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过，才会成长

　　拖着沉重的步伐，萧可回到宿舍楼。见到方博羽已经不会感到奇怪，他是这栋楼的常客了。萧可冷笑地忽视掉他的存在，旁若无人地从他的身边经过。
　　“你真这么讨厌我吗？”他在她面前永远这么卑微，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
　　没有回答，萧可冷漠地往前走。
　　方博羽挡住她的去路，“你能告诉我，赵静的死和我有关系吗？”
　　还是没有回答，萧可绕过他想往前走，却继续被挡住去路，“你知道吗？我昨晚到今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难道我喜欢你错了吗？我从来没招惹过赵静，你怎么可以子虚乌有地往我头上戴，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但请你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世界瞬时亮了一下，雷声轰隆隆地警示地面上的生物赶快寻找躲避身体的场所。
　　“要下雨了，要么你回去，要么我们一起淋雨。”萧可面无表情。
　　方博羽情绪失控地钳住萧可的手臂，疯狂地晃动她，“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也许老天爷也看不下一个天真的少年对爱的执着被这般践踏，刚刚还月明星晰的夜空瞬间乌云密布，聚集在学校的上空，接受雷公电母的指示，遮住老天爷的双眼，泼洒雨柱。
　　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从头到脚被打湿了。萧可想摆脱方博羽的钳制，但无力挣脱。“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你活在美好的阳光下挺好的。”
　　方博羽不服气，“你以为你的世界很阴暗吗？你以为比我经历得多，就比我成熟吗？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见面吗？那天也是下着瓢泼大雨，你就在雨中淋雨，有伞也不撑。你以为自己得病了就可以摆脱现实给你带来的麻烦吗？你错了！生病了只会让你拖着病体更加疲倦地投入战斗！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打败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更加强大，你这么脆弱，连事实的真相都不肯告诉我，让我一度地猜测、揣度，你这是不负责任，懦弱的表现！”雨水在方博羽的脸上恣意划过，挡不住的忧伤和愤慨。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萧可甩开了方博羽的钳制，包上的小熊吊坠晃悠悠地掉到地上，淋着雨，蜷缩在地上，无人问津。
　　“是！我就是懦弱！我就是不堪一击！我就是愚蠢！爱上我就是你最大的错误！现在我告诉你！你让我不开心的事就是无休止的纠缠和以爱为名的对我的指控！你凭什么活在你的童话世界里对我指手画脚？你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控诉我？凭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你，我讨厌你！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啊！”萧可护着包，跑向宿舍楼，刷了门禁，闪了进去。
　　方博羽在雨中不知所措地把视线从那个果断决绝的身影转移回来，捡起地上被主人抛弃的小熊吊坠，失魂落魄地淋雨离开。
　　他不明白，萧可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浩劫，尽量保全他，也成全自己。
　　回到宿舍，萧可湿答答的全然成了一个雨人。白菁吓一跳，进浴室拿了条毛巾出来给她擦头发，“你怎么淋成这样啊？没带伞吗？”
　　“嗯。”萧可六神无主地抓着包，瑟瑟发抖。
