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

　　十一月底的渝水市早已入了冬。
　　寒气入夜，唐言桉坐在副驾驶上，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合上又撑开。

　　“困了就睡会儿。”驾驶位上的谭季秋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不行。”唐言桉抬手揉了揉眉心，“说好了回去给你煮面的。”

　　“真要给我煮？”
　　“对啊。”

　　唐言桉侧了个身，半阖着眼哈欠不止，然后继续念叨:“省得我妈又说我好吃懒做，天天使唤你。”

　　谭季秋看向女人，目光温柔。

　　睡了一路，回到家时唐言桉的困意已经去了大半，她这人一吃药就容易困。
　　“泡面要加蛋吗？”她换了鞋，往厨房走，顺便问后面进来的男人。

　　“不用这么麻烦。”谭季秋不放心她一个人弄，也跟着进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连打鸡蛋都不会啊？”唐言桉拿起围裙，谭季秋接过来帮她系上。

　　说实话，这围裙唐言桉长这么大还真没戴过几次，在家有爸妈，后来大学毕业出来住后，因为工作原因又很少在家开火。
　　偶尔几次，也都是谭季秋下厨。

　　“怎么会。”帮她系好围裙后，谭季秋并没有离开，他视线不离女人，好像看不够似的。

　　唐言桉从冰箱里拿了葱蒜和两颗鸡蛋，上次李明芝女士送过来的酱牛肉还没吃完，她打算等下切点给谭季秋做配菜。

　　“不是说煮泡面吗？”谭季秋见她从冰箱里拿出一包新鲜的面条，没太明白。

　　“泡面多没营养。”唐言桉在男人的注视下开始不太熟练地切起葱蒜，“再说了，煮泡面哪能提现出我的厨艺。”

　　谭季秋没忍住笑了，压着几日的阴郁也散了不少。
　　“不是说拒绝做煮饭婆吗？”他往前走了半步，凑到女人面前。

　　唐言桉撇开脸不看他:“又没说不能煮面。”

　　她话刚落下去，就被谭季秋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我还在切葱呢，你这样我怎么继续？”唐言桉用手肘抵着他的腰侧，结果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抱我的，你切你的，不影响。”谭季秋将下巴抵在她颈窝处，语气中透着些许紧张，“言桉，嫁给我好不好？”

　　她切菜的动作倏地停住，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虽然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结婚，可唐言桉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厨房里向她求婚。

　　“怎么这么突然…”唐言桉放下手中的刀，转身看向他。

　　“突然吗？”谭季秋微微垂眸，自顾自道，“好像是，连戒指都没有。”

　　“言桉。”他拽紧她的手腕，内心忐忑不安，“你是不是不愿意？”

　　“我还没回答，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愿意？”唐言桉觉得最近的谭季秋好像一只惊弓之鸟，总是会因为一些细微小事忐忑不安。

　　“那你愿意吗？”他又问了一遍，“没有戒指，也没有鲜花，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图这些？”唐言桉不知道是该气还是笑。

　　“可这些是求婚必备。”谭季秋知道自己这次求得太匆忙，他其实准备了戒指的，可他等不及了。
　　那是一对戒指，他三个月前就预订了，只是私人订制的戒指制作周期比较长，最快也得等元旦过了之后才能拿到手。

　　“求婚，”唐言桉停下话头，去捏他的脸，“我只看求婚对象是不是你。”
　　其他的她都不在乎，身外之物她可以自己挣。

　　“所以是答应了吗？”谭季秋朝她确认。
　　“不嫁你还能嫁谁。”唐言桉细声道。

　　谭季秋高兴地将人拉进怀里，死死抱住。
　　他说:“言桉，我是真的爱你。”

　　唐言桉回拥着他，神色恋恋:“我知道，我也爱你。”

　　他们在一起整整十年，从很久很久以前，唐言桉就幻想过和谭季秋的未来。
　　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唐言桉就想过。

