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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迦猫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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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鸢尾花的迷城


      01
      我总会不经意间想起那个曾在我整个青春担任主角的他,拂去记忆的尘土,那身影竟鲜活如初。
      我从不曾知道,当陆以北这个耀眼的少年走进我的世界后,竟会成为那个十五岁的我卑微追逐的全世界。
      距离二零一一年过去已有七年之久了,我沿着记忆狂奔向那个十六岁的少年。
      他清瘦的背影,站在庭院里,偏着头,看向父亲种下的鸢尾花——明亮,舒展。
      午后慵懒的阳光下,听到声响,陆以北站在光芒里转身对着我微笑,嗨,依木是吧,我是陆以北,你哥哥的同学。
      那一瞬间,站在这个如此美好的少年面前,曾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竟然脸红透了,做出了一个无数次回想起,就想撞墙的举动,转身跑出了院子,却撞在了急匆匆回家的苏依泽怀里。
      我狼狈地跌倒在院子里,手中的书散落一地。
      我依旧记得从陆以北手中接过书时,我盯着他修长白净的手指,局促地低着头,夺门而出。
      苏依泽大概也诧异,自家的小霸王怎么了。
      我曾无数次问自己,为何站在陆以北面前有如此莽撞的举动,回答自己的是那一瞬间青春少女内心的悸动以及站在耀眼的他面前的我从不曾有过的自卑。
      此后,我死缠烂打地问苏依泽,终于知道了那时自己认为的陆以北的一切信息。
      和我意料中一样,出色的不仅仅是他的外表,还有他的成绩,市一中初三部的年级第一,尽然比苏依泽还要出色,怪不得看起来有些不食烟火的味道。
      我曾经骄傲地认为我就做我自己,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但是,在遇到陆以北后,我想要努力地成为他这样优秀的人,应该喜欢的样子。
      尽管我不知道他应该喜欢的样子是什么,却依旧固执着。
      因为那时我始终相信,终有一天,我会站在光芒耀眼的陆以北身边,丝毫不逊色。
      02
      许多单调的日子里,我如同一只井底之蛙,考进市一中以后的以来,一直懒懒散散,靠着自己以往的小聪明对付着学业。
      对于班里那些死读书的同学,我和阿摆嗤之以鼻,却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
      我用极大的热情表现出对学习的热爱,苏依泽也乐得每天我不再出去和阿摆他们鬼混,尽管我和阿摆他们是正常活动,但苏依泽总是认为我们是狼狈之交。
      也罢,苏依泽从小总是看我不顺眼,因为我看上他什么东西,不管如何宝贵,我坚持耍无赖,然后得逞。譬如爸爸委托朋友从国外买给苏依泽的赛车模型,我霸占后,一件件拆下来,然后把零件都卖给院里的一起玩耍的孩子,以此小赚一笔。
      周周末我会跟同苏依泽一起和陆以北去市图书馆学习,回来路过德克士时,我总会敲诈苏依泽一大笔,陆以北总会在看着我们兄妹两斗嘴时,帮助我奸计得逞。
      阿摆看着我的变化,公鸭嗓子,阴阳怪气道,哎吆,我们依木最近弃暗投明了,开始努力上了,怎么,是被你哥学霸级的成绩碾压到自尊了么?然后和他同桌方杰一阵狂笑。
      同桌尹婷瞪了眼后面两位狂躁中的物种,按压住我转身准备大战三百回合的动作,木木,淡定淡定,我们都是有内涵的人。
      吸气,吐气,深呼吸,切,不上你们的当,白了眼阿摆,转身继续投身自己的题海中。
      每天在课间我总会绕过毕业班的教学楼,从窗户里看陆以北,有时候他俯身做题,有时候,他也会趴在桌子上睡觉,每一个角度的陆以北,都有着不一样的明媚。
      陆以北有时候会抬起头看窗外,我每次在他抬头的瞬间极其自然的假装路过,自欺欺人着,心跳得厉害。
      临近中考的时候,晚自习苏依泽也开始和住校生一起离校。每次我上完晚自习,还要等他半个小时。于是我背着自己有耳朵的小书包,堂而皇之的坐进了毕业班的教室。
      每次都坐在陆以北的后面,盯着他的后脑勺,我会拿着笔在素描本上在想象中画出他的浓密的眉毛,深海里黑宝石般的眼睛,酷似杨洋的鼻子,嗯,每次微笑总是翘起的嘴巴。