　　“你赶紧去洗个澡吧，这样会感冒的。”
　　“好。”但是不见萧可行动，反而打开包，从里面抽出一封被湿漉漉的书包裹得发软，甚至有水迹的信。“还好。没湿透。”自言自语。
　　“先去洗澡吧，这样会生病的。”白菁给她拿好睡衣。
　　“嗯。”萧可拆开信，从里面滑出一个吊坠，是只小巨蟹。萧可把它握在手里，打开信：
　　可笑，
　　你还好吗？你是不是到烤肉店找过我了？原谅我对你说了谎，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我为什么骗你？还不是怕你来送我，因为舍不得哭的稀里哗啦，被人误解我欺负你了呢。好啦，说正经的，我为啥给你写信呢？因为好多话当面说不出口，跟你闹着闹着就岔了。所以，我还是写信吧。多年不提笔写字了，别嫌弃啊。
　　首先呢，我还会回来的，不过是去B市工作了而已。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逞能。要注意天气变化，最好是每天看天气预报，虽然它总是只有日期是准的，但偶尔也会准一下的。要记得带伞，书包那么大，就是给你放伞的。每次都淋成落汤鸡，体质会变差的。每次洗完头发要吹干了再睡觉，否则容易脑子秀逗知道吗！你本来就挺秀逗的了。要按时吃饭，不要一忙起来，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你的胃会抗议的！不要老是熬夜，会英年早逝的，你还这么年轻，还要为国家做贡献的。还有啊，冬天的时候要戴手套，我给你买的手套都不用，你是不是想藏起来留给你儿子用啊？这么抠，到时候我给干儿子买一打！洗完澡的时候要擦干脚，不要马上睡，容易得风湿的。还有啊，一个人坐车的时候要注意身边环境，不要一睡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到远的地方，特别是回家，中间那顿饭要吃。还有啊，别骂我猥琐啊，来姨妈前一周千万别吃什么冰的冷的，够你受的。每次姨妈光顾，那煞白的小脸儿。真是……唉，罗里吧嗦了一堆，你一定要看进去呀，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萧叔和阿姨，还有小熙。另外，可能我以后不怎么回去啦，帮我照顾我爸，李姨和乐乐。
　　可笑，还有一件事。你也老大不小了，马上毕业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不容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走了，但是和方博羽达成协议，要他好好照顾你。你不要不喜欢听，女大当嫁，你早晚要为人妻的，你那么粗鲁，找到一个降得住你的不容易。方博羽是个好人，懂事，有才华，家境也好。最主要的，是他喜欢你，待你好。这就够了。
　　不要太想我啊，我不会想你的。我有好多妹子呢！
　　可笑，祝你幸福！
　　张阳
　　2015.5.20
　　“阿嚏！阿嚏！阿嚏！”连打了三个喷嚏，萧可抱着信贴在胸前，脸上未干的雨水夹着热泪，更加潮湿。张阳这个东一句西一句的啰嗦男生，比自己的母亲还要了解自己，还要贴心，一点一滴触动着萧可的心房。白菁不知所措，没有上前打扰。她知道萧可很难过，压抑的内心得不到释放，一点一点被痛苦吞噬。

　　萧可病了，病得很重。头痛欲裂了整个晚上，始终未能入眠。
　　第二天，在白菁的陪伴下，萧可到校医院挂了点滴，喝点白粥，吃了药，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咚咚咚”一阵试探性的敲门声，萧可如梦初醒般地睁开眼，发现天都暗了，宿舍里没有一点亮光。
　　“咚咚咚”敲门声还在继续，萧可微弱地喊了几声白菁，没有反应，她吃力地从床上下来，打开门。“小芳？”
　　亭亭玉立的章芳提着一个饭盒站在门口，笑嘻嘻，“可姐，我给你送外卖来了。”然后，绕过萧可，自主地进了宿舍，“怎么没开灯啊？”一个刺眼的闪光，宿舍一下亮堂了。
　　萧可惊讶地看着章芳，“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我不记得我跟你说过。”
　　章芳放下饭盒，“我问的呀。来，我给你带了鸡肉面加蛋，趁热吃！”
