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皇子病[女尊]

　　幽玄果然如卫绡所想，对小皇子很友善。

　　成白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前额和耳朵，又围着它转了两圈，一双圆眸中充满了新奇和兴奋。

　　幽玄同卫绡一样耐得住性子，不打响鼻，也没有不耐地搓动蹄子，只是安安稳稳地站在原地，平静地任由陌生目光审视。

　　成白玉围着毛皮黑亮的高头大马绕来绕去，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想骑上去，又有些怕。

　　卫绡牵着缰绳，看着他小心翼翼又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

　　“幽玄性格温顺，从不在战场之外的地方疾跑，七皇子莫怕。”

　　“本宫才不是怕它。”成白玉两只小手攥着八面裙的裙摆，兀自嘴硬。

　　“好，那便上马吧。”卫绡看透却不拆穿他，嘴角噙着淡笑，冲他挑了挑眉。

　　“你……你过来扶本宫一把。”成白玉怒目，冲着看起来像是在看热闹的女人举起自己的胳膊。

　　卫绡从善如流，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横放在小皇子的手腕下，以供他扶着上马。

　　成白玉握住她，一只脚摇摇晃晃地踩在马镫上，大半个身子笨拙地抱住幽玄宽大的马身，费力地蹬腿向上爬。

　　虽然有卫绡的手臂做支撑，但成白玉还是怕，他抿着唇，神色紧绷，因为控制不好平衡，始终不敢抬起另一条腿跨上马，一张小脸苦得抽吧吧的。

　　大约是成白玉抱得太紧了，幽玄不舒服地前后动了动，幅度不大，但足够把本就提心吊胆的小皇子吓了一跳。成白玉“呜”了一声，抓着卫绡的手一紧，身子半悬在马上，微微颤抖着。

　　因为怕冲撞到离司，成白玉刚刚吩咐他守在马场不必跟来，现下只有她二人，卫绡坏心思更起，只悠哉立在一旁看热闹。

　　“七皇子真的不用帮忙吗？”卫绡把着缰绳的手轻轻晃了晃，幽玄立刻动了动马蹄，吓得成白玉惊叫一声，模样可怜极了，让卫绡即刻想到后花园中只是被抛起来就吓得噤声的小胖球，主仆俩一样的虚张声势。

　　臭女人又欺负人！成白玉瘪了瘪嘴，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卫绡你大胆！本宫饶不了你……呜呜……我不骑了！我不骑了！”

　　这小霸王性子倒犟，说不求人便是真的不求人。卫绡饶有兴趣地盯着幽玄身上挂着的可怜“小挂件”，见好就收，松开拉住缰绳的手，一个飞身上马，将某个可怜的小家伙捞到身前。

　　成白玉被吓得惊叫了一声，两只手都紧紧地攥住卫绡横亘在他胸前的手臂，吸着鼻子急喘了两口气。

　　小霸王素日里顶着一张婴儿肥的脸，气势嚣张，看不出纤细柔弱，今日卫绡将他几近半圈在怀中，才发觉他有一副小骨架，倘若真要抱，一只手掌就能搂进怀里。

　　“把住我，别怕。”卫绡轻轻牵动手中的缰绳，幽玄会意，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马动起来，成白玉原本应该更害怕的，但也许因为身后坐着的是秣马朝百姓皆称骁勇的小将军，他反倒胆子大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攥住卫绡，一颗心因为头一次骑马而兴奋新奇地狂跳。

　　“驾！”卫绡双腿夹住马腹，稍稍提了速，幽玄就在荒废的草甸上轻快地小跑了起来。

　　临近黄昏的风从成白玉的耳边吹过，将他的几缕发丝吹得飘了起来，鼻子能嗅到空气中发枯的干草的味道，是和宫中的香炉里常年飘散的各种熏香截然不同的气味。

　　很想在这样的草甸上打滚，成白玉翕动着鼻翼，不合时宜地想道。

　　卫绡能感觉到小霸王没有那么害怕了，握住她手臂的力道渐渐放松了下来，她心中了然，又牵动缰绳提了些速度。

　　马跑得快，骑马的人为了保持平衡，难免要压低重心，身子向前倾斜。成白玉能感觉到，身后，那女人向他逐渐贴近，一股冷幽的熏香味道自她身上传来，似乎是卫家家仆常年用来熏衣物的香气。很好闻，也很适合她。

　　成白玉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说不出是因为幽玄突然提了速，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非常开心。

　　卫绡纵马，引着幽玄上了一处山坡，方牵着缰绳，说了一句“吁”，将马停下。

　　“七皇子既然不怕了，是否可以将卫某松开了？”卫绡动了动被成白玉握了一路的手臂，悠闲地问道。

　　“哼。”成白玉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飞快地放了手，“我若将你刚刚戏耍我的事情告诉母皇，母皇定要治你十条大罪！”

　　果然还是那么记仇。卫绡眼睛里染上笑意，翻身下了马。

　　“你去哪？”身后一空，成白玉立刻慌张地问道。

　　“若是害怕就把着这里。”卫绡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站在马下，握住他的手臂，引着他去握马鞍上突出的一块，见他握紧了，方才自己牵住缰绳，冲远处扬了扬头，声音里带着轻快笑意，“看落日。”

　　成白玉微微错愕，顺着女人的目光看去，几乎是在一瞬间感到了惊奇。

　　金灿灿的裹着红边的夕阳余晖，苍茫地投映在远处更高的连绵山坡上，咸蛋黄一样的落日就悬在山坡之上，近到仿佛触手可及，人的心就在这一片日光的尾音中变得温暖满足，好像可以站在这一直看个没完。