      深夜翻开画册,总觉得自己画工欠佳,画不出来那明媚的传神。
      有一次,陆以北无意转身看到了,我手足无措,被他发现的窘迫样子大概愉悦到了他,他揉了揉我的蘑菇头,缓声道,依木画工了得。
      那一刻,所有的春风都不及这句话的温暖,我仿佛更加肯定了自己以后会同他一起来绘制这多彩的人生。
      03
      二零一二年的八月,陆以北以全市第一的成绩直升到一中的高中部,苏依泽也不差,全市第二,他们两个都进了传说中的状元班。
      爸爸妈妈都很高兴,苏依泽收到了亲戚的很多红包,尽管大多数进入了我的小魔爪。
      那段时间苏依泽考了驾照,准备开车去青海自驾游,我无意间知晓陆以北也去,便死活要跟着去。
      苏依泽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看着我在他看来还满意的期末成绩,说服了爸妈,答应带我去青海。
      许多日子都要在下雨,入目便是淅淅沥沥的雨水。
      前往青海的那晚上,我缠着苏依泽和他一起去陆以北家。
      陆以北一身黑色的T恤,亚麻色的休闲裤,眉眼间总是一排温和,看起来格外干净明媚。
      陆以北的妈妈是一个贤良的妇女,岁月在她脸上刻下许多印记,我终于知道,单亲家庭的陆以北为何如此优秀,如此努力,如同被滕蔓缠住全身,竟僵硬的不敢动。
      她热情地拿出水果和零食招待着我们,说话温声细语,言谈之中对于陆以北的宠爱藏不住。
      客厅中央,我伸长手臂,抚过那昏黄的灯光下的相片,一家三口,陆以北明亮的笑容,我从不曾见过这个少年如此灿烂的笑容,如父亲种下的鸢尾花。
      我们启程的那天早上,天色灰蒙蒙的,却也不曾下雨。
      陆以北准备了好多东西,一大包都和我一起被发落在后座。我盯着陆以北的后脑勺发了一会呆,便扭头一直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
      陆以北看着后视镜中宛如雕像的我,转身看我,温柔的目光,像深夜耀眼的繁星,依木,旁边有给你准备零食。
      我吐了吐舌头,麻利地打开包裹,花花绿绿的果冻,果脯,饼干,薯片,内心一片温暖。
      我知道,陆以北还是很照顾我小女孩的心思,那一瞬间,如指尖翻阅书页的宁静舒适。
      04
      我们抵达西宁时,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了。
      我在后座上睡得迷迷糊糊,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我呢喃着寻找到舒服的姿势,被轻放在床上。
      就在我以为他走了的时候,陆以北脱去我的外套,鞋子,拿着温水毛巾仔细擦了我的脸和手,然后盖好被子,轻声关门。
      听他在外面的套间给停好车迟来的苏依泽耳语,依木睡熟了,明天早点起来叫她吃吧。
      乌黑一片,我睁眼看着天花板,陆以北,温柔体贴的陆以北,你是否觉察了我布满红晕的脸以及发烫的耳朵呢?
      我们沿途经过了历史上出现多次的嘉峪关,一路上的山脉崎岖不断。
      海拔三千八百二十米的米拉脊山口,抢眼的经幡,印有藏语经文的彩旗,风一遍遍吹过,我站在风口,转身寻找那个身影,短发迷了双眼。
      千年古刹,耳听塔尔寺中的明晓,那红色的砖墙,收敛了张扬,蕴藏着慈悲。
      陆以北站在诵经的人群中,抬眼望我,这高原炙热的太阳下,这片天竟然给了我宁静感。
      我隔着老远,虔诚的注目着诵经者,合起双手,闭眼,给我的青春说一声:请等一等我,带我追上陆以北明媚的青春。
      大漠驼铃,鸣沙山的月牙泉,在沙漠的怀抱里清澈着,如同骆驼留下的眼泪,我赤足狂奔向沙漠的深处,耳边风声一片,吹散了他们急促的呼唤。
      走在冰雪般的茶卡盐湖上,白色的盐花,美丽清洁的灵魂,如同一个巨大的宝镜,天空之镜,云端之巅,我猛然抱住这个担心我摔倒的少年,低头呢喃,陆以北,我害怕。
      陆以北安抚地摸着我散乱的短发,柔声,不怕,依木,我在呢。
      可是,依木喜欢的陆以北,依木不是害怕摔倒,依木只是越来越害怕如此优秀的你,笨拙自卑的依木追不上你的脚步。
      离开青海的时候,我们驱车经过碧波万顷的祁连山大草原,门源百里的油菜花,藏语里“美丽的少女”的可可西里。
      一路上的闷闷不乐大概很明显,苏依泽打趣我,这么喜欢青海,把我卖给藏民少年当媳妇。我翻白眼瞪他,陆以北笑着说,依木要是喜欢,高考后再来。
      可是,重游青海时,依木喜欢的陆以北,你会陪在我身边吗?
