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攻略·声浪[校园]

　　程森淼安静地跟在韩斯越身后。两人穿过花坛小径，走到无人的综合楼。沿途能遇见一些溜号的学生，他们都往教学楼走，目标一致，回教室休息休息，或是打个盹，躲掉白天的太阳。

　　没有谁像这两个女孩那么大胆放肆，背影悄悄地溜进综合楼，坦率又不掩饰，拐个角就消失于走廊尽头了。

　　尽管综合楼里不常有人，厕所却还是一样打扫。墙角边沿停靠的水桶下还有水渍，看得出早上清洁阿姨刚来过，地砖也是干净的。程森淼耷拉着脑袋，视线只敢在地面来回，她看见眼跟前的那双鞋停下，站定了，鞋尖又顺着主人心意调转方向。

　　韩斯越穿着一双米白色的运动鞋，老字号的申城牌子，价格实惠，老少皆宜。程森淼出神，忍不住想：这种颜色不耐脏，给运动会一折腾，要是谁不小心踩了一脚，那可就糟糕了。仿佛是对程森淼的目光有所察觉，鞋尖蛮横地踢向她，虽然没有实际的攻击性，却带出了命令的语气：“去，把脸洗了。”程森淼还算皮厚，听见韩斯越的声音就应，“哎”的一声答得迅速。

　　程森淼走到洗手池旁洗脸。韩斯越跟过去，背靠着墙面，程森淼一边泼水，一边偷偷看她，水流过指缝，同时做着两件事，手头上的反而给忽略了。只剩下她的眼神巴巴直瞧，盯梢一样地看着韩斯越。韩斯越瞥她一眼，伸手关了水龙头：

　　“别浪费水。”她说。程森淼刚要笑，她又发问，话语简练：“舍不得洗了？”程森淼感慨韩斯越有着极佳的语言天赋，短短几个字就夹枪带棒的，这要再多说点，那还怎么得了？她赶紧说：“我冤枉，纯属冤枉。”

　　程森淼拧开水龙头，刚低下头，韩斯越就先横过手挡在她的眼皮底下。程森淼抬眼，正准备抬头时，韩斯越先一步抬起她的下巴。她的脸上沾着水珠，掉进韩斯越的手心，韩斯越神情古怪地盯着程森淼看，像她脸上多了一块疤，一条缝。

　　程森淼被她突来的强势举动弄得发懵，随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心跳漏了一拍。她把头一摆，想从那只手的掌控中逃脱。韩斯越捏着程森淼的下巴不放，接着反而是她自己松了手，掌心拍碎了水珠，挨了一下程森淼的脸。不疼不痒，又没什么力道，韩斯越反而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程森淼的手贴近她的手背，索性背靠着洗水池，沉不住气地问：“斯越，你在想什么呢？”她心里暗想，不会是韩斯越正憋着什么小花招，打算折腾自己吧？哎，没办法，那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程森淼扪心自问，要是其他人在她面前亲了韩斯越一下，就算只是脸——她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女生可能还好些，有些女孩惯把亲密当做友好的证明，拦都拦不住。可要是对方是个男生，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所以自然是不敢说韩斯越小气，就是换了她自己，面对这种情况时，那也不是能大气的那块料。

　　“你说——”韩斯越话音一扬，转眼就开始料理刚才的事，“刚才那个女同学，她为什么亲你？嗯？程森淼。”她字正腔圆地念出最后三个字，在这种场面下听见自己的全名，程森淼差点就打哆嗦了。

　　“她、她就是太激动了……”
　　“激动就能这样做吗？随便往人脸上亲？”
　　“当然不能！”
　　“那她为什么这么做？”
　　“……”

　　韩斯越不依不饶地问，神情是从未见过的恼怒。程森淼犯晕了，一来二去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她哪里能知道邵鹃为什么这么激动，又为什么一激动抓着人就亲？年轻女孩的心思多少有些难懂。就像韩斯越，程森淼甚至觉得她的恼火中夹带着少有的焦躁，这显得很不寻常。可一想到这种不寻常因为她而流露，心中却又不合时宜地窃喜起来。

　　韩斯越敏锐地察觉到程森淼的异样，眼神扫过，顿时火上心头，更恼了几分：“你，你，你还敢笑，程森淼，你笑什么？”

　　“啊，我没有笑。”程森淼摸了摸自己的脸，赶紧安抚她：“我没有笑，真的，我保证。”韩斯越右手一摆，从程森淼手心中抽离。

　　程森淼偏过头，像被打疼了似的肩膀一缩。韩斯越差点就被气笑了，她一点力气都没出，程森淼把头一偏，倒是扭得爽快。活像她脾气大，就爱拿着那半张别人亲过的脸颊撒气。韩斯越心中憋闷，却又看见程森淼悄悄挪着脚步靠近，它们并在一起，小心地开合挪动。膝盖也是，轻轻地碰在一起，再打开。一步一步靠近。韩斯越看见程森淼膝盖上的结痂和淤青，那都前几天训练时留下的。她心软了。

