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皇子病[女尊]

　　要比武的消息甫一传出去，军中难免人心动荡，卫绡每日自顾自按时去校练场耍枪习武，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有人来打探消息，也不过一句“自去准备吧”打发掉，一来二去，军中人对比武一事的态度开始两极分化。

　　一部分兵士不以为意，认为不过是小将军走马上任的“下马威”，不值得和小孩子一般计较，多半嗤之以鼻；另一部分敏锐的则察觉到可能是卫家的风向要变，如此下令定有安排，是故不敢大意，兢兢业业筹备。

　　两方举动卫绡都看在眼里，但却都没放在心上，每日不是练武就是躺在校练场边的草席上看天睡觉。

　　那日从马场回来，卫绡心头始终萦着一股闷塞之气，她自己也道不明，只知是有关她的“生”与卫小将军的“死”。幽玄的仰天悲鸣仿佛触动了她内心某种积压已久的愁绪，让她有些提不起精神。

　　“少主，宫中来人送的信。”卫璇昨日出了京，卫绡身边又只剩卫伶一个，小丫头有眼力地看出主子这几日心情不佳，所以除非有急事否则很少近身打扰。

　　卫绡躺在竹席上，身子动也未动，只懒洋洋地伸出手接过信封。

　　说是信，实则是一张请柬，翠竹青色的外封上洒了点点碎金箔，内容也很雅致，凤后姜瑜将在明日举办一场“春日宴”，为别暮冬之凋零、迎春夏之生机，特邀群臣入宫宴饮作乐。

　　“祖母知道吗？”“春日宴”的名字有些眼熟，卫绡想到那日成白矜似乎提到过一次，她将请柬重新折好，伸手递给卫伶。

　　“知道，老将军说明日随您一同入宫。”卫伶接过请柬，恭敬地拿在手中，不敢乱折。

　　“我知道了，让府里准备好明日赴宴的相应事宜。”卫绡枕着手臂，又在草席上闭上了眼睛。

　　卫伶瞧着主子的脸色，眨巴了两下眼睛，默默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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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宴定在了申时。

　　未时刚到不久，成白玉就被离司拖着起身，坐到梳妆镜前打扮。细腻的膏脂涂抹在脸上，让本就滑腻的皮肤看起来气色更盛，这本是成白玉素日里最喜欢做的事，但今日他神色却恹恹的。

　　——每日午时结束，从猫变回人后，他往往都要小憩一会儿以缓解周身的疲乏和不适，但今日宴饮在即，紧促的时间让他无暇休息，身体疲累得很。

　　“主子，您瞧这个颜色好吗？”离司拿出一盒南荻人前几日供奉的胭脂，打开盖子，让成白玉瞧里面的颜色。

　　“都行，快点弄完，本宫还想去父后那睡一会儿。”成白玉没什么精神地瞧了一眼，打了个哈欠催促道。

　　“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凤后办这场‘春日宴’的意思，京中的官家男儿都指着在今天露露脸挑一个好妻主做媒呢，您怎么能让奴来挑头面呢？”离司手里举着胭脂盒犯了难。

　　“本宫若是看上了谁，还需要靠头面和扮相吗？母皇和父后就是绑也会把人绑进洞房。”成白玉神色倨傲，但想了想还是伸手拿过了胭脂盒，“算了，还是本宫自己看吧，今日余家那几个小子也在，本宫可不想落了风头。”

　　成白玉对胭脂水粉研究甚少，但却独爱在身上佩戴些“叮叮当当”的挂饰。他不过随便挑了几个寻常颜色的水粉，却在琢磨佩饰上下了一番功夫。

　　年节那阵，凤后着人寻了宫外的巧匠给他打磨了一块上好的玉石，用细珠子和玛瑙穿了绳坠在一起，还应了他的要求，在玉石两旁吊了两颗小巧的铃铛。成白玉第一次看到就爱不释手，总觉得这玉石项链穿戴起来神气得很。

　　那玉石只有一块，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怕磕碰，所以成白玉戴了一次就小心翼翼地放起来舍不得拿出来磋磨。眼下春日宴在即，刚好是拿出来戴的好时机！

　　成白玉今日穿了一身檎丹色金缕裙，外搭一件明黄色窄锦帔，配上颈间的玉石，看起来华贵又清爽。他对着长身铜镜满意地转了两圈，这才在父后派来传话的小侍的催促下，迈步向长风殿走去。