　　幽玄的鬃毛被风吹动，有几簇恰好擦过成白玉的指尖，他被搔得有些痒，这才惊觉自己和卫绡已经在这站了好久。

　　“走吧，天要黑了……你把住马鞍。”天边的余晖一点点散去，卫绡率先开口说道。

　　她没有再上马，就站在马下，手中牵着缰绳，引着幽玄一路温吞地往回走。

　　马背上有小小的颠簸，成白玉也不像方才那样怕了，他悄悄伸出手摸了摸幽玄在风中摇晃的鬃毛，圆圆的眼睛里露出亮晶晶的笑意。

　　将幽玄带回马厩，卸下了鞍辔，成白玉又强行喂了它一根水灵灵的胡萝卜，两人这才一同乘着成白玉的马车从近郊赶向城中。

　　“肚子饿吗？”卫绡伸指微微撩开车帘，瞧见外面天色渐暗。

　　成白玉摸了摸肚子，想到今日午间吃多了被人抱在怀里揉肚子的糗事，不禁小脸一红，幸着因了天色，没有被卫绡察觉。

　　“不太饿。”他模棱两可地回应道，自认为非常矜持。

　　卫绡眼睛里露出笑意。

　　“那我们便不去酒楼吃饭了。”卫绡的声音顿了下，果然瞧见坐在对面小皇子神色有些急躁。

　　“我们去夜市吃小吃。”卫绡声音抻长，这才将下半句说了出来。

　　成白玉神色一喜，直到过了半晌，才察觉到方才面前这女人又耍了他一次。

　　“你一个将军，怎的性情如此狡诈！”小皇子怒气冲冲，伸腿怒踢对面人的小腿。

　　卫绡也不躲，伸手拍了拍被踢到的地方，“做将军自然要狡诈些。所谓兵不厌诈，一味地坦荡在战场上要吃亏的。”

　　“本宫看你是只有狡诈，根本没有坦荡。”成白玉回怼她。

　　“我若没有坦荡，方才便早趁着教你骑马时，在马上对你搂搂抱抱，行不轨……”卫绡话还未说完，就被成白玉急急地按住了嘴巴。

　　“你……你这女人怎的这么不知羞，青天白日的，什么话都敢说。”成白玉气得头顶冒烟，想到方才自己的的确确在马上动了歪心思，更觉心中羞恼，气急败坏地呵斥道。果然还是那个没羞没臊的臭女人！

　　“天已经黑了。”卫绡指着车窗外的天色，颇有闲心地指正了他的错误。

　　“闭嘴！”成白玉懒得和这个能气煞人的女人再争辩，抬眸瞪了她一眼。

　　卫绡挑了挑眉，“乖巧”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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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的夜晚远比其他地方热闹许多，马车入城门时，卫绡下了车，一来是为了方便城门口的女卫查验身份，二来则是顺便巡防京中夜晚的守备情况。

　　成白玉早已戴上了马车中备好的面纱，趁着卫绡和城门女卫说话的功夫，他偷偷撩开车帘，向外面看去。

　　夜晚的京城是被灯笼、火把和各色的花灯点亮的，只站在城门口，远远就能看到前方火树银花一片。大的酒楼和乐坊门外常常挂着二十好几个灯笼，雕梁画栋上刻着的兽首和祥云都被火光映照得一清二楚。

　　空气中飘来遥远的乐声，成白玉正探着耳朵听时，卫绡从后面走过来，屈指敲了敲车身，“下车走走？”

　　成白玉眼睛一亮，自然应允，扶着她的手，自己跳下了马车。

　　离司也已戴上了面纱，和卫伶并肩跟在主子二人的身后，一行人弃了马车，慢悠悠地散着步，向城中热闹的坊市走去。

　　夜晚街上的男子果真不多，偶见一两个，也均戴了面纱，唯唯诺诺地跟在身侧女子的身边，有时女子还要停下来呵斥身边的男子一两句，似乎要在外显示自己的威风，而男子则低眉顺目，一副怯懦的样子，丝毫不敢还口。独行的男子一个也没有。

　　“那样的妻主，嫁了有什么好。”成白玉在一旁看了，噘着嘴小声嘟囔道。

　　东街的胜记糕点铺子前有江湖人在卖艺，着铁圈挂在脖子上，一垒一垒可挂十几个，将脖子勒得细长，脊椎瞧着几乎快弯折了，却仍能自如说话行走。成白玉瞧着又新奇又骇人，一双眼睛不自觉地向那边溜去。

　　垒铁圈的女人眼尖，余光扫见有位小公子在人群边缘瞧着她看，便特意走到他跟前，想要逗他说话。

　　那女人离得近了些，成白玉才觉得骇人更甚，慌不择路地向卫绡身后躲。

　　卫绡站着不动，眼睛里露出笑意，从袖口掏出几钱碎银扔到那女人手上，“他害怕，别闹他了。”

　　那女人原本也只是想逗逗那小公子，眼下得了钱，心中更喜，自然少不得卖乖，说上几句漂亮话：“二位女才郎貌，真是天作之合，可真要恭喜小公子，得了这么位肯护着你的好妻主。”

　　成白玉面纱下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平素伶俐的嘴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绡知这卖艺人误会了，但眼下人多眼杂，倒也没必要对着一个不相应的人过多解释，于是只对着卖艺的女人点了点头，便拉着小霸王退出了人群。

　　一连走出了数步，成白玉仍觉得脸上发烫，他侧目偷瞄身旁的女人，却见她神色稀松平常，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心中说不上浮起了什么滋味，成白玉咬唇，只觉得满街花灯都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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