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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迦猫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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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你所愿,岁月静好


      如你所愿,岁月静好
      我见过凌晨两点钟白雪覆盖的札幌街区,明亮如昼,恍然如初。
      临近冰雪节,每个街区被各色的雪像和冰雕装饰,银白色的雪地里是装饰得五光十色的树木,在这场冰与雪的盛会中,有人不断相逢着,不断离别着,不停歇。
      我恍然间发觉,我似乎曾经总看着你的背影,一次次离我愈来愈远。
      叶南戈,我孑然一身来到这个我无数次幻想过的地方,深夜的北海道,目之所及,白雪皑皑,烟火灿烂,我想,我该用异国他乡这一场璀璨的盛会来同你告别。
      1
      叶南戈:
      我最近时常会梦见你,然后从深夜的梦魇中惊醒,耳边仍似有轰隆隆地炸响声,我闭眼平复心绪,翻来覆去无果后,起身披着那件你很喜欢的拼色针织开衫,趴在桌子上用铅墨,寻着记忆,一笔一笔勾描着你皱眉的样子,睡醒后揉眼的样子,埋头给我整理书包的样子,照顾我彻夜未眠的样子,以及你所有存在于我记忆深处的样子。
      有时实在是懒得动了,便躺在沙发上,一遍一遍地撸着格林这只懒猫,等到晚间,便抱着格林去楼下新开的餐厅去吃饭。
      叶南戈,可能是你变着花样的一日三餐养刁了我的胃口,我常常嫌弃外面的饭菜都透着浓浓的味精气息,便也开始做饭来犒劳一下自己。
      我开始知道清晨菜市场的蔬菜最为新鲜,也学会和菜贩子嬉笑着砍价,也清楚超市每过一段时间后生活用品都会打折促销。
      叶南戈,你看,你离开后,我学会了照顾自己,格林也被我养的胖乎乎的,越来越懒了。
      日子看似一天天好起来了,可是我还是会彻夜失眠。
      我记得最严重的时候是你离开我的第一个年头,我整夜整夜的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发,身体越来越虚弱。
      有时候,会无缘无故出现耳鸣,有一次走在街上听不见汽车的喇叭声和人群的喧闹声,世界没有一点声响的时候,我害怕的心底发慌,急切地想要逃离这条无声的街道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我慌不择路,会逼停过往的车辆,甚至于会有司机从车窗伸出头骂我,有趣的是我能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的叫骂声。
      那时我想,如果你像过往里无数次一样接我回家,从路的那头面朝我走过来,我静静地站在这头等你,那该有多好。
      失眠让我越来越糟糕,有时候走几步路,感觉阵阵眩晕,甚至,梦靥惊醒时分,心脏也会不时地刺痛,我知道自己病了,但我无能为力。
      我开始每晚睡前喝牛奶,你知道的,小学的时候我很不懂事,爷爷每周都订牛奶,我总是不乐意喝牛奶,你有次撞见我偷偷把牛奶倒进马桶,气的好几天不理我,最后看我磨磨唧唧喝掉半杯,叹着气喝完我剩下的半杯。
      可是,叶南戈,你看我现在终于不用你逼着喝牛奶了,我已经喝了三星期的牛奶了,牛奶喝下去还是会反胃,但是我红着眼圈缓缓咽下去的时候,多想你还和以往一样笑着调侃我喝奶的狼狈样子。
      以前每次我生病,你都很担心,初中的时候,我连着两个晚上发烧,烧的晕晕乎乎,似乎整个世界都是混沌的,那时候你马上要高考,我怕你照顾生病的我影响你的考试,硬生生地挺了一天。
      第二天晚间的时候,你上完自习照常过来看我,摸我的头时被我额头的温度狠狠吓了一跳,你慌慌张张地给我套上外衣背着我出门。
      在诊所医生说我出水痘,问题不大,开了好些药,你紧张地问医生,“那她为什么烧的这么厉害,会不会看错了病,水痘不应该是小孩子才会得的病吗?”