　　“问，问谁？”萧可虚弱地拉开椅子，坐下。
　　“哎，你也生病啦？”章芳转移话题，拿起桌上散落的药片。
　　“嗯，感冒。你说也？谁生病了？”萧可一头雾水。“秋姨？”
　　“不是，不过，秋姨最近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有些恍惚。”章芳给萧可打开饭盒，递上筷子。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秋姨没说。”章芳站在一边一直把玩着手上的药瓶。
　　萧可拌着面，“你刚刚说，谁也病了？”
　　“可姐，你别装了。你知道的呀！”
　　“我，我知道？我不知道还有谁病了啊！”萧可觉得今天的章芳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那个经常在‘再见’等你的博羽学长啊！”章芳放下药瓶，观察着萧可。
　　“他也生病了。”没有太大的反应。“严重吗？”
　　“高烧不退，现在在市医院躺着呢。”章芳怪里怪气。
　　“一个大男生，体质这么弱呢。”没注意到章芳奇怪的语气，萧可继续吃面。
　　忽然，萧可眼前的饭盒连着筷子被端走，她诧异地看向章芳，一张清秀天真的脸庞，“如果我跟你说，这面里我下毒了，你信不信？”
　　萧可笑了，“小芳，别闹了。”
　　章芳收敛了笑容，皱着眉，露出鄙夷的神情，“我没在跟你闹！体质这么弱？还不都是你害得！要不是因为你，他会一路淋雨走回去？他会高烧不断躺在病房里？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萧可手撑着桌子起身，“所以，你是来质问我的？呵，我还以为你是来探望我的。”
　　“是！你凭什么走进博羽学长的心里？他那么爱你，你却脚踏两条船地践踏着他的真心！竟然说我是破了缝的鸡蛋，我看你才是个婊子！”章芳走火入魔般咬牙切齿，也许她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吧。
　　“小芳？”章芳已然不是萧可认识的那个样子，她伸手抓章芳的手，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却被狠狠地甩开，摔回椅子上。
　　“别叫我小芳，我听着就恶心！你每次这么叫我，我都一身鸡皮疙瘩！”
　　“你喜欢方博羽？为他打抱不平来了？”
　　“你知道吗？博羽学长也是我的高中学长。那年我刚进高一，他高三。他爱打篮球，每次学校篮球比赛，他必是所有人的焦点。他的家境很好，书香门第，成绩也好，长得又帅，但是从来不会骄傲得沾沾自喜，他亲切地对待每个人，尊重每个女生对他的感情。即使表白被拒的女生，也可以笑着和他交朋友。他善良、绅士，不折不扣的暖男，一直是我们这群小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章芳陷入了对方博羽的回忆，“为了他，我努力学习，就是希望能和他进同一所大学。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我牺牲掉所有娱乐的时间，甚至睡眠，我认真学习，最后也算如愿以偿，他成了我的直系学长。他是校篮球队队员，每次我都会去为他加油，幻想着有一天他的篮球能砸到我头上。我进来那年，他大三，是院主席，每天都很忙。我就记者团学生会两边跑，晚会的时候我也会登台表演，让自己更加优秀，希望能帮到他，也希望多次的露面能让他记住我。”
　　“他记住你了吗？”萧可认真倾听章芳的故事。
　　“我们交上朋友了，他找到我的那一天，我兴奋得一整晚没睡着。”章芳的眼睛里焕发着光彩。
　　“因为什么事，让他记住你了？”
　　“因为一篇文章。校运会评论稿，在校报刊登了，一等奖。他找到我，给我发的奖状。并夸奖我说，我文笔很好，也有力度。当时，我的心里高兴极了，但我只是淡淡的，显摆我的矜持。我知道给他留下印象了，他跟我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他。之后，我也就三不五时地问他关于专业的问题，找他帮忙。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在图书馆查资料。他永远那么阳光，热情。”
　　“你为什么不跟他表白？”