      05
      初三让我有了些许压迫感,但我依旧很快乐地努力着。
      每晚上苏依泽和陆以北会在上完晚自习绕到初中部接我一同回家。
      每次月考结束后,我都会缠着陆以北给我奖励,当然也不放过我亲爱的哥哥。
      我到陆以北跟前似乎越来越放肆了,甚至有时候听到苏依泽说有女生给陆以北写情书,我会扒下他的书包一通乱翻。
      陆以北对于我的流氓行为很是头疼,摸摸我的头,我没收,收到的也扔了。苏依泽每次骂我像个小管家婆,我的心里喜滋滋的。
      所有人都觉得大概是苏依泽的优秀激励到了我,尹婷,阿摆,方杰,各科老师,以及为我头疼不已的爸爸妈妈,却不曾知道,我独自守护着这个秘密,努力优秀着。
      二零一三年灰色的七月过去了,八月我以全市第一的成绩也顺利直升到了高中部。
      成绩出来的那天,我恍惚如梦,庆幸喜悦油然而生。
      陆以北送了我一套宫崎骏动漫的画册,看着我惊讶的表情,他挠头说,依泽说你是宫崎骏的铁粉,无意中看到这个,我想你会很喜欢。
      我激动地抱着陆以北转圈,那一刻,似乎自己所有的努力,看到了希望,如同《幽灵公主》中,那个穿越丛林深处的麋鹿神兽,在森林精灵的陪同下,走向了我。
      为了让我打发时光,妈妈曾一度给我报了兴趣班,让我学习大提琴。爸爸皱眉,木木已经会钢琴了,不要学了,好好在家睡睡懒觉就可以了,我飞奔过去亲了一口爸爸,呼喊理解万岁,妈妈嫌弃地看着我们。
      但我睡懒觉的时光,被陆以北活生生的打破了,因为他抱来了好多他没写完的高一资料,让我自己看书好好做题,拉着我去市里的图书馆一起消磨时光。
      我对着他极度忍笑的脸,怎么也生气不起来,罢了,学霸的世界可能比较冷血。
      午后闷热的图书馆,陆以北伏在桌上看得认真,我瞧见他书上的刚劲有力的笔迹,以北为星,以北为目。
      06
      天气似乎渐渐冷了,高中生活也拉开了帷幕。在新的班级里,我看到了阿摆这个令我郁闷的熟悉脸孔,才体会到他所谓的惊喜。
      半个月的军训,让我脱了层皮,我黑到自家爹妈都不认识的地步。
      苏依泽和陆以北每天都等我吃饭,他们见证了我一天比一天黑的脸和手,哼,苏依泽每天都嫌弃我。
      有次我吃饭,我露出半截胳膊,陆以北看着我黑白分明的手,竟然也和苏依泽一起抑制不住的狂笑。
      我瞬间委屈到不行,眼眶快红了,陆以北慌忙扯住我,错了,阿木,阿木,我错了。
      阿木,没人喊过我阿木,大家都喊我木木,从依木到阿木,我知道,我离陆以北又近了,好,我只是你一个人的阿木,我破涕为笑,阴雨转晴。
      军训结束后,妈妈喊我去逛街,说是天冷了,给我添几件衣服。
      人来人往的商场里,我遇到了脸很臭,提着许多手提袋的阿摆,他像一颗挂满东西的圣诞树。
      我忍不住笑起来,阿摆听见声,看到我以后,脸更臭了,我朝他做了个鬼脸,拉着妈妈走开了。
      秋季运动会来临了,阿摆报了男子四百米接力,我在阿摆的央求下,答应给他喊加油。
      那天陆以北跑了二百米接力,站在远处,我看到他冲向终点后,身子倾斜着倒去。我狂
      奔向他,挤进人群,他的脸很苍白,睁着眼睛,努力示意我,他没事。
      我拿出为阿摆准备的葡萄糖,固执地放到陆以北的嘴边,陆以北的闭了闭眼睛,嘴角的弧度扬起,似乎很给我面子地喝了。
      那次阿摆和我生了好长时间一段气,我也自知理亏,每次见他也笑脸相迎,可是他依旧理都不理我一下。
      于是,我也很有骨气地不理他了,我们开始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冷战。
      冷战结束是生日那晚上阿摆抱着一个一米八的龙猫站在我家门前昏黄的灯光下,踌躇不前,似乎在犹豫着。
      那一天,陆以北带着我去了市里唯一的天文台。高一新生的我,对于地理的不感冒,生生在陆以北的眼前展露无遗。