      医生听你说完,解释每个人身体各异,总会有几个不同的人,闻言你还要和医生纠缠,我出声叫你,你回头看我的时候,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心疼和自责,你从来都不知道,夜幕里我趴在你单薄的背上,耳边的风掠过,你头顶的发丝都浸湿了汗,我脑子混沌的想着:我怎么总是你的负担和拖累。
      叶南戈,你走后,我也开始站在深夜的窗前,看着霓虹灯闪烁的闹市,明明灭灭,生生不息。
      叶南戈,你或许不曾知道,你站在窗前被霓虹灯笼罩的背影,让我长久以来的愧疚感越发强烈,我越发地渴望快些长大,总觉得这样,你或许就不会这样累了。
      2
      叶南戈:
      南山脚下的桃花又要开花苞了,你已经有三年都没看见过了,不过没关系,我每年都来,并且每次都折好几枝桃花,插在你桌上的花瓶里,虽然盛开的时日不多,但能让你的屋里透染着几日花香,终于不再是尘灰的味道了。
      我回家的几天里,韩子江每天都顶着一身臭汗来打搅我,他现在已经是设计院的二把手了,不再每天画完图纸赶着奔波于工地了。
      叶南戈,如果是你,你肯定比他还厉害了,哈哈,韩子江听到肯定会说我老吹你的彩虹屁,没办法,谁让你那么优秀呢。
      韩子江在我生日那天,一大早就提着大包小包来了。这个十指不沾阳水的少年,上午一直忙着做鸡蛋长寿面,像极了以往你在厨房里忙活的模样。
      卖相不好的面比不得你的厨艺,但韩子江还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吃着吃着流泪了。我记得往常我生日时,韩子江总和我抢着吃你做的长寿面和你买的草莓蛋糕,而你在一旁看着我俩打闹。
      叶南戈,这是你离开我后,我第一次可以有勇气,在生日这天吃完一大碗长寿面,却满含热泪。
      韩子江眼眶也红了,他起身缓缓将我的头按在他的怀里,温柔地拍着我的背,我压抑着抽噎声。
      叶南戈,在你离开我的三年里,各种节日,甚至你的生日,我的生日,我都不敢刻意记得,那种被万家灯火包围起来的孤寂,真的难熬啊。
      我早已听惯了周围人劝说着的生活还得自己往前走的那些话,但真正往前走的时候,还是觉得艰难。
      所幸的是,韩子江一直陪着我,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我的各种感受,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耐心好像以前嫌弃我长得丑,脾气臭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渐渐试着磨掉棱角,融入了曾经梦想的大学生活中。
      大学的生活开始夹杂着不断的兼职,不断的活动,周旋于身份各异的男女之间,我几乎把我所有的时间都交给所谓的大学生活,我几乎要赤手空拳地去往全新的世界了。
      可是,我还是会在熄灯的午夜,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听着宿舍里不同的呼吸声,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着我,我无处可逃。
      我如同一个疗伤的狗熊一样,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舔着伤口,数着回忆悲伤不已。
      韩子江看我的眼神里充满着担忧和无奈,我最见不得他这样了,终于不再反抗,随着韩子江来看他念叨了许久的心理医生了。
      许是那天阳光的明媚,我从中汲取了大半的精神,便打发韩子江忙工作去了,一个人极有耐心地坐在治疗室里等着医生的到来。
      我注意到窗台上的一株刺梅,小小的花蕾,看上去不起眼,却活得像模像样的。
      直到一直修长的手指将热茶放在了我的眼前,我才缓过神来。
      抬眼对上一双黑色的眸子,像是漩涡一样,我闪躲开他的眼神,悄悄打量了一下他,不大的年纪,气质优雅,干净帅气,也符合偶像剧里面多金的心理治疗师。
      叶南戈,他的耳朵有点像你,肉肉的耳垂,白净地厉害。噢,对了,他有个好听的名字,他叫唐嘉亦。
      3
      叶南戈:
      北京又到了柳絮纷飞的季节,章小毅给我戴上口罩,往我脑袋上扣上那顶屎黄色的渔夫帽后,才满意地拉着我去治疗室。
      最开始正式接受治疗的时候,我始终保持着戒心,像只刺猬一样。唐嘉亦也不急着要我开口,他会给我杯热茶,也不打断我失神地看着窗台的刺梅发呆。
      有一次,他也歪头看着窗外,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耳朵染着稍微的红,我舔了舔嘴唇,问他,“我可以摸摸你的耳垂不?”
