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皇子病[女尊]

　　卫绡是同卫锦兰一道来的。卫锦兰今日穿得颇为正式，裘喜扶着她一路上了殿前的台阶，到殿门口方才松手。

　　既是赴宴，第一件事自然是向筵席的主人问礼。姜瑜坐在主位上，瞧着一身凝夜紫祥鹤锦袍的老将军带着孙女步伐缓慢地走到自己面前行礼。

　　卫老将军战功显赫，哪怕是在女帝面前也要沾三分脸面，姜瑜自然不敢骄矜，急急起身扶了卫锦兰起来。

　　“平戎身子好些了？”姜瑜有一张雍容贵气的脸，眉梢向下，皮肤保养得当，面相温柔和气，只有敛唇时才能让人感受到凤后的威严。

　　卫绡的目光快速掠过这张脸，“已经痊愈了，劳您惦记。”

　　秣马朝人以彩衣为美，常觉衣上颜色越多越显贵，官宦人家出门赴宴多穿色彩鲜艳的服饰，嫌素缟不衬气色过于黯淡，像卫绡这样白衣赴宴的女子屈指寥寥可数，姜瑜难免多看了几眼。

　　这孩子以前身上有股一本正经的呆板之气，但今日，许是伤了一场清减了许多，白衣冲淡了她身上常年练武的强硬和棱角，反而映得一双桃花眼自在风流。真是长大了，难怪刚刚一入殿就有不少官家公子暗暗向这边看。

　　姜瑜心中了然，冲卫绡点了点头，感叹了一句：“那就好，幸亏没落下什么病症，省得老将军担心。”

　　“是，伤这一场把祖母吓坏了。”卫绡扶住卫锦兰的手臂，笑着说道。

　　姜瑜又问了问卫锦兰的身体，三人寒暄了几句，卫绡才扶着卫锦兰入了座。

　　卫锦兰许久未出现在朝中，刚一落座，身边就围了不少前来问候的故交，卫绡被卫锦兰提点着一一问好后，方得以脱身走到一旁喘口气。

　　“你不是来看美人的吗，怎么对她一个女人这么热情？”成白玉坐在四姐身边，远远看见那女人随着卫老将军向父后问礼，压着嗓子低声问道。

　　原本微雨楼那顿饭后他对这女人的印象有所好转，但今日再见到那张熟悉的脸还是不免想起她对自己上下其手、恶语相向的场景，成白玉舔舔腮帮子，不自在地转过了头。

　　“谁说卫小将军不是美人？”成白矜含笑，又摇开了折扇，“我去同小将军打个招呼。”

　　“哎？”成白玉来不及叫住她，只好眼睁睁地目送自己这“凉薄的”四姐说完奇怪的话后大踏步走开。

　　“女人怎么能叫美人呢……”成白玉小声嘟囔着。

　　宴席无趣，他原本还想同四姐再说说话，听她讲京城里近几日的新鲜事，没想到四姐没良心地扔下他一个去和那臭女人说话。成白玉瘪着嘴，瞧着那些穿着艳俗衣服过来行礼的官家公子们的目光愈发烦躁。

　　刚才殿内人多喧闹，又忙着先向凤后问礼，成白矜喊那一声卫绡虽听到了，当时也只能招个手向她示意，现在倒出功夫，倒是正好可以过去说话。

　　卫绡正想着，一抬眼却看见成白矜已经笑吟吟地走过来了。

　　筵席之上，礼数要周到，卫绡向成白矜行了君臣之礼后方才和她搭上话。

　　“七皇子怎的又生气了？”卫绡越过成白矜的肩膀，瞥了一眼成白玉脸上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的气恼和焦躁，笑着问道。

　　好像……每一次和这个七皇子见面，他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卫绡心中觉得好笑，这么一个脾气秉性的人居然也能养猫这种爪子痒爱惹祸的宠物，哦，也难怪那只小恶猫那么凶。

　　“午间没睡好，闹觉呢。”成白矜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回答道。

　　这一回头，正好瞧见卫老将军向这边望过来，成白矜忙远远点头问了个好，待转过头时，脸上正经的神色却顷刻间褪去。她摇开折扇挡住嘴，凑近卫绡低声说道：“将军今日这衣服穿得好，方才走过来这一路，本王可看见不少名门公子向你暗送秋波呢。”

　　成白矜向来不走“正道”，卫绡听着也不恼，只笑了笑说道：“卫某不比四皇女，无福消受美人恩。”

　　“非也非也，”成白矜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前几年的春日宴你都在军营随老将军演练，自然不知晓这春日宴的规矩，今日你还真得好好瞧瞧这些公子……喏，瞧见桌角的花枝了吗？春日宴上，你若觉得哪家公子品貌尚佳，就在宴间将这注了名字的花枝放到他的桌子上，筵席结束时，得到花枝最多的小公子就是今年京中的‘第一公子’，可向席上的人任意讨赏的。”