　　距离春日宴开始还有些时候，但长风殿内已经有些热闹起来了。

　　姜瑜垂颈坐在殿上，正听长侍君阳报御膳房的膳食准备情况和宫中各殿的动静时，远远看见自己的儿子小蝴蝶一样翩跹地跑过来。

　　成白玉进长风殿向来不行礼，姜瑜纵着他，任他跑到主殿上与自己挤一张太师椅。

　　“在宫中没个样子。”姜瑜点点他的额心，笑骂道。

　　成白玉一整个扑在最爱自己的父后身上，被呵斥了也不在意，懒洋洋地抱着姜瑜的手臂，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姜瑜今日是承办春日宴的主人，是故特意穿了象征凤后身份地位的五彩翟鸟纹锦服，这衣服衣摆宽长，成白玉蹭坐在一旁将衣摆肉眼可见地揉出了几道褶子。

　　君阳在一旁看得暗暗皱眉，姜瑜却不在意，只轻拍着成白玉的背，笑着同他说话，“我让你看的宾客名单你瞧了吗？”

　　成白玉实诚地摇了摇头，那上面都是京中官员的名字，无聊得很。

　　“你呀，”姜瑜叹了口气，“日后若你嫁了人，少不得也要操劳这些宴请之事，到时候再学就来不及了。更何况，这京中的贵女达官都在这册子上，你提前看了，也好瞧瞧有没有相中的妻主人选。”

　　“我能嫁给谁呀？”成白玉在姜瑜怀里眯着眼睛嘟嘟囔囔。

　　成白玉困倦得很，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姜瑜轻拍他后背的手却顿了一下。

　　“玉儿放心，父后和母皇不会让你受委屈，定会为你寻一个好妻主。”片刻后，姜瑜方轻声说道，一低头，却瞧见成白玉眼睛闭着，好像已经睡着了，他这才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就在玉儿五岁那年，云纪寺那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疯和尚随手一点，一切就都变了样……

　　他和陛下派密探寻了这和尚十几年，却连半片人影都没找到，那个疯和尚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独留他的孩子在这日复一日地过着“怪物”一样的生活。

　　按理说，玉儿这个年纪，早该谈婚论嫁了，在民间，再舍不得儿子的家庭也该相看妻婿人选了，可若无万全的考量，他怎么敢将玉儿交到一个陌生女子的手上呢？出嫁了他便不能时时庇护玉儿，若有一天玉儿的秘密被发现，浩渺人言中玉儿又该如何自处？

　　姜瑜藏在凤袍下的手掌攥紧，不敢再想下去。

　　“凤后，客人已经开始入席了。”有小侍急急地跑进来禀告。

　　姜瑜回过神，点了点头，几乎顷刻间就恢复了清峻的神色。他轻轻拍了拍迷迷糊糊的成白玉，“醒醒玉儿，该随父后去招待客人了。”

　　成白玉也不过刚睡过去一会儿，此刻眼皮都睁不开，混混沌沌地被姜瑜拖起来，委屈得整张小脸都抽抽巴巴的。

　　姜瑜看了好笑，让离司拿扇子在旁边扇了扇风，又教君阳帮他整理衣袍和仪容，待成白玉看起来清醒了些，方带着人出去。

　　说是招待，其实不过是坐在主座上等着来参加宴席的官家主夫带着公子过来行礼，姜瑜还能和几个颇有权势、门第出身尚且不错的主夫说上几句，成白玉则只摆着一张充斥着“起床气”的臭脸坐在姜瑜下首的位置上充当吉祥物。

　　“又是谁惹我们小七生气了？瞧瞧这眉头皱的。”成白玉正烦躁着，忽而听见一道调笑的声音，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四姐成白矜那张嬉笑的脸。

　　成白玉虽与太女成白宣一奶同胞，但太女性子随了女帝成书和，做事靠谱稳重，却偶尔爱说教。相比之下，成白玉自然与自小就爱玩爱找乐子的成白矜更加合得来，如今见了成白矜，他方放下些摆起的架子，娇娇气气地叫了一声“四姐”。

　　“四姐来这么早？”成白玉一只手撑在桌上，扫视了一番尚没有多少客人的前殿。

　　“早点来才有充足的时间看美人嘛。”成白矜摇了摇扇子，不矜持地笑道，“前几日那茶楼的百晓生可说了，京中官爷家有几位公子长开了，模样尚可观，那我自然得亲自瞧瞧。”

　　成白玉不矜持地翻了个白眼。

　　“小七今日打扮得颇好看，莫不是也想趁此机会找个如意妻主？”成白矜见他不屑一顾，自然地开口逗他。

　　“不是来参加春日宴的每一个人都像四姐姐一样的，”成白玉嗤之以鼻，“我不过是不想被余袅袅比下去罢了，听说他前些日子得了件孔雀毛的披风，得意的很，今日肯定要穿来招摇一番的。”

　　“小七猜得不错，果然，这不来了吗……”成白矜收了折扇向殿前的台阶下一指，成白玉伸了脖子去看，果然瞧到了余袅袅那一身扎了雀羽的天青色袍裙以及他后面一袭白衫的熟悉人影。

　　成白矜自然也看到了，面上露出喜色，远远地挥动扇子，不顾形象地喊了一声：“卫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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