      我看到他有一瞬间的愣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摸上他耳垂的时候,有一种不切合实际的错觉,脸上冰凉一片。
      叶南戈,你知道的,我最喜欢捏你的耳朵,而且你每次都纵容我,而我越发肆无忌惮。
      我开始抑制不住,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你,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别人说起你。
      唐嘉亦听得很认真,神情像极了你听我絮絮叨叨时的认真,这给了我说下去的勇气。
      叶南戈,我说起了我们和爷爷一起生活过的小镇。
      在那个卡车一路过灰尘飞扬的偏僻小镇,我们没有父母,就只有爷爷。但是,那时候我没有体会过伤心难过是什么,你们给了我所有的明媚灿烂。
      小镇上有一条望不到头的公路,常年失修,坑坑洼洼。小镇里所有的孩子都曾幻想过这条路走出去后会是怎样的繁华处,我们都等着长大,然后沿着这条路走出去,走向繁华处。
      还说起了年少时,有次爷爷去南山的寺庙里听经文,黄昏未归时,我哭闹着要去寺庙,你便背着我去南山,身后的格林也死乞白赖地跟着。
      那时候你大概也就七岁吧,对着三岁幼儿的我总是无计可施。
      我们去的时候,爷爷还坐在抄经阁,戴着老花镜,颤颤巍巍地一笔一画着,“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你总是很聪明,爷爷读了几遍后,你就记住了,还一字一句教着我读。
      我还记得那天你被山脚下的石头绊倒,摔掉了一个门牙,满嘴的血,吓哭了我,你却一点也没有掉眼泪,抱着哭鼻子的我,说话漏风,却不忘哄着我。
      后来的你就去上学了,爷爷愈发老了,他爬不动南山了,于是带着我去镇上奚爷爷家下棋。
      你刚开始上学时,我哭闹着不让你去。所以每次你上学,都起的很早,在我睡梦中偷偷走了。
      我记得睡醒后,屋里屋外找不见你,我会惊天动地哭,不顾自己流着鼻涕,发辫松散,不知什么时候走丢了鞋子,都站在镇上那条望不到尽头的路上哭,等着你回来。等到路那头传来欢声笑语时,我会哭得更凶。
      通常都会看到你向我奔跑来,一脸愧疚地抱起我,献宝一样把老师奖赏给你的糖果给我。
      隔壁邻居家的韩子江,总会皱眉嫌弃我,说话就像茅房里的石头,臭气熏天。
      “叶西狄,你能不能出息点,乞丐都没你邋遢,要有个女孩子的样子,我班那些女孩子怎么就那么好看。”
      我拽着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眼泪和鼻涕全部蹭在你的蓝色校服上,你瞪了眼韩子江后,本来还要挖苦我的韩子江立马闭嘴了。
      你瞅着我总是很无奈,然后取下书包递给韩子江,蹲身背起我。
      韩子江老是阴阳怪气地嘀咕,“跟养了个闺女一样。”
      到后来啊,我好像渐渐接受了你上学的事实,慢慢地可以在下雨天,穿着爷爷给我买的新雨鞋,吧哒吧哒地去学校给你送雨鞋和伞。
      我还记得第一次给你送伞时,那天很有信心地踏上总是每天张望的公路,一直走。走到分岔路口时,想起来你告诉我走路要靠右走,就是靠写字的这只手这边走。于是走了右面那条分岔路,往后越走,越荒凉,雨点就这么噼里啪啦掉。
      等你找到我的时候,我顶着你的雨衣蹲在树下,捡着被大雨打落下来的杏子。你抱着我的时候,分明在发抖,我却欢天喜地地掰开自己的口袋,向你卖弄我装地满满的杏子。
      那以后你不再允许我去找你了,但我还是会抱着格林站在路口等你。格林很肥,抱着它时间长了胳膊会很酸,我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把它放在我酒红色的小背包里,然后学着镇上那些把孩子捆在怀里的女人一样,老猫眯着眼,我的下巴放在它毛茸茸的头上,合着动画片里儿歌的调子,轻轻地拍打着它,一人一猫却也很快乐。
      再后来,就是我上学了,我背着韩子江妈妈做酒红色的小背包,和你一样可以背着它去上学了。
      你上高中时,我还在初中,爷爷已经很少出去下棋了,他每天都抱着老猫,躺在躺椅上睡觉。
      我渐渐发觉,爷爷已经老得把大半的时间都花费在睡觉上,终于,他在我们还没有真正理解生老病死的时候离开了我们,留下我们在这涉世未深的世间。我知道他的挣扎,他的放不下,可是,他还是走了。
      爷爷走后,我记得你抱着我,像年幼时那样,哄着我睡觉,睡梦中告诉我,我们还有对方。
      你考上大学时,我才开始上高中,我每个月都会收到你寄来的信和夹在信封里的钱。
      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在我的前面,替我挡住了所有的风雨,因此,我从来都没有为生计发愁过。
      有你的世界里,我活得像一个公主一样肆意怏然。
      3
      叶南戈:
      北京的四月,虽然可以看见一些绿色,但还是没到真正暖和起来的时候。
      我循着自己的心意,穿着那条你送给我的红色复古法式长裙,裹着素色的格纹外套,顶着温和地舒适的阳光,站在你曾在电话里提起的未名湖畔,这里的桃花开了,分外灿烂。
      我想象着你曾站的位置,定是阳光照射充分的角度,眯着眼睛,深呼吸。