      我找不到陆以北说的北极星,可能越是想证明自己,越手足无措地频繁出错,但是那一刻,我迫切地想要找到它,因为陆以北说,他出生那天,北极星很耀眼,爸爸便叫他以北,那个在陆以北七岁便撒手人寰的陆爸爸。
      陆以北同我说时,我分明看到他抑制住想要流泪的眼眶。
      那晚的夜空下,那颗镶嵌在最北极的恒星,我始终不曾看到。
      最后一班车,我在远处瞥见一个硕大笨拙的背影时,和阿摆和解了,阿摆跑上来拥抱我的那一瞬间,我比任何时候都感谢这个温暖的怀抱,因为我的眼泪终于有理由可落。
      阿摆扯住我的手臂,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透着慌乱,心疼,他举着手,做着那个我们都曾耻笑矫情的动作,认真地说,我再不惹苏依木生气了。
      07
      二零一四年的春节似乎来得也格外快,苏依泽和陆以北还没过元宵节就去了学校,高三学习紧张,他们也开始住校了。
      元宵节那晚上,妈妈煮了许多汤圆,差我给苏依泽送去。
      我套上大红色的羽绒服,戴上口罩,口罩,骑着我的小白兔去了学校。
      陆以北趴在桌子上低头刷刷的写着,我没找见苏依泽的身影,大概觉察到我的目光,陆以北抬头看过来。他的眼睛里有光亮,然后起身出来。
      见他出来,我哆嗦着拿出装好的汤圆,我妈妈给你们准备的,吃了再去看书吧,要不凉了就不好吃了。
      还是没找见苏依泽,便说,不用给苏依泽了剩了,你解决掉吧,他回家再吃。
      微笑着转身就要走,陆以北拉住我的胳膊,等我一下。
      再出来时他手里多了条亚麻色的围脖,他一米八五的个子,在一米六六的我面前,如同一个巨人,我任由他将围脖缠绕在我的脖子上。
      然后他送我出校门,看着我骑着电驴子远走,在风里一动不动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回头招手示意他,进去学习。
      陆以北站在灯火通明的校门口忽明忽暗,那一瞬间,我压制住想要飞奔过去抱着他,然后抬头,坚定地说,陆以北,阿木喜欢你,但是我却害怕,阿木的陆以北理应拥抱更广阔的世界。
      却不曾料想过,命运似乎从来都不曾优待我。
      二零一四年三月八号,全世界人都寻找着失联的马航MH370,而我却固执的寻找着阿木喜欢的陆以北。
      是的,全世界都找不到马航,而阿木也找不到陆以北。
      春天在融雪中流走,转眼已是盛夏,高考那天,我换上单薄的衬衣和裙子,目送着哥哥走进场,却依旧等不来阿木喜欢的陆以北。
      我曾无数次的幻想着,陆以北回来的那天,会对着我说,阿木,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却在无数次幻想后有着前所未有的绝望,因为我依旧欺骗着依旧喜欢陆以北的阿木。
      08
      苏依泽考上北京的大学后,我渐渐适应了没有他们的校园。
      高三我如同一个斗士,我不知疲倦的前行着,因为我怕在陆以北回来时,我还没能够优秀地站在他身边。
      做不完的习题,考不完的模拟,永远操控着我麻木的内心,但我心中依旧有那属于我的明媚的鸢尾花。
      没有人知道,每晚上晚自习结束,我会骑着我的小白兔绕过陆以北家,然后再骑车回家,就这样近乎病态地固执着。
      那扇窗,一望无际的黑灯瞎火,一如昨日种种的绝望,我快被压得没有了那明艳的灵魂,只剩下腐烂溃败的躯体。
      当我看到陆以北家的灯发出光亮的那刹那,我泪流满面,像个疯子一样在半夜狂敲那扇门,左邻右舍都开灯了,差异的眼神,令人讨厌地议论声,狗叫的声音,我不在乎,不在乎这些,死命地瞪着这扇门。
      终于,这扇门打开了,却出来的不是陆以北,那是一个陌生的少年,他冷眼看着我,空气竟然这般冷,我像个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一样,瞬间抽干了力气,跌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比绝望更令人绝望的是,这个仅有的属于陆以北的地方也不再等待他了,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陆以北要抽丝剥茧般远离我的人生了。
