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攻略·声浪[校园]

　　酒店里，人声交错。今天生日宴的主角是二姑家的女儿，一群客人正在和主角父母寒暄。表姐大学刚毕业，很快经二姑介绍完成了相亲与订婚。男方家世不错，门户相当。毕业后，二十几岁的一张脸，在今天的灯光是面目全非的陌生。这么一场生日宴，倒像是二姑终于撂下担子，和宾客们宣告：她完成了塑造女儿人生的重任。

　　韩斯越只觉得无聊。她给程森淼发了短信，没收到回复，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也许是在看书？韩斯越想，毕竟程森淼一看书就容易沉迷，没有三五声叫不动她。没注意消息也是正常的。

　　只是，没收到回复，难免三番两次拿起手机查看，心里犹豫要不要再发出去一条。韩斯越正迟疑着，韩振恒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走，小越，和爸爸过去见见几个叔叔。”韩振恒在这种场合里得心应手，满面春风，一个儒雅成熟的中年男性。就算说他只有三十岁，也不过分。

　　韩斯越没法拒绝，只能乖乖起身跟在他后头，从这个还算安静的角落转到另一个拥挤人堆。

　　她在亲戚堆里也惹眼，从小就被夸是最漂亮的小女孩。现在成了花季少女，受到的瞩目只增不减。韩斯越站在人堆里面，熟面孔不多，她无意识地被推着走，谁说话都一样笑。男男女女，他们夸她：乖巧，懂事。问学业，问成绩，要问的问题很多，只是大多数都重复，韩斯越只好反复地回答。

　　最后，关注点也从韩斯越身上转移。他们大人们自己交谈自己的，有叔叔开玩笑，说上大学了就给小越介绍男朋友；有朋友向韩振恒打听教导女儿的经验；有人问韩振恒到时候准备找个什么样的女婿。这问题一出，周围的人都笑了，韩振恒跟着笑笑，默认了这个问题能够继续展开，他们都迫不及待听。韩振恒说：“没什么过多的要求，我满意就行。”某个叔叔笑着回：“没有要求肯定就是高要求了，老韩，看来要做你女婿不容易啊！”

　　韩斯越觉得在这堆人里特别无聊，连平易近人的父亲都显得世俗。她放空脑袋，竭力保持一点微笑的样。幸好，这种煎熬没有太久，韩振恒满意地放韩斯越回去了。

　　韩斯越回到原位，包里的手机正好停止震动。她感觉到隔着包的微弱动静，从里面拿出手机一看，五个来自程森淼的未接电话。她忍不住笑：五个电话？有什么事能那么着急。韩斯越想，大概是因为刚才去了一趟，没及时回复短信，那头急了，紧打了电话就催。她点开短信一看，一条未读，只有寥寥几个字。

　　才看清上面的字，她的脑内就跟着“嗡”一声响，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余青萍绕了一圈，才从角落位置找到韩斯越。她碰了碰韩斯越的肩头，喊了一声“小越”，坐到她旁边的位置。没有回应，安静得反常，余青萍仔细一看，才发现女儿看上去吓懵了。

　　余青萍诧异地问：“怎么了？”她握住韩斯越的手，冷得吓人。她像是语言系统宕机，一声不吭，紧握手机回拨电话，机械的重复动作，可电话始终没有接通。余青萍看看屏幕上显示着程森淼几个字，心里难免猜测她们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情感困扰。正盘算着怎么问时，韩斯越迅速收好包站起身，说：

　　“妈妈，我要去一趟医院。”

　　“去医院干什么？”余青萍愕然。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她来不及反应。韩斯越很快从她身边跑开，裙角扬起的弧度让余青萍庆幸，幸好她给韩斯越挑的是长裙。余青萍来不及和韩振恒打声招呼，只能先追上韩斯越。

　　电梯挡住了她的脚步。她急着往下楼，电梯却作对，在她眼前停了一下又往上去，韩斯越只能等。她摁着电梯钮，绷紧的指尖像要把它按坏。余青萍教导过她做一个端庄的淑女，但在这个情形下什么都不适用。余青萍陪她等电梯，耐心地问：“小越，怎么了？你先和妈妈说说情况。”她看见女儿一副要哭的样子，心里的疑惑更重。

　　“森淼……进手术室了。”她艰难地开口说完。一张白皙的脸少了血色，呈现脆弱的神态，余青萍吃惊地握住她发抖的手，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韩斯越把手机递给余青萍看，短信发件人是程森淼，短信只简短地写明程森淼进了手术室，以及详细位置。