      沿着湖畔跑步,遇到了唐嘉亦,他也穿着休闲服饰,不紧不慢地跑着,很快被我追上了。两个人跑完步一起步行着聊天。唐嘉亦很会聊天,从不冷场,三言两语已经把我最近的状况搞得清清楚楚,又叮嘱了我好多。
      叶南戈,吃完了唐嘉亦开的所有药片后,我渐渐能够睡一整夜的觉,我渐渐不再想起你了。
      学习节奏越发快了,我开始不再去唐嘉亦的诊所了。
      起初,唐嘉亦还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叮嘱我按时检查,由于忙,我总是推脱着,到后来他也不再打电话了。
      你看,我还是一如以往的固执任性,也只有你最有耐心。
      暑假放学的时候,我抽空回了一趟家,不出所料,无人居住的痕迹,每个角落都落满了尘灰,我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翻洗了家里所有的东西。
      叶南戈,我在整理你的书房时,翻出了爷爷抄写的《金刚经》,厚厚的一踏,应该是爷爷去世后,你保存起来的吧。
      我趁着晚饭后,踱步来到南山的寺庙,缕缕檀香,我跪在大殿前,听着老师父念着经文,盯着寺院那颗千年之久,历尽酷暑寒冬,依然冠如华盖的银杏树,耳边响着“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这句经文我早已耳熟能详了,如它所言,一切众生一旦觉悟,将不必执着于一法,因万法皆平等。
      此刻,我却莫名地难过。叶南戈,在历经漫长行走的心灵疲惫后,我还是很固执,我还是想让有着这颗千疮百孔破败不堪的心的我,回到最初的,你喜欢的叶西狄,我真的好想如你的愿。
      我下山的时候已经暮色降临了,我路过街头拐角处,一位老爷爷背着吃雪糕的孙子,满脸柔和。
      叶南戈,我记起我生病发烧的一次,爷爷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去诊所打针。
      回来时,由于天黑,在街口摔了一跤,他心疼地抱起我,焦急地询问我摔哪里了?
      我哪里顾及疼,只顾着捡起地上的雪糕,好回家让你尝尝。
      可是,叶南戈,我记得最终你也没吃上,还是喂给了半夜又开始发烧的我,你和爷爷始终守着我,彻夜未眠。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我像极了垂暮之年的老人,可我依然是青年之躯。
      这些回忆是刻在骨子里的成长,我该拿这些回忆如何处置?
      佛说,行深波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叶南戈,我很想问佛,目之所及皆是苦厄,我该如何渡?
      4
      叶南戈:
      我又一次在凌晨梦见你了,醒来后,月光照进窗户来。
      我拥着被子坐起来,反应着处于梦境还是现实。
      梦里是爷爷去世后,你为了排遣我的孤单,你给我买了一个银色的ipad,里面下载了许多动漫。
      你陪着我看完了《萤火虫之墓》,那个为了妹妹节子当小偷的清太,无所不能的清太,最后在妹妹节子死后,也了无牵挂,饿死街头的清太。
      “昭和20年9月21日晚上,我死了。”
      20年前的动画片里,那个永远失去了妹妹的少年,衣衫褴褛,奄奄一息地躺在人来人往的车站,沧桑而无力地宣布着自己的死亡,语气里像是说着别人的结局,平缓简单的强调,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睡觉。
      那一次,年少的我们为这个故事里黑夜飞舞的萤火虫,装满糖果的小铁盒,防空洞前清太为节子搭建的秋千,痛哭不已……
      你流着眼泪抽噎着,压抑着逸出喉咙的哭声,生怕我更加崩溃的哭喊,你抹掉我的眼泪,一字一顿地说,“小狄,你还有哥哥,等哥哥毕业后,挣好多好多的钱作你的嫁妆,让你嫁给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我们小狄这么漂亮,一定可以的。”
      那时候的我啊,终究没有理解你那时的心境是如何苍凉却又满含希望地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并且努力完成它,让处于圈内的我无忧无虑自在快乐,可是,你却忘记把自己没圈进来。
      叶南戈,这好像是我记忆里唯一一次看见你哭,爷爷去世的时候,你也没有掉眼泪,虽然你也就比我大四岁,但我的潜意识里,你总是一副大人的模样,我理所当然地在你的庇护下成长。
      叶南戈,你其实也只是个孩子,却一直替我顶着头顶的那片天,让我有所依靠。
      叶南戈,就在刚刚韩子江把你三年前为我存的定期存款的卡给我了,灯光下,金色的银行卡,闪地我眼睛都睁不开。
      韩子江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你大学时候,没日没夜地兼职。有时候,为了赶一张工程设计图,连饭都顾不得吃,熬夜解决。
      说起了,你刚毕业跟着工程队天南地北地跑,却在我高考时硬挤出时间陪我决战。
      叶南戈,我真的是你的负担啊,我总想着,只要我考上大学,你就不用这么幸苦了,我可以帮你分担些许。
      你看,我有多天真,所以才没有如我所愿,对不对?