      他不再需要那个跟在他身后甘愿当他影子的阿木了,他不再需要那个在路口死死等他的阿木了,他不再需要沿着他脚步一直因他努力的阿木了,陆以北,他不再要喜欢他到失去鲜活灵魂的阿木了。
      我不知该如何装作毫不在意地去抹平这伤痛,内心是空落落的麻木,血液涌上心头的刹那,我尽然觉得是一种解脱,莫名的泪湿眼底。
      09
      二零一五年的九月,哥哥站在未名湖等着我,我沿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未名湖的花开了,好美。
      在没有陆以北的日子里,我赤手空拳去往全新的世界,但是为何,我会感到悲伤。
      大学的生活夹杂着不断的兼职,不断的活动,周旋于身份各异的男女之间,我几乎没有时间去舔一舔我暗无天日的悲伤。
      晚上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耳边舍友的吵闹,这样的生活似乎没什么不好。
      我同一个过冬的树袋熊一样,低能,节制,对感情不存在任何渴求。
      从失去陆以北后,我不再奢求遇到什么样的人,因为,尽管陆以北如同北极星一样,在我的世界下落不明,但我依旧固执地相信,他会回来的,就像□□愚昧的信徒,近乎疯狂地赌上了所有的希望。
      二零一八年初,阿摆第一次来京时,我正在和孟子航大眼瞪小眼,互相嫌弃这对方。我从来不知道一个高三的准学生,怎么会嚣张至此。
      瞪了他会,我收拾书包准备走,孟子航拉住我,行,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别落下我一个人啊。他的眼睛环视着这空落落的没有一丝人气的大房子。
      无辜的小眼神,看着也怪可怜的,想着被父母工作忙到忽视的孟子航,便和他一起去见阿摆。
      没想到我们三个人一起竟然撞见了苏依泽带着一个漂亮的姐姐吃饭,好吧,世界尽然这么小。
      温柔漂亮的冉悦,越看越喜欢。孟子航的嘴就想抹了蜜一样甜,哄得大家都很高兴。
      苏依泽看着我,柔声说,木木也该谈恋爱了,大学都过半了,再不谈都没人要了,我可不接手你的下半生。
      冉悦看着苏依泽,捏他的胳膊,你瞅瞅,谁家哥哥是你这样的。
      阿摆看着我弯弯嘴角,附和着冉悦。
      我的眼眶有些疼,努力逼回眼泪,大笑,哈哈,好好收拾他,他嚣张很久了。
      没有陆以北的阿木,在这个偌大的世间该怎么找?他们有的人有相似的眉眼,有相似的嘴角,有相似的背影,可是他们是许多人啊,不是一个人,不是阿木的陆以北。
      耳边餐厅瞬间崩溃的音乐,扼制住我跳动的心脏。
      你在吗
      你能听到吗
      我想你啊
      我好想你啊 在起风的夜里
      我好想你啊 在人群的缝隙
      你听得见吗这一句喜欢你
      追得上你的背影吗
      阿木的陆以北,阿木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
      10
      回家的那天,天气格外的温顺。
      提前回家的苏依泽来车站载我回家。
      庭院里,爸爸给鸢尾花浇水,蓝紫色的鸢尾花,古希腊里的彩虹女神,光明,自由。
      在家挺尸了几天,阿摆约我去郊区赛车。我想着他给我念叨了好久自己组装的重机车,我心里也痒痒得厉害。
      高考结束后,重机车的速度似乎使我迷恋到骨子里了。尽管爸爸妈妈很反对我去玩,但一有时间我依旧偷偷出去找阿摆他们。
      超级炫酷单位光轮,超强的引擎,液压制动器,一个车载计算机。
      阿摆似乎很享受我膜拜他的坐骑,一副也心情好,你怎么样都好的表情,不错吧,要不试一试?