　　“因为该死的矜持！我总等着他喜欢上我，当他跟我表白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抱上去答应他。然而，并没有，他只是把我当小学妹。我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他为什么不找女朋友，他回答我，因为没有喜欢的。一下子，我的心跌进万丈深渊，他不喜欢我。”章芳的神情变得哀愁。
　　“所以，你到‘再见’当服务生，也是为了他？”合理的推测。
　　“是！”章芳回头瞪着萧可，“一个多月前，我听同学说，博羽学长经常到你们宿舍楼下等一个学姐，好像在谈恋爱。”章芳一步步逼近萧可，“那个学姐就是你！当我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好像一下子，我的信仰就不是我的了。我好难过，我好奇地想看看她的女朋友，萧可长什么样，是个怎样的女生。结果，你的新闻就出来了，你差点被葛教授侵害的新闻，没有照片。但我恶意地揣测，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你没勾引他，那么多女学生，他为什么单欺负你呢？”
　　萧可提防地注视着章芳。“所以，当时诋毁我诋毁得最凶的‘羽之名，芳之爱’是你？”
　　“呵！真不错，还记着呢！没错！就是我！我跟着他到你们宿舍楼下，他等了你一晚，我也守了他一夜。那晚，你不在宿舍对不对？你在外面鬼混对不对？赵静是你舍友，你也是个□□女对不对？你和赵静一样，也是个婊子！”
　　“啪！”响亮的一巴掌。“你骂我可以，请不要带上赵静好吗？逝者已逝，你连起码的尊重都不懂了吗？”
　　“你打我？”章芳抚着赤疼的左脸颊，怒视萧可。“我爸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你知道方博羽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你的自以为是！你以为，你付出努力了就会有回报吗？你以为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就该是你的了吗？你自信到等着他来跟你表白？你以为你恶意的揣度就是事实，你巴不得他喜欢上的女生都是个绿茶婊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最该看不起的就是你自己！这么些年了，他近在眼前，就在身边，他的好你看在眼里，却鼓不起勇气跟他坦白你心里的感情，总是磨叽着如果他不喜欢你，就连暧昧都玩不起，连朋友都没得当！你不说出来，他怎么知道？！即使被拒绝了，真的会一拍两散？你的懦弱和嫉妒的双眼，蒙蔽了这份小心翼翼美好的情感，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离你越来越远。”萧可蹲在地上，抱着膝盖，任眼泪滴落。
　　章芳不明白萧可为什么这么激动，但对她的话，似乎有所消化。
　　门被推开了，白菁提着白粥进来。看着眼前的情景，她呆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怎么了？”
　　萧可擦干眼泪起身，“没事儿，章芳你走吧。我不会打扰你的博羽学长的，可以的话，好好照顾他。”
　　章芳抹了下眼泪，走到萧可跟前，“你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然后，蹭过萧可的肩，临到门口，留下一句话，“面里没毒。”
　　“这什么情况？”，白菁扶着萧可回到桌前，打开塑料袋，“白粥就榨菜和花生，快吃吧。吃完吃药。”
　　“没事。谢谢！”萧可看着那碗剩一半的鸡肉面，一勺一勺地舀起白粥往嘴里送……

　　半夜，萧可吐了，吐到最后胃里只剩下胃酸，作呕地腐蚀着胃粘膜和喉咙。到校医院检查，结果是亚硝酸盐中毒，煮熟的含盐食物搁置太久容易产生的物质。
　　“萧可，你是不是把那盒鸡肉面全吃了？这么热的天，剩菜很容易烂掉的，你最近发烧抵抗力本来就差，还吃不干净的食物？！”白菁在旁边念念叨叨，“哎，那面是不是昨天那个女生拿过来的？她走前说没毒，是不是放毒了故意让你吃啊？”