　　“斯越，我们不应该闹‘内讧’的嘛，对不对？”
　　“别生气了，不然你再打我吧。”

　　说完，程森淼仰高了头，很有凛然就义的气势。韩斯越又是气又是好笑，再？这个“再”到底是怎么来的？她瞪程森淼一眼：

　　“谁打你了？”

　　“反正不是斯越打的。”程森淼拉长了声说。韩斯越冷哼一声，趁着这会功夫，程森淼终于凑到她跟前，挨过去就赖着不放。韩斯越作势要推开她：

　　“离我远些，看见你就烦。”

　　“那不行，”程森淼抱着韩斯越说，“我就要烦你。”她低下头，在这只有两人的空间里，却还是轻着咬耳朵，说悄悄话。她说，我就只烦你一个人，我保证。

　　“你的保证十有八九都不作数。”韩斯越说。程森淼眼也不眨地回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说话不做数了，怎么给她留了个这样的坏印象？等不及翻出记忆，她却再次领教了韩斯越的语言天赋：

　　“你的保证到底真的是‘保证’，还就只是单纯的口头禅？打草稿还要纸呢，你纸都不要。”她慢慢平静，脸色也镇静许多，只剩嘴上还不饶人。

　　程森淼闷声发笑：“斯越，其实你要是读文科也很适合，你有天赋。哎哟，我说的可是真的。”韩斯越往她胳膊拧了一记，叫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程森淼说：“别生气了。”她把脸凑过去，自顾自地碎碎念：“其实我也不想的啦，这种事发生的太突然了，我呢我呢？好好的我找谁说理去。好不容易才破了记录，正要让你奖励我呢……”她略微停顿，侧着脸，很快扬起笑容：“你亲我一下吧！”

　　韩斯越面露嫌弃地推开她的脸。

　　“我才不要。”

　　“真的假的啊……”程森淼遗憾地晃了晃脑袋，嘴上叨叨念着：一、二、三……

　　韩斯越费解地问：“你念叨什么呢？”程森淼说：“我正在倒计时。”她噗嗤一笑，“有你这么倒计时的吗？你准备倒到哪里去？”那轻柔的气息扑在程森淼脸上。程森淼正过脸，笑说：“我可以慢慢数，数到你答应我为止。”

　　“我才不跟你闹。”韩斯越说。才刚说完，她就要走了。察觉到她的态度有所软化，程森淼拉紧她的手不放，说：“好吧，那算了。”

　　韩斯越垂下眼皮，忽然发问：真的还是假的，你觉得呢？这话来得太跳跃，程森淼起初摸不着头脑，随后她才反应过来，是韩斯越就着她刚才的话反问。程森淼正要答，韩斯越突然抬头，紧密地碰上她的嘴唇。

　　她那细白的牙齿报复性地磕碰程森淼的上唇，冷不丁地错开一道小口。程森淼倒吸一口冷气，朝后小退一步，指尖压住伤口后，拿下来一看，果然流了几滴血。程森淼无奈地说：“这下手也太狠了。”

　　韩斯越得逞地笑，嘴唇上沾着的红艳血迹和她的乖乖脸庞形成强烈反差，笑得露出一小截虎牙。它平日里总是含蓄地藏着，现在突然挑明，为韩斯越站明立场。替她澄清：可没有用手，作案工具是这个。

　　她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随身装的纸巾，从里头抽出一张，勾勾手指头，让程森淼靠近。程森淼挪着步，纸巾很快摁到嘴唇上，止了血，韩斯越突然发问：“那个女生，她是不是喜欢你？”

　　“喜欢我干嘛啊，她可不喜欢我。”程森淼解释。

　　韩斯越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她觉得你长得漂亮，就喜欢上你了。”她又重复一次，说不定呢。眼神极认真地看着程森淼，程森淼和她脸对脸，眼对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是她觉得，还是你觉得？”程森淼笑得透不上气了。漂亮这个词虽然烂大街了，可要韩斯越往路上一站，谁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用这两个字。

　　“要是照你的逻辑来说，不仅一大群男生喜欢你，还有一大群女生也要喜欢你，那我可就有大麻烦了。”程森淼笑着调侃她，韩斯越有些恼，嘴里说出一句去你的。程森淼笑得更乐了。

　　韩斯越让她严肃点，不许再笑了。这还没清楚认识到错误呢，怎么就敢嬉皮笑脸了？程森淼听完，赶紧摆出一副正经模样。她说：“干脆刻个章好了，写上你的名字，往我脸上一盖。”程森淼一拍手，笑说：“这样就代表我是你的所有物了。”

　　韩斯越脸上露出细微笑意。不得不说，这个提议让人有那么一点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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