      我二话不说,戴上头盔,翻身坐上去,猛踩一脚油门,光影一般的冲出去。
      耳边刺眼的风声,不断飞速后退的树影,内心奇异的舒适,这一刻不再考虑那鲜艳如初的灵魂,眼前只有远方天际鸢尾花般淡紫色的彩云。
      阿摆很快追上我,和我并排驰聘在这条一望无际的公路,他拿掉头盔上的玻璃,露出眼睛,阿木,我方才告诉自己,追上你之后向你坦白,我喜欢你。
      阿摆他叫我阿木,他怎么能叫我阿木呢,我不是他的阿木,我仅仅只是陆以北的阿木啊。
      我给了自己借口就当没有听到这些话,因为,我们在逆风驰聘。
      我一直以来,都害怕伤害这个同样在乎我的阿摆,讨我开心的阿摆,一直以来陪在我身边的阿摆。
      可是这样的阿摆,怎么可以喜欢早已没有灵魂的苏依木呢?这样令我无比愧疚的阿摆。
      就在我逃离时,阿摆拽住我的胳膊,我竟然不敢回过头看他。
      陆以北死了多长时间了,嗯?你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我?你不要再自欺欺人?我告诉你,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他已经被撞死在了沿街的十字路口,你看看你的死样子,你还要多少个四年?告诉我,还要多久才能看到我?
      阿摆所有的怒吼都破碎在我的耳光下,我用尽全身力气扇了他一耳光,然后慌不择路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11
      我终于鼓起勇气,沿着学校的路前往陆以北曾经的家,我终于深入骨髓地体会过,抱着陆以北的骨灰,陆妈妈是以怎样的心情决然地离开此地,这个曾相依为命的家,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房屋似乎还是老样子,铁门斑驳了岁月的样子。咣当一声,门开了,依旧是那个少年,我抬眼在他身上找路以北的影子,最终绝望地闭眼。
      哎,好像有一些你的东西,我拿给你。少年出声后转身走进去了。
      再出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些书和笔记,他伸手给我,他的手也干净修长,我晃了一下神。
      那准确的来说,是一本日记,陆以北的日记本。
      黑夜昏黄的灯光下,我颤抖地翻开,清秀有力的笔记,满篇的阿木,里面有一张我站在公路边,身后是一望无垠的可可西里,鲜红色的藏族衣服,白色的哈达迷了我的双眼,短发肆意地飞扬。
      我的泪腺像崩塌了一般,无可抑制。
      我狂奔向市里唯一的那家天文台,那里有我所有埋藏的绝望。
      我又一次用镜头瞄准夜空,固执地找那颗北极星,可是,阿木的陆以北,我按照你教我的方法,依旧找不到啊,我还是只看到了太白星,那颗夜空中最亮的星。
      后来我才知晓,那颗靠近北极的恒星,它不是一直不变的,在宇宙万物都在变化之中,它也不例外。
      宛如鸢尾花明亮舒展的陆以北,你怎么如同北极星一样,在笨拙的阿木黑暗的世界里找不到呢?
      佛曰:这一生的际遇中,若是骨血相连的爱意,一个人的离开,会让另一个人随之萎谢。
      你离开我衰败,零落成泥,落地成灰。
      亲爱的陆以北,我曾见过你最温柔的笑容和那深邃的脸孔,给与我黑暗之中灯火一样的光明。
      可是,你却给了阿木鸢尾花花语一样绝望的爱情,我在这鸢尾花的迷城里怎么也找寻不到你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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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很可爱很可爱的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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