　　这是卫小将军记忆中没有的东西。卫绡愣了一下，向殿内望去，果然看见每张长桌的桌角都摆了一枝花苞饱满的春樱，樱枝上用红色丝线系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小木牌，想必那木牌上就如成白矜所说，写了各家的名姓。

　　“去年的‘第一公子’就是那位，”成白矜手握折扇，点了点不远处那团竹青色的孔雀羽毛，“余尚书家的小公子，余袅袅。”

　　因着秣马朝的特殊规矩，平日里卫绡所见的男子不多，但就今日进宫赴宴的这一路，她恐怕已经对秣马朝崇尚的审美和风俗有所了解。

　　成白矜所指的那个余袅袅，身段窈窕，肤色白皙，骨架太过纤细，今日重羽簇拥，面上又揩了粉，看起来像一只真正的……鸟。

　　“是很华丽的样貌。”卫绡吞下脑子里瞬间蹿出的五百条弹幕，微笑应道。

　　“你若喜欢这样相貌的美人，明日我便送你几个。”成白矜揽过卫绡肩膀，热情地说道。

　　“好啊，那就劳烦四皇女明日备好宴席，恐怕下午祖母会亲自登门拜访。”卫绡面上笑意不变。

　　想到那个场景，成白矜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干笑了两声，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打消了。

　　开宴在即，成书和方姗姗入场，众臣行礼后，春日宴这才开始。

　　春日宴由凤后主持，参加的又多是些年轻的男女，自然不比其他宫廷宴会严肃，宫侍鱼贯而入端上了宴饮的青梅酒和食膳，宫廷的乐师又姗姗而至，奏了几曲春日出游时才会弹奏的乐曲，酒宴正酣时，凤后提议让各家的公子小姐展示才艺。

　　众人眼睛都一亮，知道春日宴的重头戏来了。

　　“上一次的春日宴，袅袅拔得头筹，不如这一次也由你先开场？”凤后含笑坐在上首看向余袅袅。

　　余袅袅从座位上起身行了一礼，欣然接受，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假模假样。”成白玉将嘴巴贴近杯口，伸出舌尖轻舔了一口青梅酒，小声嘟囔道。

　　“这里也无外人，我看各家公子也可以先将面纱摘了，春日宴一年一次，大家都露个脸。”凤后又笑着说道。

　　“是。”

　　各家公子应了声，殿上一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卫绡侧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成白矜，果然看见她从座位上半直起身目光四处逡巡，她心中失笑，低头佯装饮酒掩盖笑意。

　　余袅袅的面相有一种细弱的幼态，抱着琵琶弹奏的样子很像一个在少年宫进行文艺汇演的孩子，琴音缠绵泣诉，卫绡也许不懂琴，看着周围人或沉浸或赞叹的神色，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正无聊时，余光突然扫到坐在凤后下首第一排的成白玉，卫绡确信自己在小公子脸上看到了十成十的愤懑神色，似乎好像……还翻了个白眼。

　　她手指把玩着酒杯，第一次细细打量了一番七皇子的长相。女帝和凤后都是温儒祥和的面相，成白玉采二人之长，眉梢向下弯，眉尾却俏皮地勾起一点，一双眼睛圆得像猫儿一样，下颌还有些许肉嘟嘟的婴儿肥，脖颈却很纤细，腰肢……

　　成白玉的长相怪讨喜的，难怪他明明性情娇纵跋扈，她却没有感到厌烦。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在逐渐向下移，卫绡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视线。

　　余袅袅不知道什么时候弹完了整首曲子，依照春日宴的规矩，该由他挑选下一个表演者。

　　“那就白玉哥哥吧，我许久未和哥哥见面了，春日宴上凑个前后的缘分也好。”余袅袅掩嘴笑，声音沙沙的。

　　坦白讲，这余袅袅的声音倒是卫绡喜欢的，但他一举一动中的规训感却很难让卫绡生出好感。卫绡将头转过去看向七皇子，果不其然，那张带着一点婴儿肥的小脸又鼓了起来。

　　“来吧玉儿，”凤后在上座含笑看着他，连成书和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刚巧去年你病了没能参加春日宴，今天便让大家看看一年未见你可有长进。”

　　被余袅袅点名，成白玉心里烦得很，但众目睽睽之下，只好乖乖巧巧地起身行礼，“禀母皇父后，儿臣准备的才艺是作画。”

　　“好，着人上纸墨。”凤后吩咐道。

　　宫中的女卫抬上了一张桌子，经过面前时，卫绡看见桌上的墨不是普通的松烟墨，而是几个不同颜色的矿粉合成的墨盘。

　　“啊，小七怎么准备了个这么无聊的才艺……”成白矜不知何时从一旁端着酒杯凑了过来，暗暗和卫绡咬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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