      5
      叶南戈:
      给你写这张明信片时,我正穿着漂亮的小红鞋,走在小樽运河河边维多利亚安风格的煤油路灯下,沿着岸边的红砖瓦墙,风吹过,夹杂着的雪花飘落。
      我特地挑了一张北海道满眼是大雪的明信片,想让你也看看冬天银装素裹的北海世界。
      这一场旅行,从你许诺同我一起来北海道教我滑雪时,我无数次幻想过,我们一定是住在道央南海岸的温泉度假中心,我闹着你熬夜陪我看道南的函馆山夜景,再拉着你去道北的富良野车站坐一坐电车,看一看冬日的大海和白桦林。
      途径狸小路商业街的一家纪念品的小店时,我盯着玻璃窗里面的龙猫的公仔,旁边还放着一个大猫巴士,上面有一句写着“トトロはジャングルの保衛者だ龙”的牌子。
      叶南戈,你陪我看的第一部动漫就是《龙猫》,我想我们应该都忘不了它肥硕的毛茸茸的身躯,像童年的一场梦,想起它就想起了所有的愿望。
      我晃神的时间,鼻子早已通红一片,旁边一个年龄不大的店员小姐姐,对着我递来纸巾,对着我说了句日语,见我愣住,又改为中文说,“这句话是说龙猫是丛林的守护者。”
      触手拿起它,有片刻的温暖美好。
      叶南戈,时隔三十年,《龙猫》的高清重制版在2018年的时候国内上映了,那时距离你26的生日还有七天,但我没有去电影院看,我甚至都不敢一个人再看这部动漫了。
      这只肥硕的龙猫满足了那时的我们所有的温暖,大概得以成为当时我们在孤寂中互相告慰的东西吧。
      圣诞节那天,阿寒湖畔的夜里灯火通明,透过灯光,每家店里的密密麻麻的木雕工艺品。
      夜里的阿寒湖畔大片的白桦林沉浸在大雪中,时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潺潺的流水声和不远处火山泥鼓鼓冒泡的声音,宛若天籁。
      我站在湖畔瞥见店门口狂欢的各色人群,竟然有一个人像极了你的背影,我狂奔过去抓住他,看到的是陌生的面孔,我突然间泪流满面。
      叶南戈,你真的好残忍,让我一个人独自承担失去你的事实。
      叶南戈,你不知道我是怎样坐车来到你工作的城市,看着你被建筑材料砸的面目全非的面容,我的心像是被冬日的烈风撕扯着,四肢肌肉彻骨的疼痛。
      在爷爷去世后,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所有人都会死,所以你也死了。
      叶南戈,你真的好残忍啊,可我却比你更残忍,一直以来作为你的拖累,让你背负这么多。
      我曾想过,假如没有我的拖累,那么,命运会不会对你有所仁慈啊。
      6
      我回国的前天晚上,北海道下了一场很厚很厚的雪,我拥有被子在深夜把《萤火虫之墓》看了一遍又一遍。
      很奇怪,我却没有掉眼泪,这万籁俱静的落雪日纯洁与美好应当属于清太,不应该用眼泪来怜悯他,他是富有的人,不可怜。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在新千岁机场等了整整一上午,终于知道可以在下午的三点起飞。
      韩子江因飞机延迟的原因,不厌其烦地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自责着放我一个人出来。
      听着他的喋喋不休,在这寒冷的冬日却内觉温暖,这世间,也大概只有他了吧,同你一般这样待我。
      听见广播里登机的语音,我站在落地窗前用力看着依旧下雪的北海道。
      叶南戈,你想同我一起来的地方,在你27岁生日时,我一人来过了,在这里,此刻,我要同你做别了。
      我一直不愿喊你哥哥,只是幻想着如果有佛经里说的轮回,那你来找我吧,做我的孩子,我来做你的大树,做守护你的龙猫。
      叶南戈,你留给我的那些钱足够作我的嫁妆了,尽管我没等到你说的挣很多很多钱作我嫁妆的一天,但我想,我定会如你所愿,嫁给这世上如你一般疼我的男子,我会好好地,好好地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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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文中的南戈都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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