　　“会不会是诈骗的短信？”余青萍担忧地问。

　　韩斯越显然没了心力去想这些其他可能，她低着头喃喃应答：“不会的，一定是出事了，肯定是出什么事了。”电梯恰好这时下来，她赶进电梯，迅速地摁一楼。余青萍也进来，她心里叹气，觉得女儿不能这么没头没脑地着急，事情都还没有和确切情况。好歹也等她进了再按吧？算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余青萍拦车，上车，她们一起往医院赶。韩斯越还在试着回播电话，没有半点回应，那头的人像石沉大海了，原本打来的五个电话都不做数。余青萍安慰她，让她别着急。余青萍拿出手机，她给宋巧玲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对方低低地“喂”了一声，像是在哭，也听见程昱山粗着嗓门在吼：“开快一点！你就不能开得快点吗？”

　　她心里知道情况不妙了，程家父母显然也在车上往医院赶。

　　她简洁地解释后，又安慰了宋巧玲几句，挂掉了电话。转头一看，韩斯越靠在车窗上，头埋得很低，和她隔出了距离。她听见女儿抽噎的声音，小孩一样地哭，又不敢大声，生怕眼泪会应验什么一样。余青萍揽过她安慰：“没事的，小程会没事的，我们都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你别怕。”

　　韩斯越刺痛一样地缩了缩肩膀。余青萍猛然意识到这样的安慰对她来说没有用处，但现在也只有这样的话能说。余青萍沉默了，她把韩斯越揽得更紧，很快肩头湿了一块。让她哭也好，余青萍想，现在也没别的事可做。

　　在车上熬了半个小时，越到后面越坐不住。余青萍感知到女儿刺痛一样的情绪变成了阵痛，在她顺坦无波的十几年里，这种钝刀一样的折磨来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了！余青萍百感交集，她当然不愿意看见韩斯越这副模样，只是无可奈何。她甚至在想：当初决定按下她们的感情一事不说，暂不表态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

　　余青萍尽可能使自己的语气温柔：“小越，你要不要喝点水？”她的包里放了一小瓶水，已经准备打开。韩斯越闭着眼使劲摇头，她不愿意，在让自己平白受难。

　　车终于到位。韩斯越开了门，飞一样地从急诊通道跑进去。她赶着去五楼，电梯死活不下来，她拐角就上到楼梯，拎着裙角尽全力跑，把妈都落在后头。

　　余青萍被韩振恒的来电绊住脚，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她接起来喂了一声，电话那头急着问：“你去哪了啊？怎么看不到人？小越呢？你看见她人了吗？”

　　余青萍冷静地回他：“小越的朋友受伤了，就程家那个小姑娘，现在做手术，我陪她来医院。”

　　“今天这么多亲朋在！”电话那头，韩振恒先是哑然，随后压抑住声音：“小越的朋友做手术……那有人的家人照看着，你们过去算什么事！她年纪小不懂事，你怎么也不拦着她？”余青萍没和他争，他接着说：“酒店里头这么多人，你们两个一走，我要怎么和别人解释？”

　　韩振恒不再多说，他很干脆地问：“你们最快什么时候回来？到医院了没？没到医院回来要多久？”

　　余青萍看了看时间，她估计今晚是没功夫帮韩振恒维持他的脸面了。这个电话来得太烦，转头女儿都没了影。她说：“不多说了，我到时候直接带女儿回家。”余青萍又多嘱咐一句：“你也别拿这件事说她，省得她不开心。”

　　她说完就挂掉电话，韩振恒听着忙音哑然，还得保持风度。宾客走过来打听他老婆孩子都上哪去了，他只好无奈地笑着解释说：“小越突然身体不太舒服，可能是发烧了，余老师带她上医院看看。”

　　“这样啊。”亲戚还挺挂心，说：“那等等你再打个电话问问，看小越的身体什么情况。”

　　韩斯越喘着气跑上五楼。她顾不上扶住栏杆多匀一口气，立刻赶到了手术室门口。她比程家父母早到，看见傅怡和李米正坐在椅子上等。韩斯越深呼吸，走到傅怡旁边坐下，傅怡衣服上沾着血迹，手上也有，洗后还残留一部分暗红色干痕。韩斯越看得出傅怡没事，那这些血液的主人只会属于其他人。

　　她头晕目眩，眼眶死咬着泪水。几个深呼吸后，韩斯越问：“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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