　　“不是的。如果她真放毒了，一开始就没必要告诉我，直接让我全吃下去就好了。”萧可挂着点滴，脸色苍白。
　　“她是谁啊……”
　　“一个朋友。白菁，我好累。我睡会儿。”
　　萧可闭上眼睛，疲惫地睡去……

　　几天下来，萧可瘦了一圈，病还没痊愈，就又投身工作，整理材料，分析案例，到康复中心陪小熙训练。忙碌的陀螺生活让她觉得安心。
　　月光晴朗，在从康复中心回校的公车上，萧可欣赏着闹市的夜景，路边的摊贩顶着一只只节能灯管在一座座闪烁着霓虹灯的大厦下占道经营，头顶上的浓烟缠绕着他们的身影，忽隐忽现。烧烤摊贩娴熟地往烤串上撒油和各种调料，嘴里吆喝着“羊肉串！鸡翅……”像极了张阳刚来A市混饭那会儿。
　　萧可一直盯着一个烟雾后的身影，还未辨认清楚，车已经驶离，但她的目光并没有跟着车身移动。就近一站下车，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方向，萧可不顾车流地穿过马路，疾步到那个摊子前面。
　　“美女，来个鸡翅？”
　　萧可认清楚了，不是他。“好。”意料中的结果，无尽的失落。
　　萧可提着烤鸡翅，出神地走着。
　　回到宿舍，白菁沉浸在韩国长腿欧巴的世界里，“回来啦！”然后，脑袋闪回到电脑屏幕，“去吃烧烤啦？”
　　“嗯。”萧可上前把烤鸡翅放在白菁桌上，“给你。”
　　白菁接过鸡翅，“你给我带的？给我带的怎么没个塑料袋啊，也不多带点儿。”
　　“有的吃就别嫌弃了。”萧可包也没放，耷拉着脑袋趴在桌上，无精打采。
　　白菁啃着鸡翅，瞄了眼萧可，“哎，萧可。听说方博羽准备飞英国了，你知道吗？”
　　“啊？”萧可从桌上弹起来，随即又趴下去。“他病好啦？去哪？”
　　“英国。其实他大二那年就到英国当交换生学习了一年，那儿的教授都很喜欢他。他考上那边的研究生了，你不知道？”白菁甚是惊讶。
　　萧可耸肩表示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
　　“应该是1月拿到的offer，他叔父是伦敦一家餐厅的经理，一直在召唤他过去学习帮忙。他妈妈也催他，但他就是一直没答应。这次大病一场后，竟然爽快地答应了。老实交代，他生病是因为跟你一起淋雨，去英国是不是也跟你有关呀？”白菁八卦的本质还真是难消停。
　　“我不知道。我饿了，我要去吃鸡肉面！一起吗？”萧可忽然站起来。
　　“你不是刚吃完烧烤么？这么快就饿了？”白菁的鸡翅还没啃完，按了暂停键，扭头看萧可。
　　“我消化快！走了。”萧可已经到门口，“带不带一份给你呀？”
　　“不要不要，我要减肥！”

　　宿舍区，萧可惆怅地散着步，方博羽也要走了。他叫方博羽，他是那么优秀，他的世界本就该这样。不是吗？出国留学，萧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轻而易举地办到了。
　　不知不觉，萧可停在了经济学院的宿舍楼门口，瞅着门上的LED牌“经济学院欢迎您！”，萧可出神地想起那天，雨中凌乱，她问他宿舍在哪，他答，“石苑7。我怕你以后在我宿舍楼下等我。”
　　萧可苦笑，学校的宿舍都是按学院编排的，每个学院占两三栋宿舍楼，知道学院，就大概知道住在哪片区域，只是无法具体定位哪个门罢了。自己当时还取笑方博羽自恋，不告诉自己，在宿舍楼下等他是傻白甜的行为。那现在呢？自己莫名地站在这里是在期待些什么。看到他又想对他说些什么？道歉还是祝他一路顺风？不会奢求挽留，只想给这段友谊画个和平的句号。
　　发了会儿呆，门口人来人往，就是没有那个阳光的身影。他应该走了吧，回家准备出国的事情。恩，就是这样。萧可收回望穿秋水的目光，离开。

　　再见面馆，窗边角落已被占领，萧可随便挑了个空座坐下。
　　“你好。请问点些什么？”陌生甜美的女声？萧可惊讶地抬头，“你好。鸡肉面加蛋。呃，不好意思，小芳呢？”
　　“小芳辞职了。她推荐我来的。”女生刚想拿着单子进厨房，被萧可拉回来，“那秋姨呢？好久没见她了。最近一直请服务生，她自己呢？”
　　“你认识秋姨？那快劝劝她吧，秋姨最近总在里屋酗酒。”女生欣喜地反抓住萧可的手。
　　“酗酒？”萧可不明所以，担忧地起身进到里屋。
　　房间很乱，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酒瓶，电视上本地频道正在播市长竞选的新闻。秋姨躺在沙发上，身边夹着一瓶红酒，前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堆婴儿的衣服和鞋子。
