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皇子病[女尊]

　　又路过几个喷火舞枪的卖艺人，卫绡正看得饶有兴趣，一个转头却敏锐地觉察到身边的小霸王看起来好似不太开心。

　　“刚才被吓到了？”卫绡看向成白玉，因为四周很吵，身子微微向他靠近了些。

　　“嗯……我才没被吓到。”成白玉心不在焉，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嗤之以鼻地回答道。

　　卫绡早就看透了小霸王的嘴硬，唇角微微一笑，指着前面的路边摊问他：“吃馄饨吗？”前面这个摊位的人络绎不绝，看起来味道不错。

　　“吃，还要吃红豆饼。”成白玉顺着卫绡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馄饨摊后面的糕点铺子外，许多人在排队买新出炉的红豆饼。

　　卫绡也看到了，从袖口取了二两银子扔给卫伶，卫伶会意，一溜烟跑去排队。

　　馄饨摊摆了两排桌子，卫绡领着成白玉和离司占了角落里的那张。

　　“怎地坐这么偏？”成白玉虽也听话跟着老老实实地坐了，嘴上却忍不住问道。

　　“一会儿吃饭不是要摘面纱吗？坐这方便些。”卫绡伸手招呼馄饨摊老板，“四碗馄饨。”

　　那摊贩在一旁忙着煮馄饨，额头都被热气蒸出几滴汗来，听见客人加单，忙不迭高呼一声，高高兴兴地应了。

　　“倒看不出来你这女人还有此等细腻心思。”成白玉嘟嘟囔囔地嘀咕道，心中浮起熨帖的满足感，一时之间心情好上了许多，这才有功夫四处打量起来。

　　卫伶怀里抱着两大提红豆饼回来时，正赶上热气腾腾的馄饨出锅，卫绡接过还热乎的红豆饼，嘱咐她二人也寻个桌子坐下吃馄饨。

　　卫伶自然欢喜地应了，离司却还站在成白玉身旁，磨磨蹭蹭地不愿动。

　　“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也和卫伶一同去，”成白玉解开红豆饼的绑绳，拿出几块饼，用手帕包着放到离司手上，眼睛亮晶晶的像一个和伙伴分享零食的小孩，“顺便同我一起尝尝这饼。”

　　“去吧。”卫绡在一旁应和道。

　　“是。”离司心里涌上欢喜和感动，双手接过红豆饼，转身和卫伶去了另一桌。

　　“你这小侍看起来年纪小，心思倒挺重。”卫绡从筷笼中取出一只勺子，用桌上放着的茶壶中的水冲了一遍，然后放进成白玉的碗里，自己则随意抽出一只扔进碗里。

　　“离司从小就跟着我，为我操了许多心，他要惦记的事情一直比我多很多。”成白玉摘下面纱放到一旁，捧起面碗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舒服地眯着眼睛说道。

　　这小霸王倒还知道些事理，卫绡心中念头一闪而过，挑了挑眉。

　　街边的馄饨馅用料自然不如宫中那般丰盛，但胜在鲜美，一口吞下去能尝到春野菜的清新。卫绡慢吞吞地吃光一碗馄饨，放下碗时，身边小霸王的碗早已空了，正双手捧着一只热乎乎的红豆饼小口地吃，不时被热馅烫得吐舌头呼气。

　　卫绡看着好笑，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

　　“你不……次吗？”成白玉嘴里含着甜得绵密的红豆沙，含含糊糊地问她。

　　肚子里刚装了满满一碗馄饨，已经有些撑了。卫绡着实想不明白这小霸王到底长了几个胃，怎么同那小凶猫一样能吃。

　　“我次不下了。”她故意学成白玉的语气笑着回答他。

　　成白玉从红豆饼上露出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怒瞪了她一眼。

　　卫绡正欲说什么，一道调笑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了过来：“小郎君样貌真不错，喂，要不跟本小姐回府玩两天？”

　　卫绡转头，一个穿着锦衣的雍容女子面上带着油腻的笑，大摇大摆地走到她们的桌旁坐下，女人身后跟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女卫，也一瞬间围了过来。

　　卫伶隔着人缝看见卫绡暗中冲她摆了摆手，于是按住身侧焦急的小侍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放下心再等等。

　　女子的话嚣张又猥琐，成白玉一股火顶了上来，把手中的红豆饼“啪”地扔到桌子上，高声问道：“你说什么浑话呢！”

