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皇子病[女尊]

　　放过花灯，时辰就不早了，卫绡将小霸王送上马车，目送绣着祥云纹的车盖缓缓驶走，方低声嘱咐卫伶：“派几个人护着，入宫了回来告诉我。”

　　卫伶点头，转身安排下去，再回来时卫绡已经上了马车，她于是隔着车帘问道：“主子，咱也回府？”

　　“不，去大理寺。”卫绡的声音从车厢中传来。

　　卫伶省得，即刻想到晚间在街上被自家小姐送进牢里的那位，嘱咐车夫调转马头向大理寺去。

　　到了大理寺，左凤清果然还在，正挺背埋首坐在堆满公文的案几之后写折子，听见声响，方抬起头。

　　卫绡手里提了两袋纸袋包着的红豆饼，笑眯眯地走上前放到左凤清手边，“我就知道克己奉公的左大人这个时辰还在伏案工作。”

　　左凤清斜睨了她一眼，用手中握着的狼毫指了指纸袋，“这就是馄饨摊旁边那家饼店的？”

　　消息还挺灵通。卫绡挑眉，不置可否，自己找了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人怎么处置的？”

　　“刑部大牢关着呢，听说喊了你一晚上‘昏官’。”左凤清取出手帕擦了擦手，打开纸包取出一块红豆饼，看了一晚上卷宗，还真有些饿了。

　　只吃了两口便觉得太甜了，左凤清皱眉，将吃了一半的红豆饼重又放进纸包中。

　　“敢问这人左大人准备怎么处理？”有小侍送上了清茶，卫绡喝了一口，问左凤清。

　　“自然是秉公处理。”左凤清答得云淡风轻。这对她不过是一桩普通的案子，她向来不顾犯事的人有什么家世背景。不过卫绡既然这么问了，想必是有什么要说，左凤清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没事，就是来给你加把火。”卫绡面上露出笑，从卫伶手中接过一卷卷宗，递给左凤清。

　　“兵部侍郎庄忖，主掌兵武司，借近年无战事之机，贪污官银数万两，其管辖的烟鲈县兵器库里俱是磨损的战刀和铠甲，已有几年未曾更换。其女庄月，当街强抢民男，拆散姻缘，逼死百姓，迄今为止已有数十例。”

　　左凤清皱眉接过卷宗，里面密密麻麻写着受害百姓的证词，有的证词上还印着泣诉的血手印。

　　“哪来的？”

　　“一半查的，一半买的。”

　　卫家有自己的情报网，但短短几个时辰，能探查到的东西当然有限。不过，哪个当官的没几个对头呢？卫绡喝着茶，神色颇为自然。

　　“你想向兵部塞人？”左凤清放下卷宗，目光审视地问她。

　　“左大人怎的总将我想得这么复杂？”卫绡笑了，放下手中的茶盏，“庄忖倒了，接替她的人自然由兵部尚书同女皇上书敲定，与我何干，卫某只不过是看不得这明晃晃的欺男霸女之事罢了，毕竟京中的治安由卫家统辖，出了纰漏也是在打我的脸。”

　　“更何况，若是官宦子女都可凭借身份在京中肆意妄为，嚣张至此，那平民男子反杀入室的窃贼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了。”

　　卫绡意指齐沅那桩案子，左凤清听懂了，眸间闪过一抹深意，“你的意思是，我若裁决此案，要从庄月身上做文章……你意不在庄忖？”

　　“一个兵部的半老徐娘，有什么可惦记的？”卫绡将茶杯拿在手中把玩，“庄忖的卷宗一并给你是担心她出手四处活络保她那不争气的女儿。”

　　“今日的事你就这么生气？”左凤清笑了出来，将手中的卷宗收好。此事该怎么处理她心中已有分寸，不过卫小将军一心想搞死一个人的样子，她倒还是第一次见。

　　“我倒是……”卫绡话说了一半，自己摇了摇头，转了口，“也怪她夜路走多自己招了鬼，当街直接冲撞七皇子，出言不堪入耳，怎么都得教训一下。”

　　“你是在为七皇子出气？”左凤清一针见血。

　　“我这是为民除害，造福百姓。”卫绡从座位上站起来，掸了掸衣角，“东西我送到了，明日朝上静候左大人佳音。”

