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

　　唐言桉摸了摸心口，空旷的后廊，什么都没有，只隐约听到几句不着调的歌声。

　　她回身，看向谈纪书，重复方才的疑问:“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回头？”

　　很奇怪，她自知不是个喜欢究根问底的人。可这一次，她想弄清楚。

　　谈纪书抿唇:“怕吓到你。”
　　唐言桉:“？”

　　谈纪书往前走了两步，转身，确保能挡住她的视线，然后才出声解释:“刚刚你身后过去一只飞蛾。”

　　“飞蛾！”唐言桉条件反射跳到他身后，四处张望，“飞哪里去了？走了没？”

　　唐言桉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种会飞蛾虫子，她躲在谈纪书身后，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已经飞走了。”谈纪书安抚解释，“刚刚就是怕吓着你。”

　　“谢谢啊。”唐言桉心有余悸，算是明白他刚刚为什么不让自己回头了。

　　“没事，我们回去吧。”谈纪书敛眸，神色恢复如常。
　　“好、好。”她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居然有飞蛾。

　　在进入包厢之前，谈纪书回头瞥了一眼寂寥的走廊。
　　心里默念，第二次了。

　　倘若他坏一点，拦住她回头，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
　　谈纪书的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互相打架，谁也不让谁。

　　包厢内，女人坐在吧座上拿着话筒唱歌，谈纪书蓄着深情的眸光投落在女人身上，隐匿在黑暗中。

　　或许即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叫住她。
　　因为舍不得她难过。

　　-

　　从餐厅出来，谭季秋给女人的助理和司机分别打了电话。
　　他语气冷淡:“我帮你叫了司机。”

　　“司机？”半醉的女人伸手想要去攀附他，却被对方避开，使得她两条胳膊就这样搁置在半空中。

　　半晌，她拢回双臂，懒散地问:“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还要答应我的条件？”

　　“我说过，你可以不提。”谭季秋往后退了两步，确保距离足够才停下。

　　“你不就是想要前途吗？”女人眼底露出嘲弄，“通过我不是更方便？不知道你在抗拒什么。”

　　“我说过了，我有女朋友。”谭季秋强调。

　　“女朋友而已。”女人无所谓道，“分手就行了。”
　　她从来不在乎这些，喜欢就要得到，这是她一惯的行事作风。

　　“我们不会分手。”谭季秋望着她的眼神除了厌恶，似乎还闪过一瞬的恨。

　　椅靠在墙背上的女人，眸光有些迷离，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在她心里，谭季秋和自己那个靠老婆上位的凤凰男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比她那个生理上的父亲多了点志气和聪明罢了。

　　好在只是玩一玩，这些都不是问题。

　　哦，对了。
　　他还长得比其他臭男人要好看。

　　“谭季秋你幼不幼稚啊，什么爱情，都是说给傻子听的。”女人不屑道。
　　“这样吧，只要咱们小心点，你女朋友就不会发现，这样你既能得到想要的，还不会被分手。”

　　不过，她总觉得他好像志不止此。

　　“宁韵！”谭季秋握紧拳头，努力抑制自己。

　　“怎么？帮你出谋划策，你还恼羞成怒了？”宁韵眼底的耐心逐渐瓦解，她站直身子，“算我看错你了，原以为你比他们强点，没想到都是一路货色。”

　　这年头，想要得到想要的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而且在她这里，可没有空手套白狼这个选项。

　　被男人三番两次打断，再好的兴致也没了，宁韵在迟来助理的搀扶下上了车。
　　几秒后，她打开车窗，看着一言不发的男人，“好心”提醒:“别忘了，没有我的同意，你进不了振宇。”

　　谭季秋冷眼瞥过去:“宁韵，你和你父亲可真像。”

　　“我听着，这似乎不太像夸人的话。”女人摇上半截车窗，在离开前最后说了句，“还有，以后别拿我和那个畜生比。”

　　“有区别吗？“

　　宁韵瞬间冷下脸，好脾气不再:“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接着，车窗上升，隔绝外界的一切，车子驶离。

　　下一秒，谭季秋跌坐在路灯下，背抵着粗砾的灯柱，眼眶通红，里头满是挣扎和痛苦。
　　他像个失去刺的刺猬，脆弱又无助，和平日里的模样背道而驰。

　　他到底该怎么办？

　　提前出来的唐言桉一偏头，就瞧见这样一副景象，原本高大的男人却缩成一个小团，躲在阴影处。

　　她想也没想地快速奔过去。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他们相处了十年之久，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怎么蹲在这？”唐言桉去拉男人挡着脸的胳膊，小声喊，“季秋？”

　　听到熟悉的声音，谭季秋终于有了反应，他慢半拍地抬起头。
　　凌乱的头发挡住不对劲的神色，他哑声回:“在等你。”

　　“等我？”唐言桉没明白，她问，“你不是在公司加班吗？”

　　“结束了。”他回，“都结束了。”

　　察觉到他的异样，唐言桉无声抿唇，抬手去抚摸男人的脸，“是不是工作不顺心？”

　　不想让她担心的谭季秋摇头否定。

　　只不过有了先前之鉴，他越是否定，唐言桉越是觉得和这个有关。
　　她微微叹气道:“要不你先辞职，休息一段时间？”

　　唐言桉仍然觉得是他这两年太拼的缘故，她往男人面前靠了靠，伸手抱住他:“反正离元旦也没多久了，就当提前放假好不好？”

　　“好。”他颤声回。

　　唐言桉将人拉起来:“莫听他们马上也要出来了，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要取笑你。”

　　“那你会吗？”他只在乎她的感受。
　　“当然不会。”她失笑。

　　唐言桉帮他整理了衣领褶皱，然后挽着他的胳膊问:“吃晚饭了吗？”

　　谭季秋摇头。

　　“那等下回去，我给你煮个红烧牛肉面？”唐言桉计划道，虽然她不会做饭，但煮个泡面还是会的。

　　“好。”谭季秋紧紧地盯着她，片刻都不愿意错开，只听他说，“言桉，你抱抱我好不好。”

　　“好啊。”唐言桉放开他的胳膊，主动环上男人的腰，整个人靠在他怀里，轻声问，“难过有没有少一点。”

　　“还不够。”谭季秋回拥住女人，“你再抱紧一点。”

　　莫听几个人一出来就撞上相拥的俩人，她当即啧啧两声:“瞧瞧，明明是我在过生日，却还要被迫啃狗粮。”

　　跟上来的孟越听了，嘴碎一句:“活该。”

　　话落，一旁的林斯正凉凉地瞥向他，孟越随即安分地闭上嘴。

　　走在最后的谈纪书，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不远处的俩人身上。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停在那俩人身上时，没有人发现，落在最后的他眼底流出来的难过。

　　此刻的谈纪书，后悔了。
　　他好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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