　　高中时候的谭季秋还没有现在这么能言善道，那时候他总是闷闷的，和他那张扬的容貌完全相反的性子。

　　不可否认的是，唐言桉第一次确实是被他的外貌所吸引，他的脸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十几岁的姑娘眼里的喜欢，大都落在了漂亮脸蛋上。

　　她和谭季秋不是一个班的，每回都只能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溜进隔壁班去调戏他。
　　当时谭季秋的同桌是孟越，他不爱说话，因此唐言桉每次去了，大都是和孟越斗嘴。

　　唐言桉和孟越都是不服输的性子，有时候斗着斗着就动起手来，严重的那次还波及到正在算题的谭季秋，她和孟越把他最喜欢的那支钢笔弄断了。

　　说实话，当时的唐言桉说不害怕是假的，她不是赔不起，是怕谭季秋会因此更讨厌她。

　　还好当时的他没生气，唐言桉见他如往常一样冷着一张脸，心下悄悄松了口气。
　　她也正是借着那支钢笔，开始更加频繁地缠着谭季秋，每回都找这个要赔偿的理由把人约出来。

　　一来二去，铁树就被她念叨开花了。

　　谁曾想到，和她开始早恋后的谭季秋就变了个性子，私底下像个啰嗦老太婆。
　　以前是她挤出时间去缠着他，在一起后就变成他每天挤出学习的时间去给她买爱喝的珍珠奶茶。

　　那时候理科班的年级第一不是他就是谈纪书，经常是他们两个来回拿，偶尔也会默契地考个并列第一。
　　作为尖子生谭季秋的早恋对象，唐言桉说不心虚都是假的，她总是怕哪天谭季秋因为自己成绩下降。

　　结果和她在一起后的第一次联考，谭季秋就考了第二名，名次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分数，比第一名整整低了二十分。
　　要知道往常他和谈纪书的分差从来就没有超过五分。

　　成绩一出来，谭季秋就被叫去了办公室，唐言桉知道后也悄悄跟了过去。
　　她躲在后门打算偷听，可是离得太远，除了偶尔冒出来的一两句斥责外，什么都听不到。

　　那时候的唐言桉总觉得谭季秋成绩退步是被自己影响，她有想过分手来着，结果被谭季秋未卜先知，直接拒绝，然后就是整整一周的冷战。

　　在唐言桉的记忆中，那一次竟然是他们这十年来最长的一段冷战时间。

　　后来具体怎么和好的，唐言桉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模糊记得好像是愚人节那天，班里一个男生和她告白被路过的谭季秋当场抓包。

　　那天放学后，唐言桉照常拉着莫听一起回家，然后就在校门口看到了拎着珍珠奶茶的谭季秋。

　　唐言桉永远记得当时谭季秋询问那个和她告白的男生名字时候的别扭表情。
　　用莫听的话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生动的谭季秋。

　　-

　　“所以，能松手了吗？”唐言桉抬头，示意男人往灶台看，“水都快烧干了。”

　　谭季秋不舍地松开人，但手还搭在女人腰上不愿意放手。

　　唐言桉将面放进烧开的水里，用筷子搅拌着。
　　谭季秋就这么静静地待在她身边，目光久久地停在她身上，不愿移开。

　　“干嘛老看我。”唐言桉被盯得有些受不了，差点把切好的葱直接丢进煮面的水里。

　　“我在想，元旦那天领证会不会太晚。”谭季秋垂眸，如果可以，他想明天就去。

　　“这还晚？”唐言桉不解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总不能是被你搞大了肚子，怕你不负责，所以想夫凭子贵。”谭季秋插科打诨。

　　“谭季秋！你能不能有点正形！”唐言桉气得想拿筷子敲他。

　　谭季秋笑着将人往怀里带，他语气恢复正经道:“那就一号领证，我们在一起十周年的日子。”

　　唐言桉靠在他怀里，轻声回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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