　　萧可走到秋姨的跟前，放下沙发上的酒瓶，扶起她。“秋姨，你怎么了？”
　　秋姨在萧可的怀里一动不动，安静的可怕。萧可紧张地伸手试探她的呼吸，还好，还活着。萧可摇晃着秋姨的身体，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尝试着叫醒她，但是秋姨依然不舍得睁眼。
　　“这可怎么办才好？”萧可哆嗦着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了？”那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一个身影冲了进来，方博羽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萧可眼前。
　　惊讶之余来不及询问，萧可继续摇着秋姨，“秋姨醒不过来。”
　　一瓶白色药瓶从秋姨的身下滑落到地上，方博羽弯腰拾起，“安定片？还是个空瓶子！”
　　萧可心里一憱，“打120！”
　　方博羽掏出手机，给120打电话。
　　“不行，他们过来再过去时间太长了。我们直接打的到附近的医院！”萧可把秋姨放到自己背上，无奈力气不够反而双双摔在沙发上。方博羽挂掉电话，扶起萧可，“我来！”
　　一串急促的动作，剩下动荡不安的卷帘不停地摇摆。秋姨的世界里，应该就恰似这一帘幽梦。

　　手术室外，萧可抱头坐在椅子上，紧张地等待着。方博羽坐在她的身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没事的。”
　　“你说我是不是天生煞星，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抽泣的哭声。
　　“不是的，这跟你没关系。”将萧可抱进怀里，闻着她的发香，方博羽满心疼惜。
　　手术室门外的红灯变绿灯，医生出来了，萧可三两步上前询问，“医生，秋姨怎么样了？”
　　“还好送来得及时，洗胃很成功。”
　　“谢谢！谢谢！”萧可心里的大石总算落地。
　　从医院出来，萧可和方博羽散着步回学校。雨后一别，两人再次并肩走着，气氛有些尴尬。
　　“你，怎么会出现在面馆？”萧可还是忍不住问。
　　“我一直在啊，就在窗边的角落。”
　　“嗯？那是你？”自己竟然没认出来。
　　“嗯。听见你的声音，回头看才发现你也去了。你只是认不出我的后脑勺。”后一句明显的凄凉。
　　“听说，你要去英国？”
　　“嗯。”方博羽抬头看向萧可，充满期待。
　　萧可顿了顿，看着地面，“什么时候走？”
　　方博羽自取其辱般地熄灭了眼里的火苗，“下周吧。”
　　“哦。”心不在焉的回答，“英国挺好的，就该出去看看。”
　　沉默。
　　“晚上，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
　　萧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突然变得客气起来，客气得让她很不习惯。
　　“那个……”方博羽吞吞吐吐。
　　“嗯？”
　　“我们的打赌还做不做数？”
　　萧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赌？”
　　她已经忘记了，方博羽艰难地挤出五个字，“八年的约定。”
　　萧可眨巴着眼睛，不知道方博羽为什么现在还坚持着这个。“算数。”
　　“好。”
　　长宇桥上，远处闪亮着霓虹灯的大厦与江面的倒影交辉相应，六月的暖风轻轻地逗弄着萧可的裙摆。
　　萧可倚在桥栏上，朝着江边大声呼喊，“啊——！啊——！”像是把所有的压力都宣泄出来。放下来的长发轻触方博羽的脸庞，触动心房的瘙痒。
　　看着瘦弱的萧可，方博羽想拥入怀中的心疼。
　　佳人倩影，我就在你身旁，却挡不住你的悲伤。
　　伸出的手搁不上你的双肩，只能默默守着你，愿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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