　　“小公子脾气还挺暴躁，但是……”那臃肿的女人上一秒还笑眯眯地说话，下一秒神色便阴沉下来，厉声喝道，“这里有男人说话的份吗？”

　　“你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女人转了转手上的金镯子，转过头不屑地看向卫绡，“给你点钱拿着便走罢，把人留下。”

　　成白玉被人厉声呵斥，又被许多人围在中间，又急又气又害怕，紧紧攥着裙摆的手指冰冷一片。

　　一股暖意覆盖住他的手背，卫绡在桌下握住小霸王气得发抖的手掌，安抚地拍了拍又很快松开，脸上露出笑，目光平静地问那女人：“我若不听呢？”

　　“不听？”那女人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面上露出轻浮又嚣张的笑，凑近卫绡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你便也同我一起回去，姑奶奶男女通吃，到时候你同我三人一起，岂不快活？”

　　原本坐在她们周围的食客担心被殃及，纷纷端着碗离得远远的，卖馄饨的小贩抻着脖子站在冒着热气的热锅后面探头看，因为担心摊铺而面上露出焦急。来来往往的路人不敢向前，只远远地站在外围看热闹。

　　第二次了。卫绡心头浮起一股火。

　　先前成白玉在微雨楼时，哪怕还未摘面纱也被堂客嘲笑，今日更是嚣张，只是在街上的摊位上坐了一会儿，就有女人光明正大地走过来抢人。

　　“说话如此嚣张，不如报上名号让我害怕害怕？”卫绡平视那女人的眼睛。

　　那女人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心头涌起更多的是被轻视的愤怒和羞恼。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家小姐可是兵部侍郎家的三小姐庄月。”女人身后，一个女卫站出来鄙夷地高声炫耀道。

　　“噗嗤——”卫绡笑了出来，神色旋即一沉，“一个兵部侍郎家的千金就已经可以在京中为非作歹至此，看来确实是我看管不力。”

　　庄月在听到“看管不力”四个字时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下一秒，就见一队穿着禁卫服的女卫急匆匆地从远处一路小跑着过来。

　　领头的禁军女卫看也没看庄月一眼，径自走到卫绡面前，向她和成白玉行了一礼，“属下见过卫将军、七皇子。”

　　这话落在庄月耳朵里无疑是平地一声惊雷，她面目颤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直直地看向卫绡和成白玉，想说些求饶的话，舌头却已经慌得开始打结。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唏嘘声，卫绡看也没看，只从座位上站起身，招手示意卫伶和离司过来。

　　“把人带走。惊扰皇驾、扰乱京城太平——两项罪过，交给左大人处置吧。”见离司匆匆跑到成白玉身边帮他整理好面纱和衣饰，卫绡这才收回目光，看向那禁卫的领队。

　　庄月这时才反应过来，急急地伸手抓住卫绡的衣摆，半是讨饶半是自以为协商地嚷道：“我娘可是兵部侍郎，你这点面子要给的啊小将军！”

　　卫绡居高临下地看着庄月那张布满慌乱和丑态的脸，嗤笑一声，伸手拨开她的手，“这话留着去刑部和左大人讲吧。”

　　“你是什么昏官！就这么随便抓朝廷命官之后……”禁军女卫一左一右将庄月架起来，庄月边被拖着向前走边回过头愤恨地向卫绡喊道。

　　卫绡没理会她，任凭喧闹声渐渐消失在街的另一头。

　　“去将马车带过来。”卫绡低声吩咐卫伶。

　　四周围着的人念及二人的身份，脸上都有些惊惧，依然站在远处不敢靠近，卫绡从袖中取出碎银放在桌上，自己则长身伫立在成白玉身前，坦然地替他挡住四面八方穿过来的各色目光。

　　“上车吧，七皇子。”先前停在城门口的那辆马车不多时便到了，卫绡撩开车帘，轻声唤道。

　　成白玉点点头，扶着卫绡的手臂，三两步踏上了马车。

　　“回宫吧。”上了马车，成白玉的神色烦躁又疲惫，他裹紧离司为他披上的披风，低声吩咐马夫。

　　“这便尽兴了？”卫绡大半个身子倚在车厢上，语气懒洋洋地问道。

　　“不尽兴又能怎样，次次出宫都能遇到这些破烂事，本宫真恨不得将那些烂人都杀了。”成白玉咬着牙说道，“你们女人怎么一天天脑子里想得都是那档子事！”