　　左凤清素来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只点了点头，着小侍送人。

　　“大人，狱司那边来传话，问庄月怎么处置？”卫绡走后，左凤清的女卫逢江走进来问礼。

　　“我这还有半案的卷宗没看呢，先让她在狱中嚎着吧，明日帝上自会决断。”左凤清头也未抬，声音穿过垒得高低不平的卷宗传出来。

　　逢江领命，行礼退下去回话。

　　卫绡回府时，卫锦兰还未睡，穿得整齐在正堂坐着喝茶，卫绡一进门就看到了，笑着走过去问礼。

　　“祖母也知道今晚的事了？”卫绡撩起衣袍坐下，谢绝了裘喜递过来的茶盏，刚才在大理寺喝饱了，现下实在喝不下。

　　“禁军都知道的事，我自然也能知道。”卫锦兰放下茶盏。

　　卫绡并不意外，她派卫伶着人动用卫家消息网去查庄忖母女那档子糟心事的时候，就知道瞒不过卫锦兰，更何况也没什么好瞒的。

　　“此事还是太过莽撞了些，禁军女卫当街扣押官宦贵女，若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少不得在女帝面前参你一本。”卫锦兰用拐杖点了点地，教诲道。

　　“孙女省得。不过那庄忖一介贫寒布衣出身，庄月也算不上什么贵女。”卫绡敢让庄月在牢里留一夜，就是因为查到庄忖在朝中的背景并不复杂。

　　不过就算复杂，她只要想惹，也总能寻到法子不让她好过就是了。卫绡心中嗤笑。

　　卫锦兰自然也知道庄忖不过草皮一张，出人头地就忘了本的女人罢了，但朝堂之事谁都说不准，卫家一向远离纷争，就是为了将全部精力付诸边疆战场，她总是担心卫绡在朝堂之事上牵扯过深。

　　“祖母且放心，孙女自有分寸。”卫绡站起身走到卫锦兰身后，轻轻帮她捶肩，“庄月今日冲撞的是七皇子，便是孙女不管，这御状小皇子自己也告得，女皇迟早要管的。”

　　平戎自伤好后，行事逐渐独立果决，前些阵子军中的比武之事卫周也同她说了，此举卫锦兰自然是支持的，只是怕小孩子跑起来太快，一不小心踩了冰窟窿。

　　“你心中有数便好，若有什么不能决断的，随时回府和我商量。”卫锦兰叹气，拍拍卫绡搭在她肩上的手。

　　“祖母总是叹气会变老的。”卫绡握住卫锦兰的手，笑着说道。

　　“我已经老了，”卫锦兰眉头舒展了些，自嘲道，“现在上战场，都不知道能不能提得动枪了。”

　　“祖母每日练功我都瞧见了，您若能再上战场，定能将那北戎打得屁滚尿流。”卫绡知北戎是卫锦兰的心结，于是劝解道。

　　“若真能如此就好了，”卫锦兰唏嘘，眸中的恨意一闪而过，连握着拐杖的手都紧了紧，“那我非要将北戎这只狗崽子的腿打折。”

　　“不用祖母动手，平戎替您打。”卫绡笑着打断沉浸在回忆中的卫锦兰，捏了捏她的手，“天晚了，祖母早些歇息，孙女送您回天霖院。”

　　“嗯。”卫锦兰撑着卫绡的手臂站起来，招呼裘喜，“去提灯。”

　　裘喜应了声“是”，唤了两个小侍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照路，自己则另提了一个走在祖孙二人身后。

　　卫锦兰扶着卫绡的手，想起了另一件事，张口问道：“那日春日宴，平戎可有看中的男儿？”

　　卫绡手一顿，没想到今生第一次“催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再回想起那场春日宴，她唯一记得的只有如今挂在书房里的那张小霸王作的画，就连那个宴后名冠京城的芙蕖公子叫什么名字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没有。”卫绡老老实实回答道。

　　“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过几日我让裘喜挑几幅京中男儿的画像，你挑一挑，若有合适的，找翰林院掌天文的女官批个八字，若是个好姻缘，祖母就着人去提亲……”

　　眼见着卫锦兰已盘算到成亲这个节骨眼了，再向下没准要提生女儿的事，卫绡摸摸鼻子，急忙打断：“国事未定，家事平戎不急。”

　　“就是想着这两年国事安稳，才急着让你赶紧成家，有个孩子。”卫锦兰喟叹道。

　　这话说出口，有几分沉重，卫绡想到卫可琼和卫李氏，知道卫锦兰是担心她有一日马革裹尸，卫家就此断了后。

　　在秣马朝，女人成婚生女不是件麻烦事，尤其像将军府这样的大门大户，女子只要成亲那天出现就好了。成亲后，男子操持家事，侍奉妻主公婆，生育子女，已经成婚的女子依然潇洒自在，这方庭院困住的只有嫁进来的男人。

　　若只是为了卫锦兰的心愿而娶夫生女，卫绡并不抗拒。她在现世本就是个感情淡薄的人，也早就绝了结婚生子的念头，对于“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这样的话不屑一顾。既然本就不追求什么真爱，自然与谁成婚都无妨。

　　“也好。”

　　见她应了，卫锦兰心中踏实下来，又嘱咐了她几句，到了天霖院方与她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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