方照之手，现下要找黄升，便可由专门追踪雪魂味道的魂蜂出马。

　　此物虽好用，但有其限制所在，那便是追踪的人或物不能隔得太远，否则，任凭魂蜂有天大的本事，也难追寻踪迹。

　　那皱了皱眉的，隐藏在人群中的人，忽然听到耳边有声声嗡鸣，抬手驱赶，又心有所感，转身欲离开，一回身，便见他身后有两名大汉，这人心内大叹：“不好！”

　　为时已晚，当即便被擒住。这被擒住之人，自是故意露出马脚却没走水路离开的黄升。

　　南绮舟最是爱发问：“你们怎知这黄升没离开宓州，且会来观刑？”

　　吴霈霈今日一袭淡黄长裙，沾染了些春天的气息，言辞间也格外和熹：“黄升派人当街杀了方照，都来不及问问方照是否透露案情实底，与其说是杀人灭口，不如说是打草惊蛇。”

　　卢明霖今日淡蓝粗布衫加身，亮眼不少：“他故意的，若是将事情闹大，注意力集中到方照之死，必然能查出吴进言之案，马福成就会进入官府视野。”

　　吴霈霈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甘示弱：“他不知雪魂、魂蜂之秘，方照已不能指认，马福成一死，皆时，他一推百了，全都推到方照收受马福成贿赂，二人共谋城防图之事上。便全无证据指向于他，故此，他必会亲自来确认马福成的死。”

　　“那你们怎么知道玉佩不是马福成给的？”王大宝胖乎乎的脑袋挤了过来。

　　南绮舟一副看白痴的模样,“王大宝在方照身亡前三日，正被我们关在你家别院，怎么给方照？分身吗，还是如你一般再吃出个自己？”

　　王大宝挨了骂，蔫头耷脑不过片刻，又有话问：“吴父案过去许久，怎的才给方照钱，黄升那人不大仗义啊，还拖欠封口费，赊账干活，方照也乐意？”

　　卢明霖伸手搭在王大宝身上，“王兄，你这问题问到点子上了，让我想想，怎么说，你能听懂。”

　　吴霈霈接过话茬，傲气地抬抬下巴：“黄升绕这么大一圈嫁祸马福成，当然要有些关键性证据。黄升是个师爷，断案讲究人证物证，他门儿清。”

　　卢明霖或许是组织好了语言，接着解释：“马福成抢你玉佩，街面众人皆可作证，这玉佩又流入方照之手，难保他人不会起疑这是马福成的贿赂金，翻了吴父案，胁迫吴父作出城防图，横看竖看，这马福成都是一条该死的叛国狗。”

　　“扑哧！”吴霈霈忽然没忍住，笑出声来，心内暗想，这人居然还用狗形容他人，莫非人形狗魂，执着于人间寻觅同类亲友？

　　其余三人莫名奇妙，这话题能笑出声来，未免有些魔幻。

　　吴霈霈也不打算解释，用帕子掩了掩嘴。

　　卢明霖见她笑了，更是雀跃，显摆似的说：“吴小姐家学渊源，若无魂蜂，或真无证据表明，黄升在此中掺涉之深。”

　　月半后，衙门有人来请，吴家小姐和卢氏公子狱中一会。

　　吴霈霈有些厌倦，她本是冷心冷情的一个人，不爱多管闲事，可没承想，一时心软，应了卢明霖的话，现下居然还有后续收尾，实在让人厌烦。

　　卢明霖却开心极了，黄升被抓，有他们助力，能亲眼看着罪犯伏法，也是极其爽快的一件事。

　　狱吏打开牢门，里面人还不少，与想象中不同的是，牢笼里没有人手脚镣铐加身，醒目的只有一个瘦弱的书生模样的男子躺在一张茅草床上，听到动静，扭了几下，似是起不来身，只将眼神瞟了过来，又似十分震惊，“就是你们两个半大不小的后生？”

　　卢明霖不欲与囚困之兽多费口舌，见这人懒懒散散躺在床上，便更是歇了与他开口的心思。

　　吴霈霈难得多话：“阁下既能清楚认识到，我黎朝半大的伙子均有这般能耐，便歇了与我朝作对的心思，以免所图皆空，还受皮肉之苦。”

　　卢明霖勾了勾唇角，借着牢里昏暗的灯光，极快地扫了一眼端立于他身侧的姑娘，不知为何，腰身挺得更板正了。

　　“哈哈哈哈哈！”那人居然笑了，“我离家太久了，看着你们，不由地想起家乡，不知家乡的娃娃与黎朝的后生，谁能更胜一筹。”黄升说话并不看向任何人，只抬头，目光似乎破开了牢顶，穿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连带着声音都带了股子悠远的味道，“我真的，真的很期待呢。”

　　卢明霖见他不知悔改，忍不住戳破：“黄师爷于天宝430年生于宓州，自小习文，至20岁娶妻前，每日所见所闻，所行所想，皆有专人记录，未有通关文书，何谈离开宓州？你生于宓州，长于宓州，你的家乡，就在宓州。”

　　黄升终于艰难地偏过头，正视于他：“我父是儋王座下大将，一朝被降，被黎朝皇帝折辱，娶妻生我，我自出生之日，便是儋王的人，我的家乡，本应是儋王的封地。我父是儋王座下大将，我却自出生之日起，便被剥夺了习武的资格。我父.......我不是我父，我不会降！”黄升说着说着，逐渐激动，竟不管不顾地在茅草上扭曲蠕动，眼眶也越来越红。

　　牢里有大夫，当即直说这样不行，王知府发话，两名狱吏上前制住他，大夫随即喂了颗药丸，才渐渐平静下来。

　　吴霈霈低头，心里不太舒服，卢明霖似乎是嗅着味儿了，立刻向她跨立一步，微微贴得近了些。

　　王大宝他爹伸手招呼了一下，二人似乎都出神了，没人理会。

　　王知府有些没面子，但也没多说什么，只让狱吏传话：“这黄升有喘鸣症，万不可再刺激他了。”

　　吴霈霈看看牢里潮湿闭塞的环境，到底一句话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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