　　被迫和那些无耻之徒划为同一种人的卫小将军眨了眨眼，心知小霸王今晚确是受了委屈，说些气话也是应该的，于是聪明地没有接话，继而转移了话题。

　　“凤后命我陪你夜游京城，七皇子若此时回去便是卫某的失职了……不若，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成白玉被庄月这一遭子事搅得心烦得紧，摆摆手不想理会。

　　“去罢，再到城中逛一逛，我今日还答应了你那小猫，要挑礼物送给它呢。”卫绡不知怎的，不太看得小霸王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于是只四处寻了借口，不想放人走。

　　【若下次见面你还这样乖，我便送你一样礼物。】

　　成白玉想到午间面前这女人逗他时说的话，心中有了一丝动摇。

　　“可若是再碰到这种出言不逊的人，我真怕是会气死在街上。”他手中攥紧衣袍，愤恨地说道。

　　“别怕，今日是我失职，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卫绡淡淡地说道。

　　女人的这句话说得漫不经心，听起来像是一句临时应对之语，但成白玉不知为何，心就突然放下了。

　　“不回宫了，”他隔着车帘向车夫高喊，继而转头问卫绡，“那你还要带我去哪？”

　　卫绡的一双桃花眼一下子笑了起来。

　　“去河边。”她吩咐卫伶。

　　围绕京城的，只有一条叫“漫河”的护城河，此河蜿蜒数十公里，在京中分出不少支流。平素里，京中的百姓就在河边敲洗衣服、取水浇田，到了夜里，靠近京中繁华处的径流旁，则常有摊贩在此处卖河灯。各式的花灯载着忽明忽灭的烛火在河中漂流，聚集成一片美而温馨的景色。

　　河边人多，马车只能停在远处，卫绡这次有了防备，刻意走在成白玉的外侧，将他护在身边。

　　“有兔子灯！”周围热热闹闹的，河面上漂浮着的暖黄烛光驱散了一丝心中的惊惶，成白玉走在卫绡身边，向摊位上张望着，一扬头便看到了一盏扎得秀美可爱的兔子灯挂在竹竿上。

　　“想好要许什么愿望了吗？”卫绡自然也看到了摊位上花花绿绿挂了一片的各色花灯和供游人写心愿的笔墨，不由得脱口问道。

　　“嗯……”成白玉拖长了鼻音，眨了眨眼睛，心中没什么头绪，于是反问道，“那你呢？”

　　“我没有什么愿望。”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摊位近旁，卫绡一眼瞧到挂在竹竿最下面的，是一只锦鲤状的花灯，她心中瞬间有了想法，摘下花灯递到成白玉面前，转口说道，“不如将我的愿望送给你养的那只小猫吧，替它许愿天天有鱼吃。”

　　成白玉没有料到卫绡会说这话，一时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放下了兔子灯，伸手接过锦鲤花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好像很喜欢穷穷？”

　　“是。虽然又凶又能吃，但是很可爱。”卫绡低首翻看竹竿上的花灯，自然地回答。

　　她并不知道那只猫是自己，可是……成白玉手里捏着那只锦鲤花灯，还是不可遏制地觉得心上好像“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泡。

　　“那你……”成白玉开口，想依着性子一鼓作气地问下去，问她喜欢自己这样的男儿吗，却一抬头瞧见卫绡手中拿着一盏纯白色的莲花灯，于是突然想到四姐说的卫家的祠堂，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停住了。

　　“怎么了？”卫绡转过头看他，手里还拿着莲花灯。

　　“你这灯也是替别人放的吗？”成白玉舔舔唇，问她。

　　“嗯，”卫绡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灯，笑着说道，“替一位故人。”

　　成白玉想到那本京中名士人物志，暗自猜测卫绡应当是隐晦地在说自己的母亲，那位战死沙场的卫将军。于是抿着嘴没有讲话，只偷偷在下面扯了扯她的衣角。

　　“二位客官可选好了？”卖花灯的小贩搓着手站起身，腼腆地招呼两人到放置笔墨的案旁写心愿笺。

　　卫绡让出身位，一只手虚掩着，护着成白玉走过去。

　　二人并肩站在案台前写下心愿，笔墨洇透纸背，映出两张纸笺上的字——

　　“祖母身体健康。边疆安稳，国泰民安。”

　　“想把秘密